所謂民不與官鬥,國內很多地方是官小而權大,更何況鄭文裕、盧文仲這種背景深厚的,不要說普通人了,就是背景一般的企業都招惹不起。
陳立也一般不跟國內的官員治什麼氣,但鄭文裕、韓子薇今天的作爲,真是將陳立也氣到了。
陳立不管鄭文裕、韓子薇圖盧文仲什麼,鄭文遠是他們的堂弟,同爲鄭家人,他們在背後撮合這種事,鄭文遠剛纔沒有直接將他踹下樓,已經算是相當客氣了。
而盧文仲明明知道鄭文遠就在隔壁,有可能沒有離開,跟鄭文裕通電話還肆無忌憚,這不是姿態跋扈到完全不將鄭文遠當一回事了?往深層次想,他甚至有可能故意而爲,用意就是要促成鄭文遠跟周儷的矛盾徹底大暴發,令鄭文遠跟周儷的關係徹底破裂,以便他能順利抱得美人歸。
換作其他不相關的人身上,陳立遇到或許當作一樁趣聞一笑了之,但這事發生在鄭文遠身上,他就絕不能袖手旁觀。
他也不怕區區一個副區長、一個市委副秘書長,真能壓制住不讓新潮銳在浦江發展了!
而且鄭文裕在背後對鄭文遠做這麼齷蹉的事情,他要是沒有一點脾氣,不露一點爪牙,也討不到半點的和平。
陳立同時還將他們的嘴臉都揭穿出來,倒想看看周儷會有怎樣的選擇。
周儷還以爲只是一場普通的飯局,想着律所以後在浦江發展業務,要依賴於盧文仲的人脈關係,聽陳立這麼說都覺得不可思異,都覺得陳立是在胡說八道,但看鄭文裕坐在一旁不吭聲,韓子薇一張美臉被陳立的態度氣得煞白卻不能出口反駁,便知道陳立所說不假。
周儷也是有性情的人,也不可能飯局讓陳立、鄭文遠攪成這樣,就覺得她有什麼錯,也是冷着臉坐在一旁不吭聲。
看到陳立氣勢凌人的坐在那裡,這座包廂裡陪同吃飯的人都是滿臉震驚。
零六年大多數人對胡潤百富榜都還不太敏感,但對於專門承接大型經濟糾紛案的律所成員,對胡潤百富榜以及國內上市公司的新晉富豪都還是有所瞭解,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年輕得過份的青年,竟然是去年底排名躋身前四十名、身家將近百億的億萬富豪!
這孫子陪周主任的愛人跑到梅園來,剛纔連一份刀魚都不捨得點?
盧文仲讓陳立將臉抽得也是猝不及防。
陳立話說得客氣,說是在中原受鄭聰的照,意外之言還是諷刺盧文仲跟鄭文裕在他面前,還有些上不了檯面——盧文仲也是心高氣傲的,但陳立將話砸出來,將鄭文裕都踩在腳下,他還能將他家老爺子擡出來以勢壓人?
“這頓酒算我請,盧副區長、鄭副秘書長,大家都將酒給滿上。你們不用擔心,這頓飯是我們朋友間的宴請,我總不至於吃過這頓飯之後,就跑到市紀委去舉報你們——我還做不出這麼缺德的事情來……”陳立拿着一瓶純米大吟釀,笑嘻嘻的說道,“盧副區長真是好品味,純米大吟釀級的清酒,在梅園每瓶得要賣一兩千了吧?我雖然說現在也有好幾十億的身家,但以前過慣苦日子,跟你們大院出身的子弟不好比,平時還真捨不得喝這種酒啊!來來來,你們一個個都站在那裡幹什麼?是等着盧副區長、鄭大副秘書長跟韓副總監入座啊?”
