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第386章 回家(萬字大章,求月票)

第386章 回家(萬字大章,求月票)

皇宮,御花園。

垂下明黃色帷幔的涼亭裡,黃花梨木製作的八角桌,坐着一道黃袍,一道青衣。

魏淵和元景帝年歲相仿,一位氣色紅潤,滿頭烏髮,另一位早早的兩鬢斑白,眼中蘊藏着歲月沉澱出的滄桑。

如果把男人比作酒水,元景帝就是最光鮮亮麗,最尊貴的那一壺,可論滋味,魏淵纔是最醇厚芬芳的。

兩人在手談。

元景帝看着被魏淵收走的白子,嘆息道:

“淮王殞落後,這北境就沒了擎天柱,蠻族一時是興不起風浪了,可東北巫神教如果繞道北境,從楚州入關,那可就是直撲京城,屠龍來了!”

說話間,元景帝落子,棋子敲擊棋盤的脆響聲裡,局勢霍然一邊,白子組成一柄利劍,直逼大龍。

“嘖,魏卿今日下棋有些心不在焉啊。”

魏淵目光溫和,捻起黑子,道:“擎天柱太高太大,難以控制,何時坍塌了,傷人更傷己。”

輕飄飄的落子。

兩人一邊閒談,一邊對弈,四五次落子後,元景帝淡淡道:

“前幾日太子遇刺,後宮人人自危,皇后也受了些驚嚇,這段時間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魏卿啊,早些抓住刺客,讓這事過去,皇后也就不用擔驚受怕。”

魏淵看了眼棋盤,投子認輸,緩緩吐出一口氣:“陛下棋藝愈發精湛了。”

而後,他起身,退後幾步,作揖道:“是微臣失職,微臣定當竭盡全力,儘早抓住刺客。”

元景帝大笑起來。

同一時間,內閣。

一名穿蟒袍的中年太監,帶着兩名宦官來到文淵閣,拜見了首輔王貞文。

沒有停留太久,只一刻鐘的時間,大太監便領着兩名宦官離開。

首輔王貞文面無表情的坐在案後,許久不曾動一下,宛如寂靜的雕塑。

次日,朝會上,元景帝依舊和諸公們爭論楚州案,卻不復昨日的激烈,滿殿充滿火藥味。

今日朝會雖依舊沒有結局,但以較爲平和的方式散朝。

久經官場的鄭興懷嗅到了一絲不安,他知道昨日擔憂的問題,終於還是出現了。

朝會上,諸公們雖依舊不肯鬆口,但也不像昨日那般,堅持要給鎮北王定罪。

甚至,在勳貴們提出如何消除京中流言、改變楚州兩萬甲士對此事的看法時,部分文官以呵斥爲名,參與討論。

而最讓鄭興懷痛心疾首的是,魏淵和王貞文全程保持沉默。

散朝後,鄭興懷沉默的走着,走着,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鄭大人請留步。”

他木然的回頭,看見穿公爵冠服的曹國公追上來,臉上帶着明顯的笑意。

在鄭興懷看來,這是勝利者的笑容。

“鄭大人,你私自離開楚州,進京告狀,自以爲攜大勢而來,又可曾想過會有今日呢?”

曹國公神態自若,淡淡道:

“本公給你直條明路,楚州城百廢待興,你是楚州布政使。此時,正該留在楚州,重建楚州城。至於京中的事情,就不要摻和了嘛。”

他轉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金鑾殿,提點道:“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你若見好就收,你還是楚州布政使。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反正楚州離京城幾萬裡之遙,朕對你眼不見爲淨。

“呸!”

迴應他的,是鄭興懷的唾沫。

“不識擡舉。”

曹國公望着鄭興懷的背影,冷笑道。

打更人衙門,浩氣樓。

魏淵是鄭興懷散朝後,第一個拜訪的人。

許七安一直關注着今日朝堂上的動靜,正要去驛站找鄭興懷詢問情況,聽說他拜訪魏淵,便立刻去了浩氣樓。

但被守衛攔在樓下。

“魏公說了,見客期間,任何人不準打擾。另外,魏公這段時間也沒打算見您呀,不都趕你好幾次了嗎。”

守衛和許七安是老熟人了,說話沒什麼顧忌。

許七安打人同樣也沒顧忌,巴掌不停的往人家腦殼上甩,邊打邊罵:“就你話多,就你話多”

七樓。

身穿青衣,鬢角斑白的魏淵盤腿坐在案前。

他的對面,是脊背漸漸佝僂,同樣頭髮花白,眉宇間有着化不開鬱結的鄭興懷。

“京察結束時,鄭大人回京述職,本座還與你見過一面。那時你雖頭髮花白,但精氣神卻是好的很。”魏淵聲音溫和,目光憐憫。

而今再見,這個人彷彿沒有了靈魂,濃重的眼袋和眼裡的血絲,預示着他夜裡輾轉難眠。

微微下垂的嘴角和眉宇間的鬱結,則說明對方內心怨念深重,意難平,氣難舒。

“魏公也打算放棄了嗎?”鄭興懷沉聲道。

“我很欣賞許七安,認爲他是天生的武夫,可有時候也會因爲他的脾性感到頭疼。”

