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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不多久就知道樓適夷與那兩個蒙氏少年分道而行。
他一路都是奪路狂奔,與樓適夷三人交手實在有限。
就感覺而言,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實力相仿,但樓適夷與蒙氏兄弟聯手,在荒原奪取他族子弟手中的試煉鐵牌,卻能比蒙氏兄弟二人多得一枚,說明樓適夷身上極可能還掩藏了實力,他一時沒能看透。
這也不奇怪,鬼奚等大族,能供給子弟修練的資源,遠非烏蟒能及;就算樓適夷等人所穿衣甲的底細,也非陳尋所能看透。
陳尋細想,無論是與樓適夷正面交鋒,還是跟蒙氏兄弟撞上,他的勝算實際上都極爲有限。
他能輕易逃脫,主要是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彼此並不信任,在追殺他時,都留有餘力、相互戒備,不想跟他拼個兩敗俱傷,而叫另一方漁翁得利。
陳尋不是糾纏之人,想透這些,也不管樓適夷與蒙氏兄弟分道而行,是不是引他入媾的陷阱,當即就選擇另一條道,去找古劍鋒、宗崖他們匯合。
早在走出蟒牙嶺東麓峽谷時,陳尋就計劃他帶着試煉鐵牌,與古劍鋒、宗崖他們分道走,但也約好,若是途中遇到難以抵擋的兇險,便到幾處地方躲藏,方便相互援救。
這次分開算是迫不得已,陳尋心想古劍鋒、宗崖等人要是遇上難以克服的兇險,多半會躲藏到這幾處約好的地點等他過去救援。
陳尋在荒原裡搜索兩天,連續找了好幾處約定地點,都沒有看到古劍鋒、宗崖他們的蹤影,便不再堅持,就放開腳步直接往滄瀾城趕去……
而離滄瀾城越近,陳尋沿路遇到參加試煉的部族子弟也越密集。
而到這時候,幾乎各個方向的部族子弟,都差不多聚到滄瀾城附近,其中不乏樓適夷這樣的少年強者。
爭奪試煉鐵牌也到了最後的白熱時刻,部族子弟之間的殘殺,更是兇險、殘酷。
很多人到這時都殺紅了眼,也不單純只爲爭奪試煉鐵牌,誰身上攜有神兵玄甲,誰身上藏有丹藥寶物,都成了搶奪的對象。
水澤、密林、荒山、野嶺,到處都能看見部族子弟的屍體,無數荒禽野獸爭先來食。
看到這種種情形,陳尋又擔心起宗崖他們的安危來,心知他們絕難安全通過這些區域,就再轉身往回搜尋。
半天后,陳尋走到清芷河釁,未料沒找到古劍鋒、宗崖他們,卻見樓適夷在追殺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
樓適夷此前身上有三枚試煉鐵牌,陳尋此時已經感應不到,不知道他是找到跟青銅藥爐相似的法器遮住試煉鐵牌的氣息,還是將試煉鐵牌交到他的族人手裡,好方便他能隱身暗處,獵殺他族子弟。
樓適夷這人極度難纏,此前他與蒙氏兄弟追殺自己,絕對是隱藏了實力,陳尋此時潛伏密林裡,但見他此時劍芒如虹,一道道劍芒暴斬而下,堅硬的石坡地即被犁出無數巨大溝痕,劍氣摧折、碎石崩飛。
而那少年實力看似差樓適夷一大截,被追殺毫無還手之力,瘦小身影在前面奪命狂奔,然而腳下步法卻異常玄奇。
每到關鍵時,樓適夷斬出的劍芒,看似劈中少年不堪一擊的身體,少年卻都能異常詭異的躲過致命一擊。
但就算如此,那少年逃到這裡也是強弩之末,臉色蒼白,眼神驚慌錯亂,氣血也將枯竭,似乎每借玄奇步法躲過致命劍芒,都消耗甚劇,臉色都會慘白一分。
陳尋暗感,這樣的追殺再持續片刻,不要等樓適夷出手,那少年就會先氣血幹竭而亡。
雖然陳尋也與樓適夷有仇在先,但他此時更主要的是找到古劍鋒、宗崖他們,不想去惹是非。
再者說,就算他站出來面對樓適夷,勝算也實在有限。
沿途看到死亡太多,陳尋的心也硬了,看着這瘦弱少年將要死在樓適夷的劍下,心裡也無一點憐惜。
陳尋轉身就要悄悄走開,而那少年或許自知逃生無望,被逼到一處斷崖前,前方再無退路,只能轉身面向追殺而來的樓適夷。
樓適夷滿臉興奮,十四五歲的臉稚氣未脫,眼睛裡卻滿是嗜血的狂熱。
少年臉色慘白,胸口劇烈的喘息,伸展雙臂欲作最後的垂死掙扎……
陳尋心魂震悸,瘦弱少年此時的身姿,他再熟悉不過。
竟然是大鵬秘拳第一勢翔擊!
