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發出一聲驚呼,本能的下意識一把推開夫人,然後須臾之間,掌中多出一把短劍,斬向那刺來的一劍。
鏘!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
侍女手中那短劍應聲而斷,那一劍,直接刺在侍女胸口。
“玫瑰!”
段夫人顫抖着聲音驚呼一聲。
那侍女卻用雙手,死死抓住那把劍,口中噴出鮮血,艱難轉頭,大聲喊道:“夫人快走……玫瑰……沒辱沒……這名字!”
那持劍的手,用力一抖。
叫玫瑰的侍女一雙手頓時被攪爛,胸前也被攪出一個大洞。
當場氣絕斃命。
這時候,另外幾個侍女,還有其他那些下人,瘋了一樣的朝着這持劍的人衝過來。
同時紛紛喊着:“夫人快走!”
“夫人趕緊離開!”
“老爺要對您動手!”
“快跑啊夫人,千萬不要留在這裡!”
這羣段元新的死忠心腹,從始至終都應該站在段元新那邊的人們,在認識夫人短短數月之後,徹底轉變了心態!
在危機來臨的瞬間,這羣人,毫不猶豫的出賣了他們原本的主人。
轟隆隆!
這羣人竟然實力都不弱。
最差的,也都有宗師修爲。
那持劍人大概也沒想到段家的後宅裡,一羣下人竟然有着如此強悍的實力。
更沒想到的,是這羣人竟然會拼死保護段夫人。
持劍人黑衣蒙面,裡面則是高科技的護體裝置,即便黑衣蒙面被摘掉,也看不清他的臉。
但此刻他身上,卻有一種無邊的怒火傾瀉出來。
手中長劍一掃,一道恐怖的劍氣,轟然爆發出來!
可就在他這劍氣即將掃到這羣人的時候,那邊那個手裡面還持着剪花的園藝剪刀,臉上帶着驚慌失措表情的段夫人身上,卻突然間飛出了一張符。
這張符出現的太快,也太突然,甚至沒有人看清楚它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飛出來的!
啪!
這張符在持劍人即將大開殺戒的一瞬間,拍在他身上。
然後,他動不了了!
後宅這羣侍女和下人們可不管那個,當下對這持劍人發起瘋狂的攻擊!
持劍人雖然很強大。
甚至可以說,他非常強大!
在上官家,也是能排的上號的高手。
雖然沒到神級,卻也踏入巔峰大宗師超過十年了。
但在這一刻,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情況下,面對這羣段家後宅的侍女下人,生出了一股絕望的情緒。
當所有的攻擊落到他身上那一刻,他的身體……怦然碎掉!
四分五裂!
空氣中,爆發出一篷血霧。
身份?
鐵定是查不出來了。
但是,誰在乎呢?
一羣下人驚魂未定,這時候他們才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那張符是哪來的?
誰在幫他們?
這時候,段夫人已經撲到死去的侍女玫瑰身上,她滿臉自責,淚如雨下。
雖然她身邊的人每年都會輪換兩次,每一波人她都只能相處半年,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但這並不妨礙她和這羣人之間的關係處的都非常好。
她也從不把這羣人當下人,不管是誰,有什麼事,她都會盡心竭力的去幫忙。
夫人是個好人。
這句話幾乎是每一個離開後宅的人,都會經常掛在嘴邊的。
這些年來,下人們走馬燈似的在她身邊輪換,就連貼身侍女也是如此。
但她這裡,有一個規矩,不管來的貼身侍女是誰,只要到了後宅,就只能有一個名字——玫瑰。
因爲她喜歡玫瑰。
“夫人,快走吧!老爺要對您下手了!”
“夫人,嗚嗚,我對你起您,我們這些人,全都是老爺找過來看着你的。”
“對不起夫人,我也是老爺吩咐監視您一舉一動的,但您是好人,嗚嗚……您快走吧,我們幫您擋着!”
剩下三個侍女,四個下人,全都跪在段夫人身邊失聲痛哭。
段夫人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看着他們,一臉欣慰,輕聲道:“我走不了的,他不會讓我走,你們莫要說胡話,這殺手肯定不是他派來的。你們趕緊去找老爺報信吧,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連累了你們。”
“夫人您……您都知道?”一個名爲百合的侍女梨花帶雨的看着段夫人。
段夫人輕輕一笑:“每年換兩批人,從不重複,我又沒那麼傻……但這殺手,肯定不是他派來的。你們就說,這殺手來到這,被你們給殺了,趕緊去彙報吧。”
“不,夫人,不管這殺手是不是他派來的,您都不能繼續留在這了!難道您還不知道嗎?世子已經跟老爺他……公開決裂了!”一名下人一邊哭,一邊將光幕投放出來,那上面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新聞。
身邊另一個下人道:“夫人,您太好了,您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蓮一樣,而我們……我們都做了許多對不起您的事情,您不能再這樣被欺瞞下去了啊!”
段夫人有點嗔怪的皺皺眉,衝他說道:“不許你們這麼說自己,你們不過是奉命行事,平日裡對我有尊敬又照顧,哪有什麼對我不起?好了,都別哭了,這裡深宅內院,暫時沒人知道,但瞞不了多久的……”
“夫人,我們這兩天,就已經把監控系統調成了錄製好的畫面!”
