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維爾和夏洛克的視線相觸之後,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便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視線,看起來,這位惡魔屠夫並不想搭理夏洛克。
同時,他也沒有搭理那幾十號正襟危站的士兵,只是透過窗子,望向外面白皚皚的高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實說起來很難讓人相信,巴斯克維爾之所以出現在這輛車上,是因爲他要來迎接夏洛克。
命運有時候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這位前線指揮官其實和夏洛克並不熟,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的每一次相遇,都要伴隨着一場戰鬥,遙想半年多以前,在倫敦郊外的那場廝殺,更是幾乎拼上了彼此的性命。
兩個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次話的人,卻莫名的有了種‘勢必你死我活’的古怪關係,而且在這種關係之下,這位嗜血軍官竟然還要來親自接待對方,這就讓一切顯得更加的荒唐有趣。
但就算是巴斯克維爾再怎麼不願意,但是這個命令畢竟直接出自前線的最高將領———巴頓將軍。
巴斯克維爾生於戰場,成長於戰場,在這個病態且殘酷的環境裡,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死去,而從小就沉浸在死亡中的他早已經沒有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親情或者友情一類的情感,
他在整個聖教軍之中,職位只是一個前線指揮官,不過他從不真正的參與指揮,而是親臨戰場,每次執行的,都是最危險,最殘酷的任務,他的軍職也不高,只是一個校級軍官,但是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對其指手畫腳,除了下派的任務之外,整個前線,他只聽從巴頓將軍一個人的話。
所以,他終究還是來了.
但也只是人來了而已,他暫時不準備和眼前那個傢伙說一句話。
夏洛克也樂得清閒,自顧自的往座位上一坐,準備好欣賞沿途的風景了,這種行爲讓那些心理髮慌的士兵們好生羨慕。
覺得果然是無知者最幸福啊,要是這個傢伙知道眼前的軍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說不定此時已經嚇得不敢上車了吧。
雷德克海峽的沿海城區面積極大,在但丁大人衝入地獄,以一己之力截停了第二次惡魔入侵之後,整個海峽的人類掌控區域得到了一次爆發式的闊進,足足延伸至南極大陸內兩百多公里,而在如此廣闊的區域內,人類興建的凍土城區完全用不着考慮佔地面積,城區規劃等等問題,無比的囂張放肆,道路寬敞的能並排行駛七八輛裝甲戰車,那些沿途運輸的巨大火炮就順手停靠在路邊,也不會覺得擁擠。
晚上6點,夏洛克終於來到了一處看起來極其具有規模的酒店之中,說是酒店,但是其面積幾乎達到了倫敦市政廳的三倍大小,遠遠望去,就像是一艘海上巨輪。
他沒有什麼行李,所以下車後,直接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花了15分鐘,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吃了些房間內早就準備好的簡單食物,夏洛克坐在沙發上,感受着許久沒有體會過的柔軟。
巴斯克維爾爲什麼會出現在接自己的運輸車上?
而且看樣子,那傢伙似乎也入住了這間酒店。
夏洛克沒有去管這些問題,反正對方早晚都會主動告訴自己的。
所以,他只是百無聊賴的翻閱着房間內的報紙,等待着終將要到來的敲門聲。
與此同時,在酒店的一樓,那些參與本次任務的士兵們被安頓好之後,都聚集在了一起:
“怎麼弄他?”
一個人關上房間的門,直接了當的問道。
“不能打。”
那位身材高大健壯的聖教軍戰士給出了一個底線,雖然這一路上,這羣士兵都吃足了苦頭,忍了一路的憋屈終於有了個發泄的機會,但是再三思慮後,他們還是不能真的跟夏洛克動手。
對方再怎麼差勁,也終究是一個二階的契約者,雖然沒有在前線歷練過,一個搞文職的,也肯定不會什麼殺人戰鬥的技法,但是二階的肉體強度還是在的,真的要揍他,肯定會鬧出很大的動靜,再加上現在那位惹不起的前線軍官不知道爲什麼,也入住了這間酒店,所以鬧大,惹了其不高興,那可就糟了。
“不過也沒關係,過一會兒的表彰大會上,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揭穿那傢伙的臉皮。要不是沒辦法將靈魂可視裝置搬到會場裡,我真想把他按在那機器上,看看他到底怎麼在兩個小時之內,就與一隻野生惡魔建立契約關係的!”
說到這,房間內的衆人們都露出了極爲滿意的神情。
在這個強者和榮譽備受尊重的地界,把一個人虛僞的謊言戳穿,撕下可憎的僞裝,對於這些軍人來說,要比施與對方痛苦爽快得多,畢竟揍一頓也就是在修復溶液裡泡幾天就完事了,而他們要的,是讓那個叫夏洛克的傢伙再也擡不起頭來。 “不用擔心那傢伙跑了,我已經叫維克多去盯着他了,到時候表彰大會上,就算是拖,咱們也要把他拖過去。”
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就算是夏洛克再怎麼減緩閱讀速度,也終究是將所有的報紙讀完了。
於是他推開房間的門,來到了走廊上,對着窗外點燃了一根菸。
視線掃過走廊的盡頭,能看到一個人坐在一張椅子上,正很悠閒的望着自己這邊這個人他認識,是任務團隊裡的一個人,而他現在出現在這裡,想來是怕自己跑了吧。
夏洛克笑了笑,捉摸着,這些前線戰士們‘吃了虧就必須要討回公道’的性格,雖然過於強硬,但是也挺可愛的。
一根菸還未燃盡,突然的,走廊上的另一個房間的門被推開了,然後老喬治教授走了出來。
看到夏洛克也被安排住在了這一層,趕緊笑着走了過來:
“這一路上,真的是辛苦你了。”
他的語氣中帶着無比的感激,其實從達爾文復甦實驗之後,他想過很多方法來感謝他對這場實驗,對整個帝國所作出的貢獻,但是他卻發現,夏洛克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讓他一直尋不着蹤影。
“其實也不辛苦,來一趟前線,感覺還挺新奇的,不然總呆在倫敦,終歸會有些無聊。”
夏洛克說着,這種泰然自若的語氣,讓老喬治教授不由感慨了一下:
“我知道,你註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可能有些事情對伱來說,只是一次不同尋常的經歷罷了。
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你。
半年多以前,爲了每天的腦波數據,你有時候甚至一天要與幾十只惡魔建立契約關係,前一個剛穩定下來,就又被後一個頂掉,連續幾天幾夜都不休息。
你一個人承載了整個野生惡魔掌控實驗的數據輸出。
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這一切。
我不知道爲什麼政府要禁止將你的成就公之於衆,但是我一直都在強調,那整個實驗,基本上就是靠你一個人撐起來的。”
老喬治教授無比真切的說道,雖然這些話他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但是每次有機會,他都會再次的重複,甚至有種永遠也說不夠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老人,總想跟自己的晚輩們去吹噓自己當年經歷了怎樣的傳奇。
而他的話,順着窗子縫隙裡鑽進來的風,悠悠的飄到了走廊的盡頭,然後兇殘無比的刺進了那位叫做維克多的盯梢士兵的耳朵裡。
他的嘴微微張大,眼鏡越瞪越圓,腦子裡嗡嗡直響。
他完全的懵了覺得自己是不是這幾天累的神經衰弱,產生了幻聽。
好在,前線廝殺所磨練出的堅強意志力,還是讓他在這種震撼之中強行的緩過神來,在那沒有散去的暈眩之中,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腦子裡不住的對着自己狂喊道.
一會表彰大會就要開始了吧。
不行不行!!
得快點阻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