魏淵答非所問的說道:“我與他說,在官場摸爬滾打,要三思:思危、思退、思變。

“做事之前,要考慮這件事帶來的後果,明白其中利害,再去權衡做或不做。

“如果滾滾大勢不可阻擋,就要思退,避其鋒芒。咱們這位陛下,就做的很好。只有避退了,安全了,你才能想,該怎麼改變局勢。

“許七安這小子,回答我說: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不管呵,粗鄙的武夫。”

鄭興懷想起許銀鑼在山洞裡說的一番話,明知鎮北王勢大,卻依舊要去楚州查案,他刻板嚴肅的臉上不由多了些笑容。

“能讓魏公說出“粗鄙”二字,恰恰說明魏公對他也無可奈何啊。”

鄭興懷聽懂了魏淵話中之意,但他和許七安一樣,有着自己要堅守的,絕不退縮的底線。

他獨自下樓,看見等候在樓下的許七安。

“鄭大人,我送你回驛站。”許七安迎上來。

“本官不回驛站。”鄭興懷搖搖頭,神色複雜的看着他:“抱歉,讓許銀鑼失望了。”

許七安心裡一沉。

兩人沉默的出了衙門,進入馬車,充當車伕的百里申屠駕車離去。

途中,鄭興懷描述了今日朝堂的始末,點明諸公們態度曖昧,立場悄然變化。

“魏公不應該啊,到了他這個位置,真想要什麼東西,大可以自己謀劃,而不需要違背良心,迎合陛下。”

許七安深深皺眉,對此不解。

“魏公有難度的。”鄭興懷替魏淵解釋了一句,語氣裡透着無力:

“君臣有別,只要陛下不觸及絕大部分人的利益,朝堂之上,無人是他對手。”

“魏公說的三思鄭大人何不考慮一下?暫避鋒芒吧,淮王已死,楚州城百姓的仇已經報了。”許七安勸道。

鄭大人是個好官,他不希望這樣的人最後落個淒涼結局,就如他當初在雲州,爲張巡撫獨擋叛軍。

這次沒有叛軍,這次的爭鬥在朝堂之上,許七安也不可能拎着刀衝進宮大殺一通,所以他沒有發揮作用。

只能勸說鄭大人三思。

鄭興懷看着他,問道:“你甘心嗎?你甘心看着淮王這樣的劊子手成爲英雄,配享太廟,名垂青史?”

許七安沒有回答,但鄭興懷從這個年輕人眼裡,看到了不甘。

於是他欣慰的笑了。

“本官是二品布政使,可本官更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但求無愧於心,要對的起自己,更要對的起辛苦撫養你長大的父母。”

一路無話。

過了許久,馬車在街邊停靠,申屠百里低聲道:“大人,到了。”

許七安掀開簾子,馬車停在一座極爲氣派的大院前,院門的匾額寫着:文淵閣。

內閣!

鄭興懷躍下馬車,對門口的侍衛說道:“本官楚州布政使鄭興懷,求見王首輔。”

看到這裡,許七安已經明白鄭興懷的打算,他要當一個說客,遊說諸公,把他們重新拉回陣營裡。

侍衛進入內閣彙報,俄頃,大步返回,沉聲道:

“首輔大人說,鄭大人是楚州布政使,不管是當值時間,還是散值後,都不要去找他,免得被人以結黨爲由彈劾。”

鄭興懷失望的走了。

接下來的一天裡,許七安看着他到處奔走遊說,到處碰壁黃昏時,黯然的返回驛站。

許新年散值回府,不見大哥,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才聽見屋脊有人喊道:“你大哥在這裡。”

那是妙齡女子悅耳的聲線。

擡頭看去,原來是天宗聖女李妙真,她站在屋檐,面無表情的俯瞰自己,僅是看臉色,就能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

許二郎搬來梯子時,發現李妙真已經不在,大哥叼着草根,雙手枕着後腦,躺在屋脊上,翹着二郎腿。

俊美無儔的許新年拎着官袍下襬,順着樓梯爬上屋脊。

“你上來作甚。”許七安沒好氣道:“走了一個煩人的婆娘,你又過來吵我。”

“李道長似乎不太高興。”許二郎語氣平穩,在大哥身邊坐下。

“當然不高興,如果實力可以的話,她現在都想在卯時殺進宮去。”

“爲什麼要等到卯時?”

