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元晞還是打算先去慈巖寺一趟。
正巧弘延大師在慈巖寺的法會之後就沒有離開江州,元晞一打電話過去,他便答應下來,於慈巖寺中靜候元晞的到來。
因爲不是週末,所以慈巖寺中比平時,人要少上很多,多了一絲深山靜寺的感覺。
弘延大師笑盈盈地問元晞:“聽說,小友你最近接了一個棘手的案子?”
元晞點點頭:“的確很棘手,原本是三陽開泰的風水福祉,結果因爲地下暗河,地脈被掘,導致陰陽相沖,險些形成極陰之地,好好的風水,就此毀掉。”
弘延大師聽了元晞的話,不由得有些訝異:“這般棘手的問題,沒想到小友就已經有解決的辦法!小友在電話裡面所說的鎮煞法器,是否就與小友的方案有關?”
“的確。不過這只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計劃如今也只是有一個腹稿,是否能成,也只有看天意。”元晞無奈道,並沒有將話說得太滿。
因爲現在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成功。
弘延大師點點頭:“風水改造就是如此,雖有七分在人,可也有三分看天。既然如此,想必小友也是心焦,這就請小友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法器吧。”
元晞在弘延大師的帶領下,來到了慈巖寺的藏經閣。
說是藏經閣,一樓放着各種佛門卷宗,但是上了二樓,便是赫然的藏寶之地,入目之處,竟然全都是法器。
想當初元晞隨手送了趙升一個玉石小葫蘆的法器,趙升就激動不已,將頂多算是初級法器的玉石小葫蘆看得很是珍貴。可如今到了這裡,珍稀的法器就成爲了大白菜,琳琅滿目的架子上,擺着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法器,最前面的架子上的法器是最初級的,越往裡面走,法器的等級就越高。
只可惜,就算一直走到了盡頭,元晞都沒有發現自己需要的法器。
弘延大師看到元晞惋惜的表情便知道了結果。
“寺裡還有幾件頂級法器,可惜我並非方丈,不能將歸屬於慈巖寺的東西借出去。”弘延大師也有些抱歉的意思。
元晞倒是沒有介意:“沒事,我還有時間去找找看。”
“對了,元小友,你動手改造風水的那一天,老衲能夠一同前往觀摩?”
“當然。”
風水本就要交流,敝帚自珍並非好事。
元晞從慈巖寺山上下來之後,就去見了林遠富。
林遠富很期待元晞的方案,不過元晞說,還要再去江水一色看看再說。
再次來到江水一色的樓盤,元晞對周圍的地形已經熟知,不需要人帶路,並熟練地找到了她想要找的地方。
林遠富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小溪溝:“莫非元師傅說的,能夠解決當前難題的玄機,就在這小溪溝上?”
元晞不可置否,只是順着溪流往上游而走。
小溪的水量不大,但長度倒是不容小覷,走了快半個小時都還沒有尋到源頭,倒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當地的老鄉,扛着鋤頭,一副正準備外出種田的模樣。
元晞幾步上去叫住了那位老鄉,問了他這個小溪溝的事情。
“這原本不是條小溪,而是河哦!”老鄉直接將這個小溪的事情,前前後後都說了出來。
元晞之前看到這條小溪的時候,看到乾涸的河牀,中間細細的溪流在鵝卵石小河道上流淌而過,就猜測這裡之前大概是一條河,現在經這位老鄉一說,才知道果然如此。
這條河原本是附近小山村的村民賴以生存的水源,而且每年的水量都很大,到了雨季的時候,還會漲水,誰知道,就是最近十幾年,這條河的水量越來越小,河牀也露出得越來越多,直到變成現在這條小溪溝的模樣。
村民們還找了專家來看,專家走尋了一番,斷定這裡是因爲源頭乾涸才導致的小河變小溪。也是在這位專家的指點下,村民們在村子裡面打了幾口井,將用的水換成了井水,纔算是解決了水源的問題。
只是這條原本陪伴着不少村民長大的小河就這樣慢慢消失,在人本來的情感中,也有些惋惜,無法接受。
元晞若有所思,想到這個小山村的位置,其實距離樓盤的位置並不遠,甚至於修建江水一色樓盤的地方,有一部分還就是徵得小山村的地纔有如今的大面積。
如此,小山村挖出來的水井,應該就是水天一色樓盤下方的那條暗河了。
“元師傅,如何?”林遠富問道。
元晞沉吟片刻:“我觀水口,看水脈,發現此龍生機並未斷絕!”
