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研究院,靠近景區湖的幽靜辦公室中,徐川整理着手上的工作。
小型化可控核聚變能這麼快就迎來突破,是他沒想到的。
在他的規劃中,解決掉仿星器的新經典運輸難題可能要到明年去了。
畢竟這也是一個世界級的難題,普朗克等離子體研究所當初鑽研了數年的時間,換來的也不過是提升工程難度來降低高溫等離子體的損失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當初的螺旋石-7X的新經典運輸也遠遠的超過了託卡馬克裝置。
這是仿星器結構的‘通病’,複雜的腔室軌道帶來了遠超託卡馬克裝置的等離子體湍流控制,也帶來了高水平的新經典運輸。
沒想到能源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們這麼給力,這麼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
整理着樑曲送過的技術資料,徐川認真的翻閱着這些研究過程中的解決思路和方法。
前兩天只是瞭解了個大概,如今細細看來,裡面的一些思路和解決辦法,還是很值得深入探索的。
比如仿星器極向的線圈分佈會產生各種真空磁島位形,破壞邊緣磁面拓撲結構。
這一問題的嚴重性雖然比不上高水平的新經典運輸難題,但如果忽視它的話,在等離子體運行過程中會造成磁面紊亂效應,從而破壞數學模型對等離子體湍流的監控,最終造成嚴重的事故。
而爲了避免邊緣效應,傳統的解決方法是讓包圍等離子體的最後封閉磁面離開真空室器壁,擴大磁面與第一壁的距離。
但這樣一來,問題雖然得到了解決,但仿星器的體積會擴大很多。
而能源研究所這邊,在一名叫許陽輝的研究員的帶領下,通過以磁軸爲旋轉軸,按照旋轉規律將不同環向角的極向截面旋轉後得到一種旋轉座標系下的等效標定極向截面,設計出了一種軸對稱形的運行模型,進而解決了這個難題。
這是一條半脫離於工程結構的思路,通過數學模型結合永磁體組織來完成對邊緣磁面拓撲難題的壓制,徐川隱隱覺得,拋開可控核聚變技術外,這種方法似乎還可以用到其他領域上去。
至於具體運用到哪一個領域,一時半會的他也想不太起來。
搖了搖頭,徐川回過神來,從揹包中取出了筆記本,打開,將相關的資料拷貝過去後又新建了個文檔。
手指在鍵盤上噠噠的敲擊着,一片簡略版的概要在文檔上出現。
這也是他的習慣了,每次找到一些他自己覺得有用或者說覺得‘有意思’的東西,都會整理一下保存起來。
他能在這個年齡解決掉各種理論和應用上的問題,依賴的不僅僅是前世帶來的知識,同樣離不開這一習慣爲他帶來的龐大想法。
畢竟知識永遠都是積累起來的。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忽的被人敲了兩下。
“請進。”聽到聲音,徐川頭也不擡的喊了一聲。
“徐院士,在忙啊,要不我晚點過來。”
辦公室中,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徐川擡頭看去,是管理研究所日常工作的溫遠航。
笑着衝他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他開口道:“稍等一下就好,我整理完這點東西。”
聞言,溫遠航也就順勢坐了下來,笑道:“不急,徐院士先忙。”
點了點頭,徐川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完善好最後一點東西后,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溫遠航,笑着問道:“溫院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溫遠航笑着開口說:“是有些事。”
頓了頓,他接着道:“首先是咱們研究院小型化可控核聚變技術的突破,我想問問,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第一個小型堆大概什麼時候能出來?其體積大小,發電參數這些,徐院士您有沒有一個大概的數據或推算?”