“因爲她覺得廟堂之上禽獸遍地,統統該殺,所以要等待卯時上朝,殺一窩。”許七安沒好氣道。

許二郎聞言,縮了縮腦袋:“幸好我只是個庶吉士。”

許七安忍不住笑起來,笑完,又嘆息一聲: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也許,等將來她真的有這個實力,卻已經不是當年的飛燕女俠。這就是人生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大哥好像變的更加冷靜了。”許二郎欣慰道。

“不是冷靜,是有些累了,有些失望了。”許七安雙手枕着後腦,望着黃昏漸去的天空,喃喃道:

“認個錯,道個歉,有那麼難嗎?”

許二郎扭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投向青冥的天色,道:

“朝廷之事我已瞭然,上來是想跟大哥說一說。鎮北王屠城案,朝廷雖爲下定論,但此事在京中鬧的沸沸揚揚,早已成定局。想要扭轉局勢,沒那麼簡單。

“哪怕朝廷強行把鎮北王塑造成英雄,此事也會留下隱患,人們說起此事時,永遠不會忘記最初對他們造成巨大震撼的鎮北王屠城事件。這就是將來翻案的關鍵所在。”

翻案許七安眉毛一揚,瞬間想起許多前世歷史中的案例。

很多無辜冤死的忠臣良將,最後都被翻案了,而曾經風光一時的奸臣,最後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其中最出名的是秦檜。

這位千古大奸臣和妻子的銅像,至今還在某個著名景區立着,被後人唾棄。

唾棄到什麼程度——秦檜妻子假乃亮。

魏公讓鄭興懷三思,是不是也抱着同樣的想法呢鄭大人被憤怒和仇恨衝昏頭腦,情緒難免極端,未必能領會魏公的意思,嗯,我明日去提醒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既然形勢比人強,那就隱忍唄。

我家二郎果然有首輔之資,聰慧不輸魏公許七安欣慰的坐起身,摟住許二郎的肩膀。

許二郎嫌棄的推搡他。

皇宮。

擺設奢華的寢宮內,元景帝倚在軟塌,研究道經,隨口問道:“內閣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

老太監低聲道:“首輔大人近來沒有見客。”

元景帝滿意頷首:“魏淵呢?”

“前日散朝後,鄭布政使去了一趟打更人衙門,魏公見了,而後兩人便再沒交集。”老太監如實稟告。

“魏淵和王首輔都死聰明,只不過啊,魏淵更不把朕放在眼裡。”元景帝倒也沒生氣,翻了一頁,凝神看了半晌,忽然臉色一冷:

“鄭興懷呢?”

“鄭大人這幾日各方奔走,試圖遊說百官,肯見他的人不多,諸公們都在觀望呢。他後來便改了主意,跑國子監蠱惑學子去了。”老太監低聲道。

元景帝笑了笑,眼神沒有半點笑意,帶着陰冷。

五月十二的早上,距離鎮北王的屍體運回京城,已經過去八日。

關於如此給鎮北王定罪,朝廷的公告一直沒有張貼出來。

京城百姓倒是不急,身爲天子腳下的居民,他們甚至見過一個案子拖了好幾年的,也見過一個減免賦稅的政令,從幾年前就要開始流傳,幾年後還在流傳,大概會一直流傳下去。

不急歸不急,熱度還是是有的,並沒有因此降溫。

茶餘飯後,京城百姓會習慣性的把鎮北王擡出來一刷二刷三刷

這天清晨,京城來了一羣不速之客。

三十騎策馬衝入城門,穿過外城,在內城的城門口停下來。

爲首者有着一張不錯的臉,但瞎了一隻眼睛,正是楚州都指揮使闕永修。

這位護國公穿着殘破鎧甲,頭髮凌亂,風塵僕僕的模樣。

與他隨行的同伴,俱是如此。

到了城門口,闕永修棄馬入城,徒步行走,他從懷裡取出一份血書捧在手心,高喊道:

“本公乃楚州都指揮使,護國公闕永修,狀告楚州布政使鄭興懷,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

“事後,鄭興懷矇蔽使團,追殺本公,爲了掩蓋勾結妖蠻的事實,誣陷鎮北王屠城,罪大惡極。”

他一路走,一路說,引得城中百姓駐足圍觀,議論紛紛。

“護國公?是楚州的那個護國公?鎮北王屠城案裡助紂爲虐的那個?”

“回來的好,自投羅網,快盯緊了,別讓他們跑掉,咱們去府衙報官。”

“你們別急,聽他說啊,布政使鄭興懷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矇蔽使團這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莫非,那個楚州布政使纔是害楚州城破滅的罪魁禍首?”

市井百姓聽慣了這種反轉案件,就像說書人老生常談的忠良被陷害,最後得到反轉。

這樣的戲碼他們最熟悉了。

“肯定是假的,楚州城就是鎮北王害的,你們忘了嗎,使團裡可是有許銀鑼的。許銀鑼會冤枉好人嗎。如果那個什麼布政使是奸賊,許大人會看不出來?”