陳立拿着酒瓶,轉過頭看向身後臉色鐵青的鄭文裕、韓子薇:“鄭大副秘書長、韓副總監,你們兩個身份最尊貴,你再當柱子杵在那裡不坐下喝酒,我們這些小嘍嘍可都只能站起來陪你在那裡當柱子了。”
這一會兒周斌走回來,從揹包裡拿出五疊新鈔碼桌上:“周律師手很快,將兩邊的賬都給結了——這錢我們就在這裡還給周律師了。”周斌跟陳立不一樣,隨身會隨時放一隻揹包,放十幾二十萬的現金,用起來舒坦。
“這酒我們還要不要接下去喝了?”陳立目光凌厲的掃過盧文仲、鄭文裕、韓子薇。
“走吧!”鄭文遠站起來長吐一口氣,他走進來是想發作一番,但這些年跟陳立、周斌他們廝混在一起,再加上之前被韓子睿趕出萬邦,公子哥的脾氣也收斂起來,也知道即便發一通脾氣,將桌子掀翻了,也解決不了他跟周儷之間,他跟鄭文裕、韓子薇夫婦間的根本問題,解決不了鄭家潛藏在海面之下的深層問題。
而他之前被韓子睿趕出萬邦,不就是他沉不住氣,處處被韓子薇、韓子睿以及鄭文裕在背後動手腳的緣故嗎?
“周斌,你再留一萬現金下來。”陳立跟周斌說道。
周斌不明所以,又隨手拿出一疊現金扔桌上,看着陳立就將手裡那瓶清酒,朝玻璃窗砸過去——“嘩啦”一聲音,就聽着玻璃窗是鋼化玻璃沒有碎,酒瓶碎裂、碎玻璃渣帶着琥珀色的酒液濺得四處都是。
盧文仲氣得渾身發抖,陳立沒想到竟然沒能將玻璃窗砸碎,效果差了很多,聳聳肩,瞥眼看向氣得滿臉鐵青的鄭文裕、盧文仲,笑道:“我就砸一個酒瓶子,鄭大副秘書長、盧大副區長,不會報警吧?”
外面的服務員不知道怎麼回事,聽到這麼大的動靜進來看,陳立跟她們說道:“砸了一瓶酒,麻煩你們打掃一下,桌上有一萬塊錢,是給你們的小費,”又問鄭文遠,“鄭哥,你要不要砸兩瓶酒玩玩,周斌包裡還有幾萬塊現金呢。”
鄭文遠剛纔真是氣糊塗了,熱血都往腦子裡衝,但叫平時比較穩得住的陳立這麼一鬧,胸口突然就順了,擡手朝陳立胸口打了一拳,說道:“走吧!有錢也不要這麼糟踏了。”拉着陳立、周斌就出了包廂。
看着鄭文遠、陳立、周斌下了樓梯,鄭文裕、盧文仲都氣得渾身發抖,韓子薇俏臉煞白,剛纔她是真怕鄭文遠動手打人,沒敢吭聲,這時候發脾氣的尖叫起來:“這算怎麼回事,這個小癟三,真以爲有幾個臭錢,就能不把我們鄭家、盧家、韓家放眼裡了?這口氣,你們受得住,我可受不住!”
