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不期而遇

145 不期而遇

“姥姥。小東子是極不情願,才叫了這一聲。

蔣母走進來,對蔓蔓很仔細地打量了眼,眼神裡頗有些疑惑,問小外孫:“你媽媽呢?”

“我媽媽崴腳了,舅媽帶我來看病。”說着,小手不知覺地展開擋在舅媽面前。

蔓蔓雙手輕柔地摟孩子的肩膀,嘴脣抿緊,對蔣母一如既往無話可說。

蔣母轉回頭,對這變了身份的小兒媳,依然是沒法有好情感。到底她是認爲蔓蔓的觀點有問題,蔓蔓認爲婆媳關係是平等的,但老人家不這麼認爲,認爲兒媳就該是在婆婆底下的。

這邊,蔣母帶來的緊張,瀰漫到了診室裡面另兩個人身上。蔣母在看見方敏的同時,望到了趙文生,一剎那,趙文生的五官,讓她非常熟目。

“你是——”蔣母的遲疑聲,隨趙文生輕輕摘下鼻樑上的眼鏡。

趙文生的近視爲淺度,不戴眼鏡也不是很大問題,眼睛沒有變形,因而,歲月只是讓他曾經青澀的少年俊容變得更富有男人的魅力,五官並未有太大的改變。

“很久沒見了,阿姨。”趙文生這句低沉的類似平常的招呼,卻是在富有磁性的嗓子裡蘊含了不容忽視的魄力。

蔣母的身子頓然一抖,閃爍的眼瞳儼然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當初,她對趙文生的回答惱火,私底下,自然是極不願意看到趙文生有成就的,因爲這個大男孩居然敢那樣當面拒絕她。而她也有理由認爲趙文生成不了大器,因爲趙文生不是沒有父親了嗎,僅憑一個母親,能有多少助力。趙夫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和男人一樣伸手遮天爲兒子護航。

現在呢。蔣母犀利的視線定在趙文生胸前的卡片上,仔細看了會兒,只看見個急診科醫生的字樣,感覺,混得不怎樣,於是心情鬆了不少,咳:“嗯,是很久不見了。你現在是剛升調到這裡工作?”

在一邊插着口袋的方敏,聽蔣母這口氣,都覺好笑,想吹口哨,不過趙文生遞來的眼神,令她識相地閉住了口。

“是。剛調到這裡來。”趙文生說。

蔣母作勢,往回轉,對向蔓蔓和東子:“你怎麼做人家舅媽的?東子病了,你就帶他來看這種醫生?”

一早已經知道蔣母必是要找藉口了,伸手捂住東子嘟起的小嘴巴:不要和姥姥吵,和老人家吵都是做晚輩的吃虧。

然蔣母見她不說話,更有話往下說了:“你哥現在不是大科長嗎?你真心疼東子,就該讓你哥給東子找個好的醫生。你看看你,光是會說,實際上什麼實事都沒有做到。你大嫂都懷了幾個孩子了,你呢,肚子一點都沒有消息,你不爲你自己着想,好歹爲你老公着想。”

方敏之前,對蔣母的印象還沒有差到哪裡去,只覺得她對子孫問題比較敏感,而這樣的老人並不少見因而並不放在心上。現在,親眼看着蔣母這一幕,她眼色驀地下沉,拳頭稍稍在口袋裡捏緊,終於明白爲什麼她兩個同學勸她不要和蔣母多來往。

面對蔣母這一系列抨擊,蔓蔓一句話都沒有說。一是一吵,晚輩肯定吃虧。二是,公衆在旁邊聽,一聽,也都知道無理的人是誰,不需要她去爭,越爭自己越虧。

蔓蔓的這種默,是屬於智慧的沉靜的默。

蔣母說了一通意圖刺激她,反倒沒有半點效果,心頭堵得要死:素知道這小兒媳喜歡學小白菜裝可憐!