“有道理。”

周邊的百姓深以爲然。

京察之年,京城發生一系列大案,每次主辦官都是許七安,那會兒他從一個小銅鑼,漸漸被百姓知曉,成爲談資。

雲州回來後,他的名聲上了一個臺階,從談資變成烈士。真正大爆的是佛門斗法,力挫佛門後,他成了京城的英雄,隨着朝廷的邸報發往各地,更是被大奉各地的百姓、江湖人士津津樂道。

凝固了龐大的聲望。

天人之爭則是鞏固了形象和聲望,他存在老百姓深深的腦海裡,還有夢裡,心裡,以及吆喝聲裡。

所以,相比起闕永修的血書,周遭圍觀的百姓更願意相信被許銀鑼帶回來的楚州布政使。

很快,楚州都指揮使,護國公闕永修返京,手捧血書,沿街狀告楚州布政使鄭興懷的事情,隨着圍觀的羣衆,迅速散播開。

一時間,鎮北王屠城案變的愈發撲所迷離。

事情發生後,闕永修立刻被禁軍接到宮裡,單獨面見皇帝。

不多時,皇帝召集諸公,在御書房開了一場小朝會。

元景帝坐在書案後,文官在左,勳貴宗室在右。案前跪着手捧血書的闕永修。

“諸位愛卿,看看這份血書。”元景帝把血書交給老太監。

後者恭敬接過,傳給皇室宗親,然後纔是文官。

曹國公大步出列,憤慨道:“陛下,鄭興懷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罪大惡極,當誅九族。”

禮部侍郎皺着眉頭出列,“曹國公此言過於武斷,鄭興懷勾結妖蠻,然後害死了自己全家老小?”

一位郡王反駁道:“誰又能確定鄭興懷全家老小死於楚州?”

東閣大學士趙庭芳大怒,疾言厲色道:

“倘若鄭興懷勾結妖蠻,那位斬殺鎮北王的神秘高手又是怎麼回事?他可是指名道姓說鎮北王屠城的。使團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曹國公冷笑道:“那神秘高手是誰?你讓他出來爲鄭興懷作證啊。一個來歷不明的邪修說的話,豈能相信。”

右都御史劉洪大怒,“就是你口中的邪修,斬了蠻族首領。曹國公在蠻族面前唯唯諾諾,在朝堂上卻重拳出擊,真是好威風。”

不等曹國公駁斥,左都御史袁雄率先跳出來和政敵擡槓:“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劉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劉洪冷笑:“非我族類,能使的動鎮國劍?”

“夠了!”

突然,元景帝猛的一拍桌子,眉眼含怒。

護國公闕永修見狀,立刻伏地,哭道:“求陛下爲我做主,爲鎮北王做主,爲楚州城百姓做主。”

元景帝緩緩點頭:“此案關係重大,朕自然會查的一清二楚。此事由三司共同審理,曹國公,你也要參與。”

說完,他看一眼身邊的大伴,道:“賜曹國公金牌,即刻去驛站捉拿鄭興懷,違者,先斬後奏。”

曹國公振奮道:“是,陛下聖明。”

出了宮,魏淵疾步追上王首輔,兩位權臣沒有乘坐馬車,並肩走着。

這一幕,在諸公眼前,堪稱一道風景。多年後,仍值得回味的風景。

“我勸過鄭興懷,可惜是個犟脾氣。”魏淵聲音溫和,面色如常。

“他要不犟,當年也不會被老首輔打發到塞北。”王首輔冷笑道:“真是個蠢貨。”

也不知是在罵鄭興懷,還是罵自己。

魏淵淡淡道:“上次差一點在宮中抓住闕永修,給他逃了,第二天我們滿城搜捕,依舊沒找到。那時我便知此事不可違。”

王首輔平靜道:“也不是壞事,諸公能同意陛下的意見,是因爲鎮北王已經死了。現在闕永修活着回來,有部分人不會同意的。這是我們的機會。”

魏淵搖頭:“正因爲闕永修回來,才讓那些人看到了“翻案”的希望,只要配合陛下,此案便能定下來。而一旦定下來,闕永修是一等公爵,開國功勳之後,再想對付他就難了。”

沉默了片刻,兩人同時問道:“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驛站。

房間裡傳來咳嗽一聲,鄭興懷穿着藍色便服,坐在桌邊,右手在桌面攤平。

一位白衣術士正給他號脈。

良久,白衣術士收回手,搖搖頭:

“積鬱成疾,倒也沒什麼大問題,吃幾服藥,修養幾日便可。不過,鄭大人還是早些放寬心吧,不然這病還會再來找你。”

陳賢夫婦鬆了口氣,復又嘆息。

病是小病,不難治,難治的是鄭大人的心病。

鄭興懷沒有迴應白衣術士,拱了拱手:“多謝大夫。”

“別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司天監的白衣術士性格高傲,只要沒受到暴力壓迫,向來是有話直說:

“你也不算太老,沒心沒肺的話,可以多活幾年。否則啊,三五年裡,還要大病一場,最多十年,我就可以去你墳頭上香了。”

陳賢夫婦一臉不高興。

鄭興懷似乎是見識過白衣術士的嘴臉,沒有怪罪和生氣,反而問道:“聽說許銀鑼和司天監相交莫逆。”

白衣術士嗤笑一聲:“我知道你動的什麼主意,許公子是我們司天監的貴人。不過呢,你要是想通過他見監正,就別想啦。司天監不過問朝堂之事,這是規矩。”

鄭興懷正要再說,便聽白衣術士補充道:“許銀鑼早就去司天監求過了,這條路走得通的話,還需你說?”