關注着小型化可控核聚變技術進展的,並不僅僅是能源研究所的研究員,作爲科學技術蔀安排過來,管理研究所日常工作的溫遠航必然同樣保持着對研究所各大項目進度的關注。
一方面是配合處理相關的研究工作和事務,另一方面則是將一部分重要項目,比如小型化聚變技術,空天發動機這些任務的相關進度與情況反饋上去。
畢竟這些東西都涉及到國家發展的方方面面,大到國防,小到民生,都能牽扯到。
這一次小型化可控核聚變技術的突破,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無論是軍事化還是商業化,它的出現能徹底的改變這個世界。
如果說可控核聚變技術帶來的無盡能源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來一點點的改變世界,那小型化技術對於全球格局的衝擊,無異於是短時間內就能實現的。
無論是航空母艦、重型轟炸機等等設備,相對來說只需要完成一個簡單的改造,就能獲得一艘近乎無限續航的戰略級戰鬥裝備,這對於世界局勢的衝擊而言,無疑比民用的聚變堆更大。
所以在確認小型化可控核聚變技術獲得了突破後,溫遠航第一時間來到了這位的辦公室,找他了解一下情況,以整理信息進行彙報。
辦公桌後,徐川思索了一下後開口道:“第一座小型化聚變堆的進度目前來說從理論上已經完成了,剩下的進度取決於相關零部件的生產和組裝情況,這件事即便是你這會不來找我,我等會也會去找你。”
頓了頓,他接着問道:“之前我們不是設計和向各大零部件供應商預定了一座小型堆的零件麼,相關部件的生產情況如何了?什麼時候能齊全?”
聞言,溫遠航迅速回道:“這件事我這邊有跟蹤,不過最新情況是十天前的,目前小型堆的生產工作按照整體的進度在百分之六十,其中最爲關鍵的外場線圈和磁鐵繞組的生產進度較慢。”
“從十天前的進度來看,整套設備的生產情況還需要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聞言,徐川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有點慢了。”
小型堆的定製,在螺旋石7X到手後,他們其實就開始了。
如果是託卡馬克裝置,恐怕這會相關的設備都已經組裝完成了,而仿星器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零部件才能生產齊全。
溫遠航苦笑了一下,有些無奈道:“沒辦法,仿星器組件的生產難度比託卡馬克裝置要大太多了,如果不是您之前完善了永磁體仿星器的設計,模塊化了磁鐵繞組極大的降低了生產難度的話,按照螺旋石-7X的標準來,恐怕這個時間得再延長兩三倍。”
徐川搖搖頭,道:“兩個月,按照這個情況來說,再算上組裝的時間,第一座小型化聚變堆的竣工,恐怕要到明年二月開春了。” 不止是生產,仿星器的組裝也是個麻煩事,複雜的結構和扭曲的線圈要精準的定位到每一個位置上不能有絲毫的偏差,這難度可比託卡馬克裝置大多了。
對於小型堆的進度,徐川覺得有些慢,但也沒辦法。
這算是一項新技術研發過程中必然會經歷的階段,只有等待生產規模成體系了,這個問題才能得到一定的解決。
對於華國這個工業大國來說,這大概是第一次生產的速度追不上理論應用的發展了。
對面,坐在沙發上的溫遠航倒是沒有這個感覺。
明天二月份到現在,時間間隔也就五個月而已。
五個月的時間,完成一座小型化可控核聚變反應堆的生產組裝,還是在科研實驗階段,這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好吧。
將時間信息記錄下來後,他接着開口道:“那性能參數方面呢,徐院士,這種小型化後的聚變堆,是否有足夠的效率爲大型航母或戰略轟戰機,空間站這些裝備提供能源。”
“或者說,它能裝到航母,戰略飛機這些東西上去嗎?”