頭頂冒烏煙,向小外孫伸出手:“來,東子,姥姥帶你去看更好的醫生,給你找個教授。你媽真是的,瞎了眼把你拜託給這個女人。”

“不要!”小手躲開姥姥的手,緊抓舅媽的衣服,“這個醫生很好,我喜歡。”

小傢伙這話,是令其他人除了蔣母之外,肚子裡都樂了。

蔣母恨恨的,回頭從高到低俯視趙文生:“他是我外孫,你好好給他看。有什麼問題你解決不了的,提前告訴我們,我們才能給他找更好的醫生。”

指尖捏着眼鏡架的趙文生,對她這話既是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微微地噙着嘴角那抹風雲似的笑。

這些人擺不定,反正蔣母此次目的來不是找他們的,走了幾步到方敏面前,又改了一副面孔,說:“方醫生,我在電話裡和你溝通過了,您看,什麼時候合適,我帶我兒媳過來。”

“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方敏拒絕。

蔣母是抱了糧食彈藥過來的,對方敏這一口拒絕並不放在心上,繼續笑:“方醫生,當初我兒媳轉到那家部隊醫院時,可就和那家醫院的人都說好了,因爲那家醫院並不是專門的婦產科醫院,那裡的產科醫生沒有幾個出色的,所以,如果那邊處理不了的疑難問題,是要送回你這裡的。”

這是掐到方敏的軟肋了。身爲一個醫生,尤其還是軍醫,是沒有權利去拒絕一個患者,哪怕這個患者是個犯人,患者和患者的孩子的生命本身都沒有罪。

見方敏說不了話,蔣母打開臂上掛的手提袋,從裡頭找出了一本病歷本,交給方敏:“這是我兒媳的病歷,我送過來給你先看看。”

接過後,方敏照常翻了幾頁,只看了幾行,臉色剎那凝重了許多。那時候,金美辰在她這裡剛被檢查出懷了三胞胎時,她已經察覺不是個好跡象,因爲金美辰的尿蛋白超標,不是普通的超標。正值金美辰很快轉院,她交予那邊的醫生時曾提過要經常檢測,並囑咐孕婦千萬要注意飲食。然而,現在看來,後者並沒有很好地遵守她定下的醫則。

“那邊醫生是建議讓她打胎嗎?”方敏問。

“是的。”蔣母提到這個臉上的每條皺紋都緊張起來,“方醫生,你務必想個法子。能保住三個最好,不然,只保一個,我們也很高興了。因爲你看我這小兒媳的肚子無消無息,都只能靠這三個孩子了。”

“看這病歷上的數據。”方敏嚴肅地說,這時候她真只是作爲一個醫生爲患者的生命負責,“我認爲她應該打掉胎。不然,這樣發展下去,她產前發生子癇的機率太大。可以終止這次妊娠,重新受孕,不要多胎妊娠。因爲她看起來,平日健康狀況也不是很好,可能已有高血壓的徵兆。”

這些話不是蔣母想聽的話,因爲之前金美辰已經久久懷不上了,這一次好不容易中招,再流產的話,定是很難再懷上的。

“不瞞您說,方醫生,我兒媳早前有不孕症的。”蔣母咬了口牙,“請讓她懷孕下去吧。這也是她本人所希望的。”

現在金美辰的情況,的確不到完全放棄的時候。方敏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是一個完全不想負起相關危險的醫生,可能是遊說家屬不成的話,讓家屬找其她醫生。比如已經把金美辰推到她這裡來的原先的那個方醫生。而且,方敏現在想撇下這個包袱的話,蔣母和金美辰恐怕都死活不會答應。

正如方敏所想,蔣母早四處打聽過了,知道方敏是數一數二的專家,方敏都沒法搞定的孕婦,找其她人更沒有希望了。她說什麼,都得賴上方敏了。

最終協商達成,方敏去找時間去金美辰現所在的醫院給金美辰看,免得孕婦跑來跑去加重病情。蔣母心滿意足,千恩萬謝地走了。

蔓蔓第一次覺得,當醫生挺辛苦也挺無奈的,很多時候沒有的選擇,名聲越高,似乎給醫生帶來的不止有好處也有更重的負擔。像方敏就是。

“我看你認識她?”走到趙文生旁邊,方敏比較好奇的是趙文生與蔣母的關係。

趙文生對蔣母,怎麼說呢,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

“喔。”趙文生擦着眼鏡,當着蔓蔓和小東子的面,像是不打算做隱瞞,道,“說實話,她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最好一輩子不要再碰面的人。”