他,他已經去過司天監鄭興懷神色複雜,回京的使團裡,只有許銀鑼還一直在爲此事奔走。

其他人礙於形勢,都選擇了沉默。

說話間,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繼而是趙晉的怒吼聲:“你們是哪個衙門的,敢擅闖鄭大人居住的驛站”

鄭興懷等人奔出房門,恰好看見一身戎裝的曹國公,揮舞刀鞘狠狠扇在趙晉臉上,打碎了他半張嘴的牙。

打更人衙門的銀鑼,帶着幾名銅鑼奔出房間,喝道:“住手!”

吩咐銅鑼們按住暴怒的趙晉,那位銀鑼瞪眼警告:“這是宮裡的禁軍。”

趙晉臉色一僵。

銀鑼深吸一口氣,拱手道:“曹國公,您這是”

曹國公目光望向奔出房間的鄭興懷,笑容陰冷,道:“奉陛下旨意,捉拿鄭興懷回大理寺問話,如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什麼?!”

打更人和趙晉等人臉色一變。

鄭興懷巍然不懼,問心無愧,道:“本官犯了何罪?”

曹國公一愣,笑容變的玩味,帶着嘲弄:“看來鄭大人今日沒有外出,嗯,楚州都指揮使、護國公闕永修返京了,他向陛下狀告你勾結妖蠻,害死鎮北王和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

鄭興懷身體一個踉蹌,面無血色。

懷慶府。

侍衛長敲開懷慶公主書房的門,跨步而入,將手裡的紙條奉上:

“殿下,您要的情報都在這裡,鄭大人已經入獄了。另外,京城有不少人,在四處傳播“鄭大人才是勾結妖蠻”的流言,是曹國公的人在幕後指使”

懷慶一邊聽着,一邊展開紙條,默默看完。

“本宮就知道父皇還有後手,闕永修早就回京了,暗中潛伏着,等待機會。父皇對京中流言不予理會,便是爲了等待這一刻,厲害。”

她揮了揮手。

侍衛長告退。

待書房的門關閉,穿素白長裙的懷慶行至窗邊,靜靜的看着窗外的春景。

輕輕的嘆息迴盪在書房中。

東宮。

臨安提着裙襬飛奔,宛如一簇豔麗的火苗,裙襬、腰玉、絲帶飄揚。

六位宮女在她身後追着,大聲嚷嚷:殿下慢些,殿下慢些。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銀鈴般的悅耳嗓音迴盪,從外頭飄進殿內。

太子正在寢宮裡臨幸嬌俏宮女,聽見妹子的喊聲,臉色大變。慌慌張張的爬下牀,撿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起來。

好在東宮的宦官們懂事,知道主子在爲皇室開枝散葉努力,硬攔着沒讓臨安進寢宮,把她請去會客廳。

太子一邊整理着裝,一邊進了會客廳,見到胞妹時,臉色變的柔和,溫和道:“什麼事如此着急?”

臨安皺着精緻的小眉頭,嫵媚的桃花眸閃着惶急和擔憂,連聲道:“太子哥哥,我聽說鄭布政使被父皇派人抓了。”

太子沉默一下,點頭:“我知道。”

他當了那麼多年的太子,自是有底蘊的,朝堂上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臨安鬼祟道:“父皇,他,他想傢伙鄭大人,對不對?”

太子揮退宦官和宮女,廳內只剩兄妹二人後,他點了點頭,給予肯定的答覆。

靈動的桃花眸子,黯淡了下去,臨安低聲道:“淮王屠城,殺了無辜的三十八萬百姓,爲什麼父皇還要替他遮掩,爲此不惜嫁禍鄭大人?”

這關乎皇室顏面,絕對不可能有半分退讓太子本想這麼說,但見妹子情緒低落,嘆了口氣,在她肩膀拍了拍:

“你一個女兒家,別管這些,學學懷慶不好嗎,你就不該回宮。”

臨安垂着頭,像一個失意的小女孩。

太子還是很心疼妹妹的,按住她的香肩,沉聲道:“父皇喜歡你,是因爲你嘴甜,因爲你從不過問朝堂之事,爲什麼現在你變了?”

臨安弱弱的說:“因爲許七安位置越來越高了”

太子臉色一變,露出惱怒之色:“是不是他慫恿你入宮的。”

“不是”臨安小嘴一癟,委屈的說:“我,我不敢見他,沒臉見他。”

淮王是她親叔叔,在楚州做出此等暴行,同爲皇室,她有怎麼能完全撇清關係?

