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臨崖而立,是爲佈設四柱山河陣倉促建成,數丈寬廣,都夠不上石殿的標準,但視野開闊,居高臨下能將石寨左右的情形都收到眼底。。
除四柱山河陣外,石室四壁還嵌有八件聚靈伏元陣。
聚靈禁制的基本陣法是左青木所創,但過去數年,左青木有限的精力都用在法器修復、城寨營造上,對聚靈禁制後續的研究、改進,反倒遠不如陳尋精湛、深入。
相比較陳尋此時能煉製的聚靈伏元陣以及聚靈山河陣,石室所嵌的聚靈伏元陣,都還停留在雛形階段。
不過,黑巖峰沒有靈脈、靈穴,宗圖、左青木他們就是靠這八件聚靈伏元陣匯聚天地靈氣,勉強將四柱山河陣支撐起來應付強敵。
大家就在四柱山河陣前席地而坐,陳尋問左青木:“血劍門佈設在天馬湖的大陣,有何特殊之處?”
“一個月前,有數以百計的燃火巨石砸向北山城,每一塊燃火巨石都堪比還胎境巔峰修士全力一擊,北山城在須臾之間毀於一旦,”左青木憂慮的說道,“血劍門今天跟你力戰的二人,所持靈旗法器能御使火球與巨石陣,我懷疑這兩面靈旗都是血劍門在天馬湖所佈設大陣的一部分,而血劍門的整個大陣很可能要動用數十,甚至上百杆靈旗才能佈設完成……”
陳尋看到石室牆壁上掛有天馬湖周遭的地形圖,知道阿公宗圖他們已經考慮到血劍門在天馬湖所佈設大陣,有攻擊到黑石峰的可能。
眉頭深皺,陳尋領教過那兩個靈旗的威力,可以說都是極品的入階法器,要是血劍門在天馬湖所佈設大陣,由上百件上品入階法器組成,其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照左青木他們的描述,血劍門所佈設的大陣,也絕不比當年棲雲山在赤楓堡所佈設的火鳳焰海陣稍差。
雖然隨着距離的拉大,火鳳焰海陣的攻擊威力急劇減弱,卻是能攻擊到二三十里外的物體。
血劍門前期就已經拖了有一個月,看來是需要時間對靈旗大陣做進一步的調整,十天之後直接攻擊黑巖峰的威力將更大。
陳尋問葛異:“學宮是不是有人在白狼河坐鎮?”
葛異點點頭,說道:“要防備夷山宗、玄寒宗插手血劍門與北山的戰事,學宮那邊不可能不留一手,但具體是誰在南面的白狼河坐鎮,我就不清楚了。”
葛異僅有真陽境的修爲,就算他是受蘇竣元之命加入北山對抗血劍門,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秘密。
陳尋輕輕一嘆,很多事情他此時都想得更透徹了,今日北山被迫與血劍門決一死戰,實際則是玉柱峰一役的延續。
玉柱峰一役,明面上是玄寒宗與蘇氏相爭,夷山宗僅僅是在背後推波助瀾,但夷山宗太上長老夷清泉修成元丹之事,在玉柱峰一役之前都沒有半點流傳出來,可見夷山宗實際上比誰都更想將蘇氏老祖從滄瀾城誘出伏殺。
誰能想到蘇家老祖蘇淵能隱忍到最後一刻,待玉柱峰垮塌時突然殺出,玄寒宗的部署被打得落花流水,夷山宗的算計也落到空處。
蘇氏老祖蘇淵,雖然他元丹初期的修爲早已經過了鼎盛時期,但修爲比夷清泉還要略強一些。
種種算計落空,夷清泉當時也就沒有必要再露面與蘇淵決一死戰,而蘇淵多半也感應到夷清泉的存在,無法對玄寒宗趕盡殺絕,被迫做出讓步。
玉柱峰一役,表面上是蘇氏與玄寒宗兩敗俱傷,在夷山宗的調解下議和,實際上則是夷山宗全面佔優,甚至就連玄寒宗都有暗附夷山宗的可能,蘇氏這幾年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夷山宗支持諸多宗派蠶食滄瀾荒原周邊。
理清其中的脈絡,陳尋也禁不住苦嘆:玉柱峰一役,算計最深的說到底還是最後纔有兩名天元尊者跑出來勸和的夷山宗。
除了蘇棠、蘇武陽能在近期內晉入天元,不然蘇氏很難挽回劣勢。
也難怪蘇氏這數年來一門心思要跟塗山以東的宗門打好關係,這主要是蘇淵爲身後事做部署。
血劍門對北山九族的攻勢,是三個月前突然發動的,先是在小孤峰佈下落腳的陣勢,之後劍祖楊朱率諸多弟子進逼北山城下。
不要說血劍門進逼天馬湖後所佈設的大陣了,僅面對楊朱這樣的天元強者,北山九族就難有招架之力,能撐到今天,說到底楊朱更想將北山衆人趕走,兵不血刃的將北山佔下來。
而一旦北山衆人有魚死網破之心,血劍門就算最終能將北山拿下,必然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師尊與宿武尉府都希望北山九族南撤……”千蘭說道。
要不是爲了虛元秘殿,北山九族南撤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蟒牙嶺南麓,那裡是蘇氏傳統控制區域。
沒有實力在北山抵擋血劍門的強攻,北山九族南撤到白狼河一帶,才能正式接受滄瀾學宮的庇護。
只是北山九族南撤,夷山宗將徹底控制湖澤荒原,到時候將有大量的夷山宗及附屬門派子弟涌入湖澤荒原,必然佔據靈穴、靈脈大造宮室城寨,寒潭之下的虛元秘殿根本就沒有辦法藏住多少年。
陳尋看向阿公宗圖、左青木一眼,心知他們支持留守黑巖峰,心裡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壓力跟煎熬。
而爲了這份堅持,北山九族付出包括左崇谷、宗桑等人在內近千子弟的陣亡,而流離失所的普通族人更是不計其數。
“啪……”想起這三個月多來北山所承受的血淚,陳尋遏制不住心裡的震怒跟悲痛,不知覺間竟將身前的長案壓在粉碎,“不滅血劍門,我今生不出蟒牙嶺!”
