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講戲

“哇哇哇!穿幫,穿幫了!”侯佩岑指着監視器大叫,“你們看,反光板露出來了一點。”

這一組鏡頭描述的是國際大盜麥克去商店購買準備用於偷翡翠的繩索場景,衆人都只將注意力放在演員的表演上面,倒是真沒注意在鏡頭的右下角,反光板的一角確實是露了出來,鏡頭穿幫了。

這組鏡頭是在元朗一個大型商場取景,商場人多,有點混亂,唐謙他們又趕時間,河國榮的表演也是一次過,所以這個穿幫的鏡頭倒真的是有些疏忽了。

其實這種小穿幫問題在很多影視作品中都存在,在上映之前基本上都會被看出來,一些被看出來了,在還未進行後期製作的時候就補拍鏡頭進行修改,然而有一些雖然也被看出來,但考慮到重拍鏡頭耗費成本,又或者已經在進行後期製作,演員的檔期無法配合等等無法進行重拍,那只有將錯就錯,讓那些不影響大局的小穿幫問題遺留在影視作品裡,留給觀衆去八卦。

“杰倫,你記一下,這組鏡頭明天重拍。”唐謙毫不猶豫的說道,電影還在拍攝當中,重拍雖然浪費時間,但又沒有演員檔期無法配合那些問題,自然是要把這種低級錯誤給改正。

“女孩子就是比我們這些男人細心啊。”吳鎮宇感慨道,他剛纔也沒注意到這個穿幫鏡頭,要是沒有侯佩岑,說不定將來《瘋狂的石頭》上映之後,就會被一些喜歡找茬的觀衆拿來做笑柄了。

唐謙看了侯佩岑一眼,只見她一臉小得意的微笑,意思是我留下來沒錯吧。

唐謙無奈的做了個被你打敗了的鬼臉,沒什麼好說的了,繼續跟衆主創研究當天拍攝的畫面,進行討論。

研討會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黃秋生他們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房休息,明天早上七點就要開始拍攝,最多隻能睡不到五個小時了,大家都要抓緊時間休息,不然第二天沒精神,拍出來的效果也不好。

唐謙從牀上抓了一件黑色外套穿上,對侯佩岑說道:“走吧。”

“去哪?”侯佩岑問道。

“這牀很小的,地板又很涼。”唐謙開了個玩笑道。

侯佩岑知道唐謙是要送自己回酒店,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去路口搭計程車。”

“好吧,”唐謙順勢一倒便躺到了牀上,“麻煩幫我關燈,關門。”

侯佩岑下意識的“哦”了一聲,看着倒在牀上一臉疲態的唐謙,知道他真的很累了,明天一早又要起來拍戲,所以不太忍心讓她送自己回酒店,想讓他抓緊時間多休息休息,可是……這裡到路口那一段小路很黑,現在時間那麼晚,人影都沒有,一個人走在那麼黑的小路上,會不會有鬼?哦,對了,路上還有野狗……

一想到這些,侯佩岑的秀眉就輕輕蹙了起來,雖然在南加大主修大衆傳播,輔修心理學,但在這種時候,她怎麼也無法給自己一種積極的心理暗示,讓自己不要害怕,畢竟是個女生,就是怕,真的怕啊!

其實不用送自己回酒店,只需要送到路口就好的,侯佩岑心裡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小委屈,走到牀邊,把被子拉了蓋到看起來已經睡着的唐謙身上,咬了咬牙,關燈,關門,迎着夜幕的黑暗走了出去。

竟然連樓道都這麼黑,怎麼都不裝燈啊?侯佩岑有點後悔自己留到現在才走了,早一點走的話,樓道上應該還有人,小路上也或許還有人。

“咚……咚……”

高跟鞋輕輕敲擊在樓道的地板上,空曠的樓道讓這回音聽起來也十分詭異,侯佩岑的心跳也隨着這聲音高速起伏。

不行,不行,早知道就不應該看那麼多恐怖片,現在搞得自己很害怕啊,腦海中老是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恐怖片畫面浮現。

成衣廠員工宿舍的一條樓道分爲兩個轉層,上面那層好歹還能借到一點走廊上透射下來的月光,然而下面那層,漆黑得無以倫比,走到拐角處的侯佩岑便停下了腳步,心中思量着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走下去?