說完,她看向溪流上方,只見的細細的氣運之霧,雖然稀薄,卻連綿不斷,且自一個地方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
“水脈也是龍?”林遠富焦心於樓盤的事情,也翻了一下風水書,在網上找了找資料,只是他貫來是看見山爲龍脈,卻並未聽說過水也是龍的說法。
元晞倒是沒有鄙夷他的孤陋寡聞,下山之後這段時間,普通人對風水知識的稀薄瞭解,已經讓她習慣“科普”了。
“龍脈也分水龍與山龍,能夠形成河的,便足以稱得上是龍脈了。若這裡水龍龍脈生機徹底斷絕,就不應當能夠望見龍氣纔對。可如今我看這溪流上方龍氣連綿不絕,稀薄卻並未有要斷絕的意思,應當是生機未絕!”
那尚未離開的老鄉聽得一愣一愣的:“感情小姑娘你還是地師先生?”
元晞點點頭:“是,我是。只是,老鄉你能帶我們去看看這條河的源頭嗎?”
“啊?哦,好……好!”老鄉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熱心腸的他還是高興地帶着一羣人順着溪流往上走,嘴上絮絮叨叨,“其實這裡離小河的源頭也不遠咯,我小的時候經常在這條河裡面游泳,人稱浪裡白條,哈哈哈……”
元晞垂眸在小溪溝中掃過,雖然不說話,卻也聽得認真。
這位老鄉的廢話,或者說對自我的吹噓話,雖然很多,但元晞也從裡面提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暗暗記在了心裡。
又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的樣子,一羣人總算是看到了溪流的源頭,一片茂盛芳草之中,細細的水流已經非常的微弱,如同隨時都有可能會斷絕一般。
林遠富盯着溪流源頭,只覺得這裡明明就是要乾涸了,哪裡如元師傅說的,生機未絕!
他們看不出來,可元晞卻一眼便發現了!
她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這個計劃,我總算是有五分的把握了。”
“只有五分啊……”
元晞瞥了一眼林遠富。
林遠富乾巴巴地笑着:“五分就好,五分就好!”可心裡仍然是忐忑的。
元晞轉身就走:“放心,明天我要外出尋一件東西,有了這件東西,我成功的把握,就有七分了。”
林遠富賠笑道:“那元師傅,還有三分呢?”
“天註定!”
老天說的纔算!
就算元晞將所有前期準備了個十成十,什麼方面都考慮到了,也不敢說自己有完美的把握,只因爲這一切,如果老天不願意給這個機會,那麼再多的努力都只是徒然而已,一點小小的偶然,都有可能會成爲最後的最大絆腳石。
不過林遠富還是不敢有絲毫怨言的。
他能怨言什麼!若不是元晞,他這裡有沒有一分可能性都成問題!
林遠富也知道,只是嘴上說說,心裡對元晞還是十分感激的。
回到了工地上,元晞讓人找來了附近的山形地圖,是用衛星地圖拍攝的,十分清晰。
元晞甫一看見的時候,還驚了驚,虧得她鎮定,纔沒有失了態,仍然神色如常地在心裡讚歎了一下如今的科技發達。若是古代有衛星地圖這些東西,哪裡還需要什麼羅盤?風水師也不需要走山看水了,坐在電腦前面打開衛星地圖,就什麼都知道了。
如今不少風水師,也就是這麼做的。
可實際上,真正的風水大師,是不會選擇用衛星地圖這種東西的。
至少元晞就不會用,偶爾輔助一下可以,但真的作爲常規工具,她是不會用的。其實要元晞說衛星地圖有哪裡不好,她也不知道,但從小外公對她的教育,讓她更加重視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依賴於別的工具。
比如她元家一脈,連羅盤都已經摒棄不用了,全憑心中乾坤,已經將工具的作用,弱化到極致了。
也是因爲這樣,元家風水師雖然剛剛出道會很難很難,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真正頂住時間的打磨,留到最後成爲發光金子,也正是他們。
別的不說,風水師又稱地師,連地都不看不走不摸了,又何稱風水師呢?
拿着衛星地圖,元晞看了一會兒才熟悉了些許,她拿了筆,直接在這個衛星地圖上做了一些改動,添了一點東西。
“這是什麼?”林遠富手下的工程師奇怪地問元晞在圖上畫的那些彎彎扭扭的線。
元晞已經停筆,將畫好的地圖遞了出去:“這就是接下來要進行的工程,挖河溝。”
林遠富大吃一驚,拿過地圖一看:“元師傅,這條河溝,連接的不是剛剛那條幹涸的小溪……小河,還有湖泊嗎?”