兩名服務員將滿地的酒瓶玻璃渣打掃乾淨,又拿拖布將地板擦乾,臨走時想到陳立的話,眼睛猶豫不決的盯着桌上那堆錢。
“你們看什麼,他媽給我滾!”沒想到這兩名服務員真以爲打掃一下房間真能拿一萬塊的小費,鄭文裕氣急敗壞的怒吼道,讓她們滾出去。
“你跟她們治什麼氣?”周儷拿了一萬塊當小費遞給兩名服務員,接着又將剩下的錢裝自己包裡,跟鄭文裕、盧文仲說道,“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先回去歇息,就不陪你們喝酒了……”今天是如此的狼狽跟難堪,她也管不上部下還要不要留在這裡,她拿起包就狼狽不堪的下樓了。
周儷喝了不少酒,就將車丟在梅園,寧城路非常的幽靜,沒有什麼出租車經過,她便往外走,想拐到淮海路上再打車,經過寧城路188號,轉頭往裡看了一眼,卻見陳立、周斌、鄭文遠三個人正蹲在院子裡抽菸。
周儷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進來,跟鄭文遠說道:“今天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這個社會對女人真是不公平,但我也認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也會在正式離婚後再找其他男人。”
陳立、周斌對望了一眼,兩人灰溜溜的爬起來躲進屋裡,留鄭文遠跟周儷在前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鄭文遠才走進來,一臉的沮喪。
陳立跟他說道:“我讓錢達去買酒,等會兒我們就在這裡接着喝……”
錢達開車過來,從車後備廂裡搬了一箱飛天茅臺下來,鄭文遠哭笑不得:“你這孫子,我心裡是不順,要喝酒發泄一下,但一箱茅臺,我們怎麼幹喝?”
“周斌說要挑勁大的拿,我想着咱們也不能幹喝二鍋頭啊,那多掉份?”錢達摸着腦袋說道,“要不咱們就拿茅臺湊合着喝,出去再跑一趟挺累人的?”
錢達又從車後備廂拿出幾袋花生米,抱着一箱茅臺,四個人就跑到後院的林子裡席地而坐。
“盧文仲不是大院子弟,但他年紀輕輕就能在江灣區擔任常務副區長,顯然是在地方上根基深厚,我都懷疑他應該是浦江盧家的人,”鄭文遠跟周儷談過一次,鄭文裕、韓子薇、盧文仲的做法雖然叫他痛恨,但想到他跟周儷兩人關係走到這一步,有他很大的原因,心裡也就平靜下來了,“鼎新化工的那塊地就在江灣區,盧文仲一定會鐵了心,給新潮銳下絆子啊!”
鼎新化工因爲出惡性事故才導致崩盤,最後被陳立成功接手,而鼎新化工出惡性事故的工廠位於江灣區,發生惡性事故後,周邊民衆因爲擔心安全問題,強烈阻止繼續生產,舊廠也已經應區政府的要求被拆除,但留下來那塊三百畝的工業用地,則是鼎新化工轉入新銳城最爲核心的資產之一。
高豐銘這段時間正跟江灣區政府接觸,計劃補交一部分的土地轉讓金,然後將那塊地的屬性,從工業用地直接轉爲住宅建宅用地,還繼續由新銳城接手,作爲新銳城在浦江的第一個正式項目開發建設。
今天陳立是跟盧文仲結下死仇了,他們初來乍到,不要說浦江市委市政府了,在江灣區都沒有什麼強援,之前的計劃必然會被打斷掉。
而鄭文遠猜測盧文仲的背景,陳立在翻臉之前不是沒有想到這點。
大院子弟大概是國內政商格局裡一道獨特風景線,他們依仗早年參加革命的老一輩功勳人物,在政局商場攪和得風生水起,但大院子弟除了在北京相對集中之外,像浦江這種從建國之後就一直是作爲金融中心存在的大都市,有些人在政壇的背景同樣深厚。
“盧文仲要是下絆子,也就卡我們一塊地,難不成爲了這塊地,還要看他一輩子的臉色?”陳立渾不在意的說道,“以前啊,鄭文裕是你堂哥,我有些話不便挑明瞭說,現在我就說說對他的看法。他這種小人,就算躲着他、忍着他、讓着他,他也會在背後拼命的蹦達、折騰人,那還不如就光明正大的對着抗。他要是繼續在幕後搞什麼手腳,我們未必能看到,但別人就會意識到他這是在針對我們,以他陰柔的性子,說不定反會收斂一些……毛老爺子說過一段話: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最後一句話,說的就是惡劣複雜的社會關係,並不應該讓我們畏懼嘛。”
“你倒是能想得開!”鄭文遠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