“再這麼耗下去天都亮了,你是真不打算讓我回來睡幾個小時了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侯佩岑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來,可是在聽得這聲音很熟悉之後卻是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心中一股溫暖的甜蜜感覺瞬間涌上,驚喜之餘,卻又輕嗔道:“你沒睡着啊?”

“睡着了啊,起夜而已,不防礙你吧?咦,奇怪了,怎麼你還沒走?”唐謙調笑道。

“我……”

侯佩岑不知道該怎麼說,緊接着唐謙卻是當先往樓道下走去,一邊走一邊道:“走快點,運氣好到路口就攔到計程車的話,我回來大概還可以睡三個小時……”

唐謙的聲音迴響在這空曠的樓道中,侯佩岑欣喜萬分的跟了上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小甜蜜,輕聲喃喃道:“壞人!”

**********

“action!”

攝像機開始運行。

鏡頭內,吳鎮宇扮演的包世宏和幾個保安正在廠子裡搭起的翡翠展廳內吃咖喱魚丸就啤酒,一邊喝一邊聊,一邊守衛着緊繫全廠工人薪水問題的那塊值錢翡翠。

原版《瘋狂的石頭》裡翡翠的展覽是放在羅漢寺裡,但爲了壓縮拍攝成本,唐謙最後是讓佈景師就成衣廠的地皮搭建了一個簡易展廳,畢竟電影是靠故事情節和那些交叉蒙太奇式的後期剪輯造成笑料,來吸引觀衆的,展廳不華麗,並不會直接影響到觀衆的觀影情緒。

反正省下來的這筆費用,唐謙還可以拿來投入到後期製作的工作上去,將電影包裝得更加精彩。

展廳外面傳來了消防車的聲音,吳鎮宇站了起來,嘴角掛上了一絲淡淡的戲謔笑容,看了扮演保安三寶的那個演員一眼,說道:“不知道是哪裡着火了,走,出去看看!”隨後當先往展廳外走去,保安三寶他們隨即跟上。

“cut!”唐謙喊了停,對吳鎮宇說道,“鎮宇哥,好像……”

“好像不對是吧?”吳鎮宇走了過來,“我也覺得有點不對,情緒上有問題。”

“嗯,”唐謙點了點頭道,“不要笑,包世宏一笑的話整個味道就不對了,就成了哪裡着火他就興災樂禍的感覺,應該這樣……”唐謙想了想,說道,“不要笑,但是要有那種淡定從容,卻又把一種多管閒事的看熱鬧心態表現在臉上。”

“呼……”吳鎮宇深深呼了一口氣,抓着腦袋坐了下來,默默尋找着唐謙所說的那種感覺。

包世宏是一個小人物,雖然善良,但骨子裡還是有着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熱鬧心態,火災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可避免的會發生,作爲一個平常心態的小人物,自然是用平常心來對待,沒那種救世主似的悲天憫人情懷,也不會像心理變態者一樣對這種事情的發生感到興奮,所以平常心加上看熱鬧的心態,更能夠把包世宏這個小人物很好的詮釋。

不可否認,唐謙雖然年紀輕輕,《瘋狂的石頭》也是他執導的第一部電影,但他卻是吳鎮宇遇過的導演當中最注重細節的一個,很多時候他都能夠準確的把握住劇中角色的心態,在給演員講戲的過程中,也很會把當下場景的人物心態很好的灌輸到演員的思想和意識當中。

很多導演,特別是香港導演,會講故事的很多很多,但又會講故事,又能準確把握人物心態的卻很少,還有一種導演,情感細膩,把握人物心態一流,但卻不會講故事,每每拍出來的電影都是文藝大過商業,不賣座。

然而唐謙,卻是吳鎮宇所遇過的導演中既會講故事,又能很準確把握人物心態的導演,和他合作真的很愉快,像吳鎮宇這種戲癡,在唐謙準確把握人物心態的指導下,演起來很過癮,這是一種演員將人物完美詮釋的精神享受,每一個演員,特別是優秀的演員,都喜歡追求這種100%融入角色的感覺。

“我想我知道應該怎麼演了。”吳鎮宇將抓亂的頭髮整理好,回到了拍攝的位置上。

“ok,各就各位,action!”

果然,吳鎮宇在唐謙的指引下,一遍就過了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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