對三十萬冤魂的愧疚,讓她覺得無顏去見許七安。

她甚至自暴自棄的想着,永遠不要見好了。

“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想讓我去向父皇求情吧?”太子引着她重新坐下來,見胞妹啄了一下腦袋,他搖頭失笑:

“父皇連你都不見,怎麼會見我?臨安,官場上沒有對錯,只有利益得失。且不說我出面有沒有用,我是太子啊,我是必須要和宗室、勳貴站在一起的。

“你也就是個女兒家,沒人在乎你做什麼。你若是皇子,就前些天的舉動,已經無緣皇位了。”

臨安一臉難過的說:“可是,殺了那麼多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吧。不然,誰還相信我們大奉的王法。我聽懷慶說,替淮王殺人的就是護國公。

“他殺了這麼多人,父皇還要保他,我很不開心。”

傻妹妹,父皇那張龍椅之下,是屍山血海啊。

這樣的事以前很多,現在不少,將來還會繼續。誰都不能改變。

包括你中意的那個許七安。

太子無奈搖頭。

大理寺,監牢。

初夏,牢房裡的空氣腐臭難聞,混雜着囚犯隨意大小便的味兒,飯菜腐爛的味兒。

悶濁的空氣讓人作嘔。

大理寺丞拎着兩壺酒,一包牛肉,進了監牢。緩步來到關押鄭興懷的牢房前,也不忌諱骯髒的地名,一屁股坐下李。

“鄭大人,本官找你喝酒。”大理寺丞笑了笑。

手腳纏着鐐銬的鄭興懷走到柵欄邊,審視着大理寺丞,道:“你氣色不是很好。”

“哪裡不好?分明是氣色紅潤,渾身輕鬆。”

大理寺丞拆開牛油紙,與鄭興懷分吃起來。吃着吃着,他突然說:“此事結束後,我便告老還鄉去了。”

鄭興懷看他一眼,點頭:“挺好。”

吃完肉喝完酒,大理寺丞起身,朝鄭興懷深深作揖:“多謝鄭大人。”

他沒有解釋,自顧自走了。

多謝你讓我找回了良心。

方甫走出地牢,大理寺丞便看見一夥人迎面走來,最前方並肩的兩人,分別是曹國公和護國公闕永修。

他們來這裡作甚,護國公身爲案件主要人物,也要收押?

大理寺丞目光掠過他們,看見兩人身後的隨從收押還帶隨從?

“大理寺丞,咱們又見面了。”

闕永修笑吟吟的迎上來,上下打量,嘖嘖道:

“原來只是個六品官,本公在楚州時,還以爲大人您是堂堂一品呢,威風八面,連本公都敢質問。”

大理寺丞壓抑怒火,沉聲道:“你們來大理寺作甚。”

“當然是審問犯人了。”闕永修露出嘲諷的笑容:“奉陛下口諭,提審犯人鄭興懷,在此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地牢,違者,同罪論處。”

說罷,兩位公爵並肩進了地牢,隨從關閉地牢的門,在裡面上鎖。

他們要殺人滅口大理寺丞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如遭雷擊。

他本能的要去找大理寺卿求助,可是兩位公爵敢來此地,足以說明大理寺卿知曉此事,並默許。

因爲兩位公爵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他們要殺人滅口,然後僞裝成畏罪自殺,以此昭告天下。如此一來,對淮王的憤怒便會轉嫁到鄭興懷身上。

“這比推翻之前的說法,強行爲淮王洗罪要簡單很多,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陛下他,他根本不打算審案,他要打諸公一個措手不及,讓諸公們沒有選擇”

大理寺丞疾步而去,步調越來越快,到最後狂奔起來,他衝向了衙門的馬棚。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找許七安。

只有這個茅坑裡的臭石頭才能阻止護國公和曹國公,只有他能爲心裡的信念衝冠一怒。

曹國公掩着口鼻,皺着眉頭,行走在地牢間的甬道里。

“這點臭味算什麼,曹國公,你是太久太久沒領兵了。”獨眼的闕永修嘿然道。

“少廢話,趕緊辦完事走人,遲則生變。”曹國公擺擺手。

兩人停在鄭興懷牢房前,闕永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壺和牛油紙,呵了一聲:“鄭大人,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鄭興懷雙眼瞬間就紅了,拖着鐐銬奔出來,獅子般咆哮:“闕永修,你這個畜生!”