“我自有打算。”元晞成竹在胸,卻沒有打算現在就說出自己的計劃。
可林遠富手下的工程師也是個有脾氣的:“你就這樣畫幾筆就要我們增加這麼多工程量,完全是亂彈琴!我不同意!老闆,我知道你因爲最近工地的事情有點焦慮,但也不至於病急亂投醫找一個小姑娘來充什麼風水師,亂來一通吧,我們還有這麼多人等着吃飯呢!再說了,什麼風水師,我就一直不信,該不會是騙子吧!”
元晞深深地看了那個工程師一眼,看得對方不由得一個冷戰,莫名覺得頭皮發麻。
“林先生,你信我否?”元晞轉頭看向林遠富,淡淡問了一句。
你信我否?
清清淡淡幾個字,卻猶如雷擊石木,擲地有聲,轟然響起。
她最討厭這些口口聲聲說信奉科學,卻將風水學歸爲迷信的人了,當初不也就是這些人,亂搞什麼運動,最後才讓不少優秀的風水文化在漫長的時間河流中消失嗎?
更重要的是,元晞的外公,也是受害者之一。
這就是元晞更加在意的願意。
而她問林遠富的意味也很明顯。
風水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若是林遠富連元晞都不信,那元晞接下來的動作必然處處受阻。
如果這般,她寧願放棄這個案子,不再繼續下去。
連主人都不願意這樣做,她不放棄還能如何?
林遠富猶豫了片刻,想起元晞的手段——
“信!我信你,元師傅!”他堅定地說道,之前動搖的那些想法,也拋棄得乾乾淨淨。
他本來就算得上是一個殺伐果斷得人,不然的話,也走不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了。
“好了,你們聽我說,既然元師傅說要挖河溝,那就挖!你們的工資照發,按照最高的水平來!”
錢是個好東西,只要一說加工資,不管林遠富說挖什麼都可以,就算是挖山都沒問題,更何況只是挖一條河溝?反正時間越長,他們可以拿到的錢就越多。
林遠富有點心疼,畢竟在這個非常時期,多出來的工人工資以及施工費的幾十萬,就不是小錢了,用起來自然心疼。
但他也算得上大氣,轉眼一想,反正元師傅解決了他的這個問題之後,江水一色樓盤沒有任何問題,他的資金自然可以慢慢回籠,幾十萬就不過是灑灑水了!
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元晞回去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她決定前往古玩街!
其實,她想要去的是法器街,只是現在這些東西有些忌諱,尚且不能明目張膽,所以只是作爲古玩街的一部分——這個問題,還是元晞從網上找來的結果。
元晞上了出租車,就報了地名,輕車熟路的司機自然會把她帶過去。
可是……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哦?晞晞,在這裡遇見你了,好巧。”男人風淡雲輕的笑意如此誠懇,如同他真的只是在古玩街偶遇了元晞一樣。
元晞垂着臉,眸光沉沉。
這個人,真是!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相信他所謂的偶遇的話!更何況是在古玩街這種概率如此之低的地方!
只是每次撞上他,元晞都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很無力——這對於她來說,也是極爲罕見的情緒,偏偏遇上他,隔三差五地都來了。
還未等元晞開口,席景鶴就已經自然而然地走到她旁邊,與她一起同行,嘴上說着熟稔的話:“我聽外公說,你是歷史專業的學生,所以,你是對古玩感興趣?難怪會與我外公那樣的老人成爲朋友,興趣相投。我最近也對此方面頗有興趣,不知晞晞你可不可以帶我看一下?”
元晞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
“哦,對了,晞晞你最近怎麼不去我外公那兒了?前天我過去的時候,他還在念叨。”席景鶴笑眯眯地來了一句。
元晞一下子就焉兒了,耷拉着的腦袋,落在席景鶴眼中,有一種莫名的萌味兒。
他目光灼灼,如同看到了什麼新奇不已的東西。
好吧,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這幅模樣,如此戳中他心,也讓他更想知道,她開心的樣子,她傷心的樣子,她失望的樣子,她驚喜的樣子……她的,每一個樣子。
席景鶴眸光微動,睫羽微顫,只覺得自己心頭似乎有一團火在熊熊灼燒。
渴望的,更多。
在席景鶴祭出了周老這個大殺器之後,元晞心頭冒出愧疚,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爲了不想見席景鶴,才刻意沒有去周老那裡,並且,她還以自己最近事多的理由推了周老的邀請。
她撒了謊!