侍女百合給玫瑰雙眼合上之後,站起身,一臉堅決的看着段夫人:“我們早就看不慣老爺的做法了,他不是人,對不起您!根本不配有您這樣好的妻子!所以,這兩天外面一出事,我們幾個就商量好了。我們要救夫人您出去!不能讓您成爲老爺要挾世子的籌碼!”
“你們,你們……唉,你們這是不要命了啊!聽話,他不會把我怎麼樣,趕緊把監控調整回來,千萬不要被他發現,不然你們就危險了!”段夫人焦急的說道。
“夫人,您別再說了,老爺是不會把您怎麼樣的,但老爺的妹妹……她不會放過您的!還有,您在這裡,世子的喉嚨終究就被人掐着。世子有多孝順,夫人您是知道的!”侍女百合看着段夫人:“我們甚至連逃走的路線都給夫人您規劃好了!趁現在老爺被叫去開長老會,快走!”
“是啊夫人,別猶豫了!這不是您的家,您是在坐牢啊!”
“夫人,時間容不得浪費了,快走吧!”
“夫人……”
段夫人看着這一張張或年輕、或不算年輕的臉,輕輕嘆息:“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我們都是一羣孤兒,自然跟着夫人您走!您放心,不管有任何危險,我們都會拼死護着您!不爲別的,只爲在您這裡,我們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母愛!”百合說着,淚如雨下。
其他那幾個人眼圈也都又紅了起來。
段夫人呆了呆,然後輕輕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走!”
她說着,看了一眼滿是血腥的後宅花園,忍不住嘆息一聲:“讓機器人過來,把這裡打掃乾淨了。”
這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一道指令的問題。
但看着夫人眼中對這裡的留戀與不捨,其他這些侍女下人們全都難過不已,心如刀絞。
這麼好的夫人,老爺真是瞎了眼!
十五分鐘後,一輛普通的飛車,緩緩駛離了這裡,升空之後,向着城外飛去。
天空中的飛車並不多,所以這輛車即將出城的時候,遭到了攔截。
四輛飛車,將這輛飛車圍在當中。
其中一輛飛車的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冷漠的臉,道:“家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那輛飛車的窗子降下,露出百合帶着墨鏡的一張臉,冷冷喝到:“瞎了你的狗眼!”
同時,一塊令牌直接砸了過來。
這邊的人手忙腳亂,好容易纔將那枚令牌給接住,忽然嚇出一頭冷汗來。
這特麼是在天上啊!
要接不住,這令牌豈不是就掉下去了?
只看了一眼,這人眼中頓時露出震撼之色,臉上冷漠之色收起,畢恭畢敬道:“對不起,不知您是家主身邊近衛,打擾了……”
這人一邊說,一邊將車子緩緩靠近過來,將令牌交換回去。
段家家主隨身二級令牌,僅次於最高級的一級令牌,如假包換!
他得罪不起。
“行了,我們要出去執行一件特殊任務,不知者不怪。”百合冷冷說着,接過那面令牌,就要關窗走人。
這時候,剛剛那人又有些糾結的道:“這個,還有個流程……就是您的車裡面……”
“你什麼意思?”百合本就因爲玫瑰的死而一肚子火氣,這會兒毫不猶豫的發泄出一部分來。
“哎,哎,算了算了,您肯定是沒問題的,快走吧!”他說着,衝着百合擺擺手。
百合面無表情的升起車窗,不慌不忙的駕駛着飛車往城外飛去。
很快,這輛看似普通,但性能頂級的飛車便消失在茫茫天際。
……
……
段家主城正中的那座大殿裡,氣氛壓抑沉悶。
一張巨大的圓桌,一羣人正吵得不可開交。
因爲段勇拋出來的那些證據,讓長老會裡面原本很多支持段元新的人,全都改變了主意。
你跟自己的妹妹有情況也好,你要扶植你在外面的野種也罷,這都沒關係。
反正野種也是段家的血脈不是?
只要給足利益,大家就自當看不見。
什麼公正什麼是非?
成年人的世界裡,哪有那麼多對與錯?
無非是利益和立場。
段勇太年輕,底蘊跟段元新根本沒法比,而且還是段元新的兒子,兒子憑什麼跟老子鬥?
所以沒人看好他。
可現在大家突然發現,段勇有兩下子啊!
而且這小子也真夠狼的!
從他拿出的那些證據來看,分明是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佈局。
難道說,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今天了?
若不是,只能說段勇的城府更深。
當然,這些和他們這羣長老沒什麼關係。
段元新也好,段勇也好,誰上都沒問題。
但上官家上不行啊!
誰都沒想到,段元新竟然會將天湖的收益,分給上官家三成?
哦,錯了,不是收益,是股份!
媽的是股份!
也就是說,一旦這件事成了,從今以後,這天湖星就不完全是段家的了!
還有三成是屬於上官家的!
這是他們完全無法容忍的,也是段元新走的最爛的一步棋。
但問題是,段元新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在場。
只有他跟上官家的老祖宗兩人啊!