闕永修也不生氣,笑眯眯的說:“我就是畜生,殺光你全家的畜生。鄭興懷,當日讓你僥倖逃脫,纔會惹出後來這麼多事。今天,我來送你一家團聚去。”

鄭興懷大吼着,咆哮着,腦海裡浮現被長槍挑起的孫子,被釘死在地上的兒子,被亂刀砍死的妻子和兒媳。

楚州城百姓在箭矢中倒地,人命如草芥。

一幕幕鮮明又清晰,讓他的靈魂顫慄着,哀嚎着。

闕永修暢快的笑起來,笑的前俯後仰。

曹國公在旁冷笑,道:

“這幾日你上躥下跳,陛下早就忍無可忍,要不是你還有點用,早就死的無聲無息了。鄭興懷,你還是不夠聰明啊。如果你能好好想想楚州發生的一切,你就該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到底是誰。”

鄭興懷陡然僵住,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

幾秒後,這個讀書人身體顫抖起來,不停的顫抖,不停的顫抖。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啊那些,那些都是他的子民啊”

他底下了頭,再也沒有擡起頭。

這個讀書人的脊樑斷了。

闕永修哼道:“感謝曹國公吧,讓你死也死的明白。”

說着,他伸出手,猙獰笑道:“給我白綾,本公要親手送他上去。”

一位隨從遞上白綾,一位隨從打開牢門。

闕永修大步踏入,手腕一抖,白綾纏住鄭興懷的脖子,猛的一拉,笑道:

“楚州布政使鄭興懷,勾結妖蠻,屠戮三十八萬百姓,遭護國公闕永修揭發後,於獄中懸樑自盡。

“這樣的結局,鄭大人可滿意?”

鄭興懷已經無法說話,他的雙眼凸起,臉色漲紅,舌頭一點點吐出。

他的掙扎從劇烈到緩慢,偶爾蹬一蹬腿,他的生命飛速流逝,宛如風中殘燭。

這一刻,生命即將走到終點,過往的人生在鄭興懷腦海裡浮現。

苦難的童年,奮發的少年,失落的青年,無私的中年生命的最後,他彷彿回到了小山村。

他奔跑在村裡的泥路,往家的方向跑去,這條路他走過千遍萬遍,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格外的急。

砰砰砰!

他焦急的敲打着院門。

院門緩緩打開,門裡站着一個普通的婦人,飽經風霜,笑容溫婉。

他鬆了口氣,像是找到了人生中的港灣,歇下所有的疲憊,開心的笑了。

“娘,我回家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巨響打破了安靜的地牢。

通往地牢的鐵門被暴力踹開,重重撞在對面的牆壁上,巨響聲在地牢甬道里迴盪。

許七安拎着刀,衝入地牢。

大理寺丞氣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後,到了他這個年紀,即使平時很注重保養身體,劇烈的奔跑依舊讓他肺部火燒火燎。

大理寺丞追着許七安衝進甬道,看見他突然僵在某一間牢房的門口。

僵在那裡,如同一座雕塑。

大理寺丞心裡一沉,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踉踉蹌蹌的奔了過去。

陰沉的牢房裡,柵欄上,懸着一具屍體。

大理寺丞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臉,老淚縱橫。

PS:最近寫書太累了,以前還會做一些lsp的夢,現在夢裡全是小說,連做夢都在構思劇情吐了,唉,一言難盡。

求一下月票。

(本章完)