左青木、宗圖此前態度堅決,葛異心想陳尋回來,或許能勸他們迴心轉念,但不曾想陳尋竟然也是決意要與血劍門決一死戰。
“血劍門除了沿天馬湖部署的大陣,有可能會直接攻擊到黑巖峰外,這段時間還有大量散修投附過去……”葛異說道。
他這次是受命宿武尉府加入北山助守黑巖峰的死士,與陳尋及北山衆人的交情也深,死在這裡也在所不惜,但有些話該說,他還是要說。
現在撤還來得及,要等血劍門部署完畢,宗圖、左青木等人突出重圍容易,但此時困在寨子的上萬族人以及修爲低微的年幼弟子們,死傷之慘重將難以想象。
南獠眉目微蹙,欲言又止。
陳尋環顧左右,在場僅阿公宗圖、左青木知道虛元秘殿的存在,還都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其他人對虛元秘殿都一無所知,對守對撤出現分歧都很正常。
看南獠、左丘、鐵心桐等人的神態,他們多半跟千蘭、葛異一樣,都是支持南撤的。
而宗崖、古劍鋒等人,又是堅定站在宗圖、左青木的這邊,寧死不屈。
大家心態出現分歧,對十日之後的決死不能算是好事。
陳尋從須彌戒裡掏出十隻丹盒,說道:“我這次帶回來十二枚九轉金丹,除了南獠叔、葛異、心梅、左丘,再選八名子弟出來,看這十天之內,能不能有幾人衝破玄竅……”
聽陳尋這麼說,葛異、左丘等人的神態都是一振。
此時血劍門勢強,他們想招募散修助守黑巖峰已無可能,要是說內部能在三五人能在這關鍵之時衝破玄竅,晉入還胎境,無疑能增加一兩成的勝算。
南獠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有九轉金丹,我衝破玄竅的可能性還是太低,就不要白白浪費了一枚金丹。”
葛異也說道:“我有一名族侄叫葛適,自幼跟我修行,此時也在北山,應比我更有希望衝破玄竅……”
這幾年來,北山九族培養出來的真陽境巔峰弟子有百餘人之多,南獠、葛異都過了氣血最旺盛的年紀,服用九轉金丹衝破玄竅的機會是要低一些。
而倘若將機會讓給南溪、葛適等年輕一代,這次若能衝破玄竅,晉入還胎,將來修煉的成就將會更大。
南獠、葛異修煉半輩子,有一線機會自然是想衝刺一把,但要爲大局考慮,更不想錄奪年輕弟子的機遇。
陳尋沉吟片晌,搖了搖頭,跟南獠說道:“南獠叔,我知道你也是想將這次機會讓給南溪。不過南溪跟葛適日後應該還有他們的機緣,你們這次就不要推辭了。就算不能衝破玄竅,服食金丹也有極大益處,十日之內能叫你們戰力倍增……”
陳尋堅持如此,南獠、葛異都不再說什麼。
北山九族諸多弟子,這幾年都在宗圖、左青木眼鼻子底下修煉成長,衆人商議片晌,就將古風等人選出。
宗凌、南溪以及葛適等人雖然都有真陽境巔峰的修爲,但還是差些火侯,不是到服食金丹的最佳時機。
陳尋先將九轉金丹交給南獠、葛異、鐵心梅、左丘等人,讓他們先下去擇靜室感應金丹藥氣,做好衝擊玄竅的準備。
南獠、葛異、左丘等人離開,石室裡就剩下陳尋、宗圖、左青木、鐵心桐、青璇、千蘭、古劍鋒、宗崖八人,也是北山此時唯有能聚集起來的八名還胎。
“九轉金丹不是什麼秘密,這次神宵一共拿了三四百枚出來獎賞弟子,但接下來這六隻丹盒,萬不可泄漏半分消息出去。”陳尋鄭重其事的說道,從懷裡掏出分別給阿公宗圖、左青木、鐵心桐、千蘭、宗崖、古劍鋒他們……
見陳尋如此鄭重其事,宗崖接過一隻丹盒,好奇的打開,就見一波精純無比的靈元比密閉的玉質丹盒裡透出,嚇了一跳,問陳尋:“這是什麼?”
“氣血元丹,”陳尋說道,“青璇在蒙山就服用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