這個決定,他原本打算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強行推行下去。
反正到那時候,這羣人就算想反對,也沒力氣反對了。
實在反對的太兇的,就找個時間幹掉就是了。
就像太上長老那樣,死了的人,就是完全沒意見的人。
誰想到這件事也被段勇給扒了出來。
這等於是在這羣長老的身上吸血了!
他們能答應纔怪!
即便是目前依然站在段元新這邊,替他說話的長老,也只是因爲跟段元新的糾纏太深,已經深陷進去,無法轉換陣營罷了。
不能說他們肚子裡面就沒有氣。
“都別廢話了,”精神矍鑠的二長老突然一拍桌子,大殿裡衆人紛紛向他看過來,二長老淡淡道,“今天的議題,是對家主的彈劾……你們剛剛都在吵什麼?吵那些有意義嗎?”
段元新冷冷看着二長老,心中憤恨無比,沒想到這個平日裡跟他關係最好,對他也最支持的人竟然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上。
那段勇,到底許給了你怎樣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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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長老清朗的聲音繼續傳來:“因爲半數以上的長老,都同意發起這次彈劾,所以……我……”
噗!
一支箭,霍地從二長老對面射來,直接插在二長老的胸口處。
那個位置,正是心臟。
利箭穿心。
二長老當場氣絕!
整個大殿瞬間就炸了!
其他所有人全部都爆發出強大的場域,又驚又怒的望向那一箭射來的方向。
在那邊高高的窗臺之上,坐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
看上去他似乎在這裡坐了很久,可問題是,在場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他的存在!
老者手中握着一張弓,那弓上還搭着三支箭。
“剛送出去了一支,還剩下三支,你們誰想要?”
頭髮花白的老者笑眯眯看着衆人。
“你是誰?”
“你怎麼進來的?”
“你敢在段家長老會當場行兇……”
白髮老者笑呵呵的打斷了這羣人:“行了,都別再那嚷嚷了,叫的人腦袋疼,有什麼可吵的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要學會溫和淡定的去看問題。不要自己的利益受到一點點影響,就頓時指天罵地,弄得跟這世界都欠你似的。合作共贏,懂嗎?都什麼時代了……還守着那根僵化的腦筋。”
那邊九長老站起身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是誰……”
嗖!
白髮老者又一支箭射出來。
所有人都看見他張弓了,所有人也都看見他這一箭射出來。
包括有着大宗師巔峰境界的九長老,他也看見了。
但他就是沒躲開。
一支箭,釘在九長老的喉嚨上,將他的脖子射了個對穿。
九長老用手捂着喉嚨,一雙眼瞪的老大,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看着那白髮老者。
然後撲通一聲,趴在了會議桌上,那支原本就已經將他脖子射了個對穿的箭,箭羽磕在桌上,後面的箭頭,又往外多冒了一節。
家主段元新,則始終安靜的坐在那裡,臉上掛着幾分淡淡的嘲諷。
這時候,一個始終保持着沉默,甚至沒有參與剛剛爭吵的老者,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來,先是指着段元新大罵道:“引狼入室的狗賊!今天老夫在這裡,家主這位置,你想都別想!”
說着看向那白髮老者,怒道:“上官老賊,真當我段家無人不成?”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起來,道:“段兄何出此言?天湖段家,即便三大帝國都要高看一眼,我這小小上官家,豈能入得了你段家法眼?段兄心裡面應該很清楚纔對,這些人死就死了吧,反正他們活着,也早晚是禍害。其實還有幾個……不過這終究是你段家,所以我一共就準備了這麼四支箭。也算給段兄面子。”
“你是在作死。”老者冷冷看着白髮老者。
“你看,我都已經解釋得這麼真誠了,段兄爲何還是不信?唉,說起來,神聖帝國的那些風景名勝區也真是好,那纔是真正的人間仙境……相信你的那些子孫後代們,一定是特別特別喜歡那些地方,所以一個個才都不肯回來。”
老者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露出一抹疲憊來。
原來,當年的那些殷勤主動,各種諂媚各種送禮,爲的……只是今天這兩支箭。
上官家的佈局,的確了不得。
他當然可以不顧一切的動用段家的力量擊殺這白髮老者,甚至可以動用段家的力量將上官家徹底剷除掉!
但他在神聖帝國的那些子孫後代們,也一個都跑不了。
年輕人,去了三大帝國那花花世界,哪裡肯輕易回來?
其實不止是他,今天在場這些人當中,大部分的子孫後代,都是如此。
所以最終,這老者只能頹然坐下。
段元新這時候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淡淡道:“彈劾家主,既然已經啓動了程序,那就繼續下去吧,免得讓人說我這家主獨斷。”
二長老倒在地上,屍體爲冷,死不瞑目。
九長老趴在會議桌上,那支銳利無匹的箭,沾血的箭頭上,寒光閃爍。
在場這些人全都保持着沉默,望向段元新的眼神,無比複雜。
空曠的大殿裡面,段元新洪亮的聲音響起,形成回聲迅速反彈回來,震得人耳膜都有些不舒服。
“彈劾家主,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