57.第57章 綁架222.第216章 驚愕159.第156章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857.第827章 前奏201.第196章 這裡是府衙807.第779章 大青衣71.第71章 詭異的信息(爲盟主“詩修”加更854.第824章 許七安日記第二彈421.第403章 報仇不隔夜841.第812章 成全655.新年快樂!605.第583章 圍攻881.第849章 鮫人113.第111章 刑部破不了的案,我來破74.第74章 只有勾欄聽曲能撫慰我的心靈473.第454章 南苑715.第690章 慈不掌兵83.第83章 救人方案805.第777章 飛燕女俠(12000)189.第185章 查驗躉船535.實體書上線了256.第248章 心劍351.第339章 楊千幻出關455.第436章 大儒裴滿西樓789.第761章 李靈素:這位猿兄.........(6238.第231章 撫卹金(本卷終)804.第776章 瓦罐不離井上破617.第595章 快去西天請如來佛祖468.第449章 知己368.第356章 使團抵達北境343.第331章 許七安:沒人能薅我羊毛275.第267章 楚元縝:需要我退避嗎562.第540章 上貓586.第564章 修羅場?886.第854章 化身爲島218.第212章 社會性死亡666.第641章 李靈素的修羅場(一)436.第417章 爲刀取名792.第764章 地書和守門人(兩章合一)380.第367章 錯綜複雜633.第611章 照徹九州867.第836章 頭顱759.第732章 四個關鍵點496.第477章 他在笑(求訂閱)276.第268章 許七安的絕學335.第323章 兌現承諾280.第272章 臨安公主性命危急488.第469章 送終449.第430章 浮香的小故事773.第746章 愛恨糾葛873.第841章 扒馬甲499.第480章 揭開陰謀931.第899章 蠱神迷惑行爲880.第848章 出海119.第117章 有驚無險685.第660章 計劃449.第430章 浮香的小故事244.第236章 恆遠:三號,其實我早就知道你477.第458章 消失的真相826.第797章 慕姨420.第402章 一臂一法器751.第725章 變天(二)908.第876章 海底古戰場870.第838章 佛陀現身377.第364章 我很中意他297.第287章 佛門法相(六千字大章)127.第125章 青龍寺543.第522章 風起雲涌859.第829章 占卜263.第255章 沒有說謊775.第747章 祥瑞之兆(感謝“女裝使我變強380.第367章 錯綜複雜767.第740章 雲州的條件(一)731.第705章 阿蘇羅戰死?(感謝“魔力飛車586.第564章 修羅場?33.第33章 我站在,烈烈風中514.第495章 技高一籌928.第896章 最後的日記677.第652章 半步武神(7400)852.第822章 新世界的大門885.第853章 躺293.第283章 李玉春的一生之敵565.第543章 嫌疑人9.第9章 暴走的嬸嬸913.第881章 半步武神誕生263.第255章 沒有說謊127.第125章 青龍寺375.第362章 全是謊言328.第316章 科舉舞弊799.第771章 道尊轉世?322.第310章 驚!墓穴主人現身647.第624章 盟主晉升三品了?466.第447章 半生151.第149章 故事(一)爲盟主“Neil_LY”加641.第618章 千里之外,一槍取人.......99.第99章 不爲人知的隱秘706.第681章 不當人子的風格692.第667章 許鈴音:大鍋~(6450/10萬)341.第329章 殿試165.第162章 買宅子
57.第57章 綁架222.第216章 驚愕159.第156章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857.第827章 前奏201.第196章 這裡是府衙807.第779章 大青衣71.第71章 詭異的信息(爲盟主“詩修”加更854.第824章 許七安日記第二彈421.第403章 報仇不隔夜841.第812章 成全655.新年快樂!605.第583章 圍攻881.第849章 鮫人113.第111章 刑部破不了的案,我來破74.第74章 只有勾欄聽曲能撫慰我的心靈473.第454章 南苑715.第690章 慈不掌兵83.第83章 救人方案805.第777章 飛燕女俠(12000)189.第185章 查驗躉船535.實體書上線了256.第248章 心劍351.第339章 楊千幻出關455.第436章 大儒裴滿西樓789.第761章 李靈素:這位猿兄.........(6238.第231章 撫卹金(本卷終)804.第776章 瓦罐不離井上破617.第595章 快去西天請如來佛祖468.第449章 知己368.第356章 使團抵達北境343.第331章 許七安:沒人能薅我羊毛275.第267章 楚元縝:需要我退避嗎562.第540章 上貓586.第564章 修羅場?886.第854章 化身爲島218.第212章 社會性死亡666.第641章 李靈素的修羅場(一)436.第417章 爲刀取名792.第764章 地書和守門人(兩章合一)380.第367章 錯綜複雜633.第611章 照徹九州867.第836章 頭顱759.第732章 四個關鍵點496.第477章 他在笑(求訂閱)276.第268章 許七安的絕學335.第323章 兌現承諾280.第272章 臨安公主性命危急488.第469章 送終449.第430章 浮香的小故事773.第746章 愛恨糾葛873.第841章 扒馬甲499.第480章 揭開陰謀931.第899章 蠱神迷惑行爲880.第848章 出海119.第117章 有驚無險685.第660章 計劃449.第430章 浮香的小故事244.第236章 恆遠:三號,其實我早就知道你477.第458章 消失的真相826.第797章 慕姨420.第402章 一臂一法器751.第725章 變天(二)908.第876章 海底古戰場870.第838章 佛陀現身377.第364章 我很中意他297.第287章 佛門法相(六千字大章)127.第125章 青龍寺543.第522章 風起雲涌859.第829章 占卜263.第255章 沒有說謊775.第747章 祥瑞之兆(感謝“女裝使我變強380.第367章 錯綜複雜767.第740章 雲州的條件(一)731.第705章 阿蘇羅戰死?(感謝“魔力飛車586.第564章 修羅場?33.第33章 我站在,烈烈風中514.第495章 技高一籌928.第896章 最後的日記677.第652章 半步武神(7400)852.第822章 新世界的大門885.第853章 躺293.第283章 李玉春的一生之敵565.第543章 嫌疑人9.第9章 暴走的嬸嬸913.第881章 半步武神誕生263.第255章 沒有說謊127.第125章 青龍寺375.第362章 全是謊言328.第316章 科舉舞弊799.第771章 道尊轉世?322.第310章 驚!墓穴主人現身647.第624章 盟主晉升三品了?466.第447章 半生151.第149章 故事(一)爲盟主“Neil_LY”加641.第618章 千里之外,一槍取人.......99.第99章 不爲人知的隱秘706.第681章 不當人子的風格692.第667章 許鈴音:大鍋~(6450/10萬)341.第329章 殿試165.第162章 買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