僅這句話,都能知道趙文生對蔣母的意見有多大。

“她對你做過些什麼?”搬張椅子坐下的方敏,興趣勃勃的。

蔓蔓和小東子,一樣全神貫注地聽,因爲這一定涉及到了蔣梅。

趙文生斯文地笑笑,賣個關子。怎麼說都好,他知道那人是她媽,而且是親媽。

在蔣梅心裡,蔣母除了有些作風做法讓人看不過眼外,還不至於十惡不赦,在她心裡不容置辯仍是個媽。

接下來,方敏借了趙文生的診室給蔓蔓做了產檢。

小東子把手巴結在診臺邊,興致地聽。

“體重看來有些增加了,這是好事。”方敏第一句,就讚了蔓蔓。

這話剛被姚爺贊過不久,作爲準媽媽的蔓蔓也很滿意。

“你本來就瘦,多吃沒有關係,要注意的是營養均衡,不過有你哥在掌廚,我想不會有事。”方敏深感,有個像君爺的哥真是省了她這個當醫生的太多麻煩了,很是高興。

蔓蔓卻不這麼認爲,被她哥掌控着過日子,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她哥對她如今是吃穿住行,幾乎樣樣都管,比她老公更像管家婆。

似是捉到她的想法,方敏眼裡閃過一抹敏捷的笑:“你哥這幾天要出國。”

她哥要出國?

未曾聽說,蔓蔓疑問的眼神掃過她哥的兩個同學兼同事。

趙文生被她的眼神追到,只好透露:“是去參加倫敦的國際學術交流吧,那種大會短則半個月,長則要一個月。”

“一個月耶。”方敏像是嘆息似的,“不過陸科要走,科裡的人,你我,都可以清閒一段時間了。陸君這傢伙太變態,總是讓我們做些費時費力的東西。”

對方敏這話,蔓蔓深有感觸,她哥是太變態。她哥出國,應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因而,只要她哥出國一個月,她都可以在這個月裡面完成自己太多有她哥在會被管制的事情。比如,她的畫餅充飢,可以趁機先開業營業了。

她這種雀雀欲試的表情,方敏和趙文生都看得一清二楚,心裡不禁都犯了疑惑:平常她哥該有多“虐待”她?

“蔓蔓。”方敏喚了兩聲,最後拍下她手背。

蔓蔓方是從一時遊離的地方拉回了神,看向方敏:“方醫生?”

“去那邊的牀躺一下,我和趙醫生要給你做個體檢。”

蔓蔓對醫院的消毒水味其實挺排斥的,尤其是白色的牀單白色的簾布什麼的,一片白,看起來都很冰冷。哪怕她現在和方敏算是很熟了,但只要是躺下來,渾身不自在。

衣服釦子被解開後,皮膚上被擦了些絲涼的液體應該是酒精之類,然後是儀器的線連接到她身體上面。方敏給她做的這個檢查她上回做過,是做心臟檢測的項目。好像從一開始她懷孕,方敏就特別注意她的血液和心臟。

儀器拉出來的曲線紅白紙條,這回是由趙文生抓着。這回做的檢查時間,比上次還要長一些。

做完後,照樣是醫生先走出去。護士幫她坐起來弄好衣服。她下牀穿上鞋子,做病人的心裡是對醫生哪怕一點古怪的行爲都會惶惶的,急着出去想聽到醫生說什麼話。

結果聽到趙文生好像撥電話給她哥:

“嗯,陸科,她的心電圖我今天看了。嗯,我想,最好問一下她以前,小時候就診的那些病歷。我會先問問她自己知不知道她小時候的事。”

她掀開簾布走出來時,趙文生掛了話筒。

方敏坐在趙文生對面的辦公桌,在給她書寫病歷加開藥,不時還問一下趙文生意見:“要不要給她吃?”

“暫時不要。這個週末我和她哥、子業都商量過了,暫時不用藥。”趙文生交叉起十指,只要討論起工作,神情都會變得嚴肅,一雙眼睛的笑意頓無。

“我也覺得不要用,現在她血壓都不高,還有點貧血。”方敏琢磨着他這話時,揉揉額頭,看來有些棘手有些令她頭疼。

蔓蔓坐在他們身邊,小東子捱過來靠在她大腿上,好像都能感覺到她心裡的不安,小腦袋瓜仰高。

“方醫生,是不是我的孩子怎麼了?”這是每個懷孕媽媽遇到事情時第一個會關心的問題。

方敏朝她笑了下,像是要撫慰她的情緒,道:“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揪緊的眉頭沒有放開,眼睛挪到了趙文生那邊。

剛好,趙文生誠如和她哥溝通的,有話要問她:“我聽你哥說,你小時候常生病,都記得自己去上過哪些醫院看過哪些醫生嗎?”