瘦弱少年他看着眼熟,必定是他在天馬湖寨城裡看見過的北山部族子弟。
大鵬秘拳在雲洲是大路貨,流傳極廣,但在蟒牙嶺北山部族之間卻是秘不外傳的玄功絕學。
陳尋不知道眼前這瘦弱少年跟青木道人有什麼關係;若有關係,而他此時能救不救,事後必會抱憾終身。
陳尋雖然沒有見過青木道人,但他是籍青木道人所著的《道蘊殘解》才踏上修練之途的。
青木道人雖然終其一生,都沒能突破巫蠻九重的限制上,晉入天蠻,但他對蠻武修練的見解,實遠在他人之上,有着居高臨下的開闊視野;就連蘇棠也認爲青木道人對武修在真陽境築基階段的剖析,實已達到明達通透的地步。
陳尋籍《道蘊殘解》踏上修煉之途,要比其他散修幸運得多;他還一直都想着有機會,一定要到青木道人跟前求教。
陳尋心念轉動,下一刻,就從箭囊抽出一支鐵箭搭在弦上,遙指殺機正盛的樓適夷。
樓適夷身生玄冥陰勁,催生劍芒,想將眼前這左棘部的小子斬殺,心裡忽生驚悸,擡頭卻見陳尋持弓站在石樑之上,鐵箭閃爍寒光遙指而來。
弓弦未動、鐵箭未出,但一股凌厲之極的殺念已欺凌而至。
樓適夷不敢託大,即揮動劍芒,就朝着那股沛然殺念劈斬去。
下一刻,絃動如雷,鐵箭即化浮光掠來,與劍芒暴擊在一起,在白晝即化作一團耀眼光芒,氣浪催折,石木崩飛……
雖說這一箭叫樓適夷輕易化解,然而陳尋並不氣妥,他每邁出一步,即射一箭,不叫樓適夷能騰出手來殺那少年。
三十步,三十箭。
箭囊射空,陳尋也到樓適夷身前,他口含一枚九元養竅丹,棄弓,拔出腰間烏鞘長刀,從一塊巨石上高高躍起,人在半空化作一道玄寒無比的凌厲刀芒,直朝樓適夷當頭劈斬而去,極寒玄氣透漏,周遭空氣在這一刻竟凝出無數霜華降落。
“又是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雜碎趕過來受死!”樓適夷冷冷喝笑,迎着陳尋自上劈下的刀芒,怒目而立,玄冥陰勁貫注劍身,也怒劈而去。
兩人一刀一劍,刀光劍芒糾纏,神華煞芒四溢,彷彿蛟龍惡鬥,當即就打得昏天黑地。
樓適夷越打越心驚:
他所持是寒霜劍,是玄符秘劍,滴血祭煉後,他只要注入一點靈識,就能從天地之間汲取玄寒之氣,打鬥時他並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氣血,就能持續催發玄冥劍芒。
眼前這小子,所持不過是尋常的烏鞘刀,氣息之悠長,遠超乎他的想象,纏鬥了這麼久,竟無半點氣血枯竭的跡象,樓適夷心想就算這小子事先口含靈藥,但藥力是何等精純的丹藥,才能支撐這小子纏鬥這麼久?
樓適夷要是知道陳尋戰前所嚥下的一枚九元養竅丹,價值堪比一件符器,就絕不會如此驚訝了。
也在分別前,蘇棠幫陳尋煉製了那麼多的九元養竅丹,才讓陳尋能如此奢侈的濫用這種層次的靈丹。
纏鬥漸久,樓適夷先漸感不支……
陳尋纏鬥甚緊,哪裡會給樓適夷有伸手取丹藥服食的機會,一把烏鞘刀如影附影、如疽蝕骨,化作濛濛芒雨將樓適夷罩在其中,“噼哩啪啦”刀劍相擊,彷彿火樹銀花綻放。
那瘦弱少年插不上手,但也沒有能先逃走,而是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住樓適夷。
這少年修爲雖弱,但靈識過人,叫他盯上,樓適夷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如疽蝕骨,多少也怕這少年暗藏絕殺之招,只等他露出破綻,就會像毒蛇一樣撲上來。
樓適夷有些撐不過去,伸手入懷掏出玉瓶取藥。
陳尋窺着破綻,兩道刀芒化作長虹怒斬而去,然而眼看要斬中樓適夷的頭顱,就見樓適夷身上閃現兩道金光,當即就將陳尋斬出的兩道刀芒消彌無形。
陳尋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得手,但也不氣餒。
真陽境修者能御使的法器、異寶,再強大也極有限;也可以說再強大的法器,在真陽境修者手中,也只能發揮極有限的作用。
真陽境後期,雖然已經可以開始修練靈識,但靈識強度有限。
蘇棠都說過陳尋的靈識異常強大,而陳尋此時想在魂海強行刻畫試煉鐵牌所篆刻的玄符秘篆,靈識也會崩潰,陳尋就不信樓適夷能憑藉身上的神異寶甲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樓適夷心裡暗叫苦,別人見識過他所穿金剛玄甲的威力,多半會心生怯意,而眼前這小子卻越戰越勇,玄寒刀芒越發暴烈,似烈陽照地,哪裡有半點怯退之意?
金剛玄甲雖然玄妙,但也不是沒有限制。
要是突襲而來的暴擊之力超過金剛玄甲的限度,金剛玄甲也會碎裂。
此外,金剛玄甲與他手中所持符劍一樣,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都有限,一旦在持續不斷的攻擊之下,靈氣耗盡,又無法及時補充,就會與尋常鱗甲無異,也會損毀。
都說北山所住都是生蠻,但看這小子凌厲不絕的攻勢,想必早就知道金剛玄甲的破綻所在,這更叫樓適夷心苦。
這麼想,樓適夷心裡就無纏鬥之意,拼得金剛玄甲再受一記重創,轉身就跳下斷崖,往遠處掠去。
樓適夷絕意要逃,陳尋想追也難,歸刀入鞘,轉身問那少年:“你是哪族的?”
“我叫左千蘭,是左棘部的……”瘦小細聲說道。
聽少年柔弱的嗓音,陳尋沒想到竟是個女孩子,皮膚有些黑,一對眼珠子卻是說不出的靈澈明亮,彷彿夜空之上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