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馬盼山依稀記得，昨晚在開會的時候，趙國棟可是反覆地詢問過的。
既然廠裡沒法給解決那些原料，那麼，他們自己解決，廠裡不能干涉，當時馬盼山也覺得奇怪，強調過不要違反組織紀律原則就行，廠裡還鼓勵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呢，省得總來找廠裡要東西。
當時，馬盼山知道秦振華要出幺蛾子，估計是和這些來的廠長們有關係，但是，馬盼山絕對沒想到，秦振華這麼黑，把大家給要的不高興了，而且，還把鍋又讓他給背上了。
現在，秦振華這樣一說，他就算是再怎麼辯解和他沒關係，也不可能了，有誰會相信？
他們一機廠，國家的重點企業，一個響噹噹的廠長，不是他策劃的，難道是眼前這個小夥子策劃的？
“老馬，你們這是唱雙簧呢？”張勝利說道：“還以爲你多厚道呢，這是從我們身上割肉呢啊，你們一機廠，也太黑了吧？我看，大夥兒的物資集合到一起，造一百臺發動機都夠了吧？”
他這麼一說，大家紛紛點頭，沒錯！如果把大家手裡這些索要的物資都綜合到一起的話，造一百臺發動機，綽綽有餘。
“秦振華，這是怎麼回事？趕緊給大家解釋解釋。”馬盼山一邊給秦振華背鍋，一邊趕緊讓他交代，平息這些大佬們的怒火啊，否則，衝冠一怒，跑去首都告狀去了，他即使是不背處分，恐怕也得被上級領導罵個狗血噴頭啊。
他要這麼多原材料，打算幹什麼？
“沒錯。”秦振華說道：“要說造的話，一百臺都夠了，但是，要是研發，那還不一定夠呢。”
“哼，吹牛，研發和造，有什麼區別？”
對大家來說，的確沒啥區別，造是造，研發也是造，有什麼區別？
“我們這次的項目，要求很高。”秦振華說道：“想要實現國家的坦克工業的振興，就必須要有一次質的突破，我們想要大幅度地提高發動機的動力，而且，還是完全的自研，那就需要進行成千上萬次的實驗。在場的各位，都是行業內的翹楚，應該知道其中的難度吧。”
秦振華說完，指向了王利水：“就拿王廠長他們來說，吉南汽車廠製造的黃河牌卡車，是測繪仿製的斯柯達706RT汽車，原型的汽車發動機排量11.78升，最大輸出功率200馬力，可是，到了我們手頭呢？我們完全按照他們的6缸發動機，進行測繪仿製，輸出的動力，絞盡腦汁，現在也才達到了160馬力而已！請問王廠長，您給大家說說，造一臺先進的大馬力發動機，容易不容易？”
秦振華這麼一說，果然，王利水的臉有些紅，他們的黃河牌汽車，那可是國內響噹噹的拳頭產品，說起八噸汽車來，全國獨一家啊。
早在五十年代開始，他們就從國家要來了斯柯達汽車，全廠上下鼓舞幹勁，用了17天，就拿榔頭給敲出來了一輛，結果呢？到處是毛病，根本就不能用。
後來，他們認真起來，繼續開始了漫長的仿製工作，其中發動機的測繪仿製，自然是一個重點，他們經過反覆鑽研，也無法有效地提高發動機的動力，原本能輸出200馬力，現在卻最高僅僅能到160馬力。
而且，發動機的性能依舊不過關，所以，現在生產的這款重卡，裝備的其實並不是他們測繪仿製的發動機，而是從船用柴油機上改進過來的一款發動機，湊合着使用，輸出動力也是160馬力。
所以，外行們一般都以爲是同一款，其實型號早就不同了。
研製發動機，難啊，測繪仿製都不容易，更不用說自研了。
“現在呢？我們要造的，是動力超過一千馬力的柴油機，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水平，裡面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零件，都需要進行大量的反覆的實驗才行，從材料，到加工工藝，到形狀，等等，我們都不知道要嘗試過多少次才能確定下來。”秦振華說道：“我們爲此甚至做出了一個十年計劃，各位領導，各位廠長，我們要的這些材料，也僅僅是能夠滿足初期的實驗需要而已，甚至，這些材料，最終都不會用在成品的柴油機上。”
“十年計劃？”聽到了秦振華的嘴裡說出這個詞語來，張勝利有些驚訝：“據我所知，煤省柴油機廠研發的柴油機，幾個月就能造出來了，你們用這麼長的時間嗎？”
“然後呢？”秦振華說道：“然後他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來解決上面的問題，一直到現在，這款柴油機都是故障不斷，根本就無法正常工作，如果爲了做出一個面子工程來，給上級獻禮，那麼，我們也可以在幾個月內，做出一臺一千馬力的柴油機來，但是，有用嗎？我們是坦克廠，我們造出來的裝備，是要上戰場的！我們如果沒有充分的預研，沒有千百次的實驗就拿出來，那就是在坑我們的戰士，就是在坑我們的祖國！”
幾個月造出來一臺柴油機，虧你們都是內行，也好意思提啊！
不是爲了給上級獻禮，會那麼快做出來嗎？他們根本就沒有認真的研究過！
居然還要在那個底子的基礎上繼續增加動力，失敗是註定的，而秦振華的心中，則是帶着強烈的使命感的，自己的150HB柴油機，纔是最適合的方案。
你小子，真會戴高帽啊，明明是黃世仁，還要把自己說成是楊白勞，馬盼山在角落裡暗自想到，同時，也很是佩服，秦振華這一番大道理給擺出來，這些人，馬上就要被忽悠動了啊。
“俗話說，衆人拾柴火焰高，我們一分廠是打算要自己搞的，連總廠都沒有力量支持，我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秦振華說道：“大家也不要怪馬廠長，要怪就怪我貪心吧，要的那些，的確是不少，要不這樣，給大家的那個文件，減少一半，如何？”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訴苦也訴了，忠心也表了，又給少了一半，你們還能說什麼？乖乖地把我們需要的原料，給送過來吧！
這下，最近兩三年內，也不用擔心不夠用了。
當然，那句話，還是繼續讓馬盼山當背鍋俠的，反正也該他背，當一機廠的廠長，沒點魄力怎麼行？需要的時候，就是拿出來背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