蔓蔓自小的記憶裡,是常有消毒水味,尤其是很小的時候,在她七八歲之前。這也造成她對這段記憶忒別的排斥。沒有一個小孩子喜歡上醫院打針吃藥的,她不例外。好在,後來,好像去醫院沒有用,溫世軒抱着她,是找到了中醫。具體來說,還不是個正式掛牌的中醫,就是類似抓草藥的那種藥婆,吃起了草藥。清清淡淡的草藥香,比起醫院那些消毒水味,不知道好過多少倍。她的病,在中草藥香的薰陶下,奇蹟似地好了起來。

“去看了醫院,沒有用,最後改爲去吃草藥?”趙文生聽到她所講的話,眼神剎那變得很是認真,想來不是很相信。

蔓蔓對他的質疑反而不理解,反問他:“不然是什麼原因?”

“不會是醫藥費——”趙文生支吾着,有些不敢往下坦白的講。

這種貧困家庭因爲給孩子病人在醫院裡看不起病,乾脆跑去找民間偏方的事,在他們行業內,看到的案例太多了。

“我爸不是這樣的人!”蔓蔓果然怒了,“是醫院裡的人不作爲,沒有用。”

或許很小的時候她記憶不是很清晰,但是,她大一點時的記憶,都是很清楚的。她清楚地記得她爸爲了給她多支付點藥費,每天晚上,還要帶一些手工回家裡做,有時候做通宵。早上,要揹着她上醫院抽血做檢查,因爲醫院裡做檢查的人多,得一大清早去排隊。因爲父親這般辛苦,使得幼小的她,被針紮了滿臂時,都不敢說一句疼。

被罵醫院裡的人不作爲的兩個醫生,很是無語的,雖然他們知道蔓蔓不是罵他們。

當然,如果蔓蔓知道她哥現在就站在門口聽的話。

趙文生手指間搖曳着鋼筆,看起來有點無所適從。方敏在對面苦笑。蔓蔓的臉繃得青青的。他們再問下去,有點怕再度引燃了導火線。

“我覺得——”趙文生是身負了兩爺交代的任務來的,硬着頭皮,“你小時候那個病,或許不是醫院裡治不好。”

“你覺得我小時候是什麼病?”提眉,蘊着怒氣。

感覺她整個情緒偏執地往哪個方向走了,趙文生連喊冤枉:“蔓蔓,我們心平氣和地交談好不好。趙大哥現在只是作爲一名醫生,問你一些以往的病情,沒有其它意思。”

“既然如此,爲什麼問我醫藥費的事?”

趙文生認認真真地解釋:“趙大哥問你醫藥費,因爲你小時候肯定記不大清,是想推測你當時在醫院裡有沒有做最好的檢查和治療,你家人有沒有盡力帶你去最好的醫院就診。比如說,當時你爸知道在當地求醫無助後,有沒有考慮過帶你到北京來求醫呢?”

到北京?以溫家那個一窮二白的家境,當年是窮得都快揭不開鍋,怎麼可能?

“爲什麼非要到北京?在當地不行,到北京就行嗎?”

“蔓蔓,不是趙大哥誇大,北京是全國醫學技術最精湛最集中的地方。我們別提到出國求醫,按普通老百姓的標準也不可能。但是,你可以看到,現在農村裡的小孩被父母抱到北京醫院問診的,也不少。”

可在蔓蔓聽來,趙文生這話,即是變着法子要把她養父一棍子打死似的。想一想,都知道這些針對她養父的話,會是誰在趙文生背後出的餿主意。

“趙大哥。”蔓蔓噙定嘴角,“沒有到京城求醫,不一定不能治好我的病。事實上我吃了草藥後,現在都好了,好了這麼多年了。”

這話說到癥結了。方敏再度在嘴角拉開苦笑。

趙文生