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冷也不能阻止京城的人羣。
索盛玄裹着白斗篷,珍珠做的領釦映照他的臉閃閃發亮,少年人的眼也在閃閃發亮。
“果然不愧是京城啊。”他感嘆着,視線掃着街邊的人羣。
人羣看他,他也看人羣,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對着人羣含笑擺手,這讓人羣掀起一陣喧鬧.....就如同西涼太子剛進京的那一日一般,民衆們亦是看不夠....西涼的少年們真是好看啊,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城中的女子們已經在評選西涼少年中哪個最好看。
“當然是太子了。”
“不是,目前是太子身邊的那個少年呼聲最高。”
“太子身邊?”
“看,就是那個....”
人羣中有手指向白袍少年們中的一個,那少年脣紅齒白,白斗篷裹着,恍若雪地綻開一朵紅蓮......紅蓮開濃豔,炫目,讓人想看又不敢看。
“有什麼好看的。”
秦梅嗤聲。
索盛玄轉頭看着身旁的少年,嘻嘻一笑:“七娘,你不是也每天出來看嘛。”
秦梅道:“我看的跟你們看的不一樣。”視線一一的在人羣中掃過,停留在女子們身上。
人羣中的女子們恍若被打到一般,發出此起彼伏的低呼叫,歡喜的,驚訝的,不知所措的,嬌怯的,膽小的躲避,膽大的則揮手....
秦梅的視線沒有絲毫的波動,索盛玄笑着對那些女子們揮手。
城門前喧譁熱鬧但並沒有擁堵,城門的守衛們已經將城門清空,進出城門的其他民衆都被攔在一旁,闊朗的城門只爲這一羣白袍少年們開放。
索盛玄催馬向前,秦梅忽的勒馬向後看去,見他看來那邊人羣中的女子們一陣騷動。
“他看我了!”
“他又看過來了!”
低低的尖細的嬌羞的聲四起。
索盛玄也跟着看過來,好奇道:“怎麼了?”路邊人羣涌涌,有行走的有坐車的混雜一起。
秦梅道:“我覺得有人在看我。”
索盛玄笑:“所有人都在看你呀。”
秦梅的視線在那邊掃過容貌年齡不等的女子們,掃過年長的老者,行路的外鄉人,明顯初次進京卻又神情木然的少年小廝,清秀的書童....一輛被擠到路邊動彈不得的馬車...他的視線停下,.道:“是那種看。”
哪種?索盛玄不解還要再問,秦梅卻收回了視線,下巴擡起,長眉揚起,道:“看啊,隨便看,又能奈我何。”催馬向前。
索盛玄點頭:“是啊是啊。”拍馬跟上。
少年們如雲穿過城門,城門守衛隨之退去,人羣如同潮水般瞬時吞沒了街道,喧鬧,擁擠,混亂。
馬車被擠得一陣搖晃,坐在車裡的薛青松開了緊緊按着的簾子。
裴焉子道:“膽子變小了?”
薛青拍拍心口,道:“當然啊,這裡是京城啊,京城居可大不易啊。”又搖頭,“這些人竟然也到了,希望他們不要去國子監讀書。”
裴焉子道:“你要失望了。”嘴邊浮現笑意。
欽慕大周科舉讀書人的西涼太子怎麼會不去國子監,避不開的。
薛青看他:“焉子少爺要如願了。”
裴焉子的笑只是一閃而過,又恢復了先前,道:“青子少爺可有人來接?”
薛青道:“沒有啊,先生來信給了地址,我自尋去便是。”行程的事也說不準,不可能讓青霞先生天天派人來等,當然她的行蹤想來這京城裡的很多人都知道,但不能來迎接。
她雖然是君子試的榜首,但也是一個出身貧寒一心求學上進的窮書生,來到這京城,恍若泥沙入海無聲無息毫不起眼啊。
裴焉子道:“我有人來接,我要走了,青子少爺請下車吧。”
......
......
僕從衆多衣飾精良,甚至帶了新的馬車,讓城門前又一陣小小的騷動,雖然京城裡達官貴人到處都是,但能在這種地方讓城門守衛不過問不驅趕的更是不一般身份。
那一輛車只一個書童的年輕人在衆人好奇又羨慕的視線裡被擁簇而去,這對比讓原本有七八個護衛擁簇的薛青變得寒酸。
“同鄉同學的,也不說邀請一下。”薛青對着裴焉子的背影喊道。
裴焉子沒有回頭理會,薛青當然也不在意。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去找青霞先生的住處吧。”她笑道,看一旁的一個護衛。
地址當然早就寫好了,護衛點頭應聲是前方帶路,面對寬大的街道四通八達的小巷沒有絲毫的生疏,引着一行人而去。
原本在車裡的四褐先生已經消失不見了,甚至沒有人發現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初冬的風掀起車簾,街景忽隱忽現,這就是京城啊,坐在車裡的薛青感嘆,因爲在城門遇上的西涼人和秦梅,她放棄了走路,決定安安靜靜的坐車,誰知道還會遇到什麼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少年手輕掀窗簾一角向外淺看。
京城,跟長安城,跟黃沙道是不一樣的。
初冬的寒風沒有讓天地間變得蕭瑟,京城外大路上人熙熙攘攘,路邊商戶林立自然成鎮,街上不少女子們行走,其間不少穿着華麗,不遮擋臉面,對他人的窺視輕鬆自在又肆意驕傲,甚至有結伴的還對路人審視,嬌笑低語,反而讓路人男子們有些羞澀的低頭疾步,當然也有不在意的男子們,擺出更瀟灑的姿態吸引女子們審視,他們行走在路上,或者坐在路邊的茶樓酒肆中,高談闊論或者吟詩作對....京城多才俊,吸引了不少的注視,直到一隊人馬出現。
白袍在這陰沉的冬日裡如同日光,所到之處蓋過了一切。
不管是茶樓酒肆還是路上行走的女子們都被看了過來,很快她們的視線就凝聚其中一個少年人身上,而那少年人也看着她們。
他的視線只盯着女子們的臉,肆無忌憚,乾脆從馬上下來,一羣白袍少年佔據了路邊的茶棚,飛揚跋扈的對着過往的女子們嬉笑。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這羣西涼人如此行事,竟然沒人管嗎?”
“..咿那個好像不是西涼人...不知是誰家的少年郎...”
“...看那副樣子,紈絝子弟。”
路人的指責嘆息憤怒,女子們的嬌羞惱怒腳步匆忙,對於路邊坐着的少年們沒有絲毫的影響,他們喝酒說笑賞美景美人依舊。
“你不回國公府住,你爹沒說什麼嗎?”索盛玄對秦梅說道。
秦梅只看着路上,哼聲道:“說什麼?”又嘴角一翹,“我爹那麼疼我,怎麼會說我?”
索盛玄嘻嘻笑:“疼你怎麼捨得讓你住外邊。”
秦梅道:“他也住外邊,我也沒有不捨得。”
索盛玄哈哈笑,要說什麼秦梅忽的站起來,原本飄忽的視線凝聚到一個方向。
索盛玄放下手裡的酒杯,隨着他看去,見有一隊人馬在對面的商鋪前停下,一羣僕婦丫頭擁簇着一個婦人並幾個年輕的小姐下車。
她們衣飾精美華麗,彰顯出身不凡,年輕的女孩子們都帶着毛茸茸的兜帽,其上綴着紅色的絨球,隨着走動顫顫,極其的可愛俏皮,其中一個女孩子察覺這邊的視線側頭看來,雙眉如山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