這是她愧疚的真正原因,所以在席景鶴提到周老之後,元晞心頭涌出的愧疚之情,就讓她……無法拒絕席景鶴了。
席景鶴笑意融融地看着她,眼底一片暖意。
他也算是摸準了她的心思,輕而易舉就掐住了她的命脈。
“好吧,你跟着我——”元晞猶豫着頓了頓,“但是,不能越矩!”
她說的是之前,席景鶴突然抱她的事情。
要知道,那之後她的心可沒有想象中的平靜,再怎麼清心寡慾,她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兒,她也只是一個從未真正接觸過男人的少女而已。
席景鶴頓時想起了那晚的時候,他挑挑眉,明知故問:“什麼越矩?”
元晞瞪了他一眼:“你知道!”
說罷她便加快了腳步,步伐間不覺得帶出了幾分氣惱的意味。
席景鶴更覺得有趣極了,就連剛剛元晞瞪他的樣子,他都覺得好似少女嬌嗔,似怒似嗔,萬般風情迷人——比什麼濃妝豔抹的女人都漂亮多了!
好吧,現在元晞在他的眼中,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其他女人則都是渣!
喜愛便是最好,不喜便也什麼都不是。
只是席少那些癡心的追求者們,若是知道了席景鶴這般絕情的心思,大概恨不得一個個排隊去跳海了!
瞟着元晞的側臉之餘,席景鶴不由得想起來自己之前與外公的對話——
這大概是他在外公面前最坦然的一次,沒有僞裝自己的心思,也沒有刻意裝出乖巧的一面。
“外公,我想,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想和她在一起。”
曲線救國,先從自家外公開始。
周老很是意外,沒有想到自家外孫會將這些問題說與自己,倒是有幾分興致勃勃:“哦?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兒?需要外公給你牽線搭橋嗎?”
人老了,總是喜歡做紅娘。
不過,席景鶴卻是樂見其成。
“那是最好不過了,因爲這個人外公你也認識。”
周老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他之前的想法成真了吧。
“是的,外公,是元晞,我喜歡她。”想要她。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連席景鶴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表情是多麼的真誠而溫柔,如同壁畫上心容萬物的天神,臉上閃耀着金光,雙眸如同星光墜入,光芒萬丈。
周老看到席景鶴的表情,便有些猶豫。
但他還是對外孫說出了實話:“阿鶴,其實,外公不希望你們兩人在一起。”
儘管早有預料,可席景鶴還是不由得垂下眸子:“爲何?”
周老吞吞吐吐,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窘迫過,也就只有在自家孫子面前,才失了所有的從容淡泊的形象——“小晞她……是個好女孩兒,她,不適合你。”
“我知道,外公是認爲,我會污染了她。”他的眼中裡,暗芒閃爍,若不是因爲他刻意收斂,恐怕便是殺氣驚人!
周老皺了皺眉,知道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阿鶴,外公不是這個意思,你也是個好孩子,你們兩人,只是不適合,對,不適合而已。”
“外公,我只想說,我從未這麼誠懇地喜歡一個人,這麼真切地想要擁有一個人,外公,我是認真的。”他直視着周老,肯定而堅決地說道。
周老心裡一驚,有些動搖。
他的確是沒有見過外孫這幅模樣。
這是第一次,所以他很意外。
席景鶴沒有急着非要外公現在就開始支持自己,只是慢慢地說起了關於元晞的很多事情。
從見到女孩兒的第一面,從那個女孩兒的讓她心驚,那個女孩兒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一切。
席景鶴都沒有想到,說起她之後,竟然說起了這麼多的事情。
原來,她已經在自己的記憶中,佔據了相當的一部分。
也從未如此過,他竟然會將一個人的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絲不漏,甚至可以回憶起當時的每一幕,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
“我想過放棄她,但最後發現,我的想法就是笑話,一切都不過是徒勞。”他輕輕道,眼中光芒閃爍。
他就是飛蛾,就算知道那是一團火,也會毫不猶豫地撲向她,哪怕粉身碎骨!
周老聽出來了他的決心,所以,他遲疑了,動搖了。
“阿鶴,你也許可以有一點別的愛好,比如國學歷史。”他很是隱晦地說道。
周老透露的,正是元晞平時最喜歡與他討論的這些東西!
席景鶴知道外公已經開始改變想法了,微微一笑:“外公,謝謝。”
周老擺擺手,心情複雜,也不知是好是壞。
------題外話------
今天有點事,所以……嗯,如你們所願,男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