聽到這個問題,徐川笑着開口道:“我當初研究小型化可控核聚變反應堆的目的,就是爲了將其安裝到航天飛機上,用以給飛行器提供能源的。”
“雖然對於你說的航母,戰略機這些東西的結構我不是很瞭解,但如果只要空間足夠的話,將其裝上去理論上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
“至於功率,這個不用太過於擔心,小型堆的功率上限雖然要大型的破曉聚變堆低上不少,但僅限於給航天飛機這類裝備提供能源的話還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你要知道,破曉聚變堆如今可是負擔起了整個蘇江省的電力供應。聚變堆對能源的利用效率比裂變堆要高多了,兩者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頓了頓,徐川接着道:“不過小型堆應用到航空母艦這些設備上,有一些比較大的問題還是需要考慮的。”
聞言,溫遠航連忙從茶桌上拿起了筆記本,握住了圓珠筆,道:“徐院士您請說。”
沉吟了一下,徐川開口道:“首先是聚變堆的控制問題。”
“目前來說,可控核聚變技術無論是破曉聚變堆還是華星仿星器都是採用的磁約束路線,而磁約束必然離不開對反應堆腔室內部的等離子體湍流的約束和控制。”
“這方面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破曉反應堆那邊專門建立起來的超算中心想必你也知道。”
“雖說仿星器在等離子體約束方面有着很大的優勢,極大的降低了等離子體湍流數控模型的運行難度,但無論如何它同樣需要超算中心提供算力。”
“在航天飛機上,我這邊是準備定製一臺專用的超算來完成這個任務的,這樣能降低對超算的體積需求,再配合小型堆自己產生的能源,解決算力問題應該不大。”
“不過這樣一來,航天飛機上的空間、體重、承載這些都會對應降低或增大,對於科研用的航天飛機來說,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如果是對於戰鬥機來說的話,恐怕會極大造成極大的影響.”
沙發上,溫遠航快速的將這個問題記錄下來後,剛欲張嘴,就聽到對面徐川就補了一句。
“不要想着遠程通過無線來解決這個問題,這是不可能的。”
“信號傳遞造成的延遲問題對於高溫等離子體湍流的控制是致命的,而反應堆一旦失控,哪怕是小型堆,數千萬甚至是上億度的超高溫會造成極大的破壞力”
聽到這話,溫遠航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憋回去了。
他剛剛就想問能不能通過無線來解決這個問題。
對面,徐川看着臉色怪異的溫遠航,好奇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溫遠航尷尬的搖了搖頭,乾咳了一下:“沒事,這個問題我記錄下來了,還有呢。”
“還有發電、能源轉換.”
辦公室中,徐川將小型堆的一些關鍵處簡要的和溫遠航提了一下。
不得不說,儘管從體積上來說,小型堆的體積從目前的數據來看能夠做到一輛中型偏大的SUV汽車大小,但要將其全面的應用開來,依舊是一個不現實的問題。
無論是控制方案,還是配套的發電設備,亦或者是本身的體積,都是推廣它的問題。
不過徐川也沒有多餘的選擇,技術的突破和變革是一點一點來的。
以現在的基礎,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可以說非常非常優秀的了,能應用的地方也不少了。
但如果是想着科幻小說或科幻電影中那種聚變電池,亦或者說是做到現在的核裂變電池的那種大小,只能說以目前的技術,還差的實在太遠太遠了。
沙發上,溫遠航將所有的東西都記錄下來後,確認了一遍沒有疏漏後,合上了筆記本,仔細小心放進懷裡保存好。
隨即,他站起身,朝着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徐川端莊的敬了個禮,鄭重的開口道:
“雖然由我向您表示感謝有些不夠資格,但我還是希望能夠代表全國人民,也代表國家,向您說一句謝謝,您辛苦了!”
辦公桌後,徐川笑了笑,擺擺手道:“不用這麼客氣,這本就是我的研究工作。”
雖然他知道溫遠航的感謝是出於哪一方面而言的,但對於他來說,如果自己的研究能夠爲國防貢獻一份力量,他也是很樂意的。
相對比他的祖師爺格羅滕迪克那些純粹的反戰學者來說,經歷過一次死亡的他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研究被運用到軍事上。
畢竟祖國強大了,無論是國內,還是在外遊歷的同胞安全性纔有更大的保障。
站在個人的角度而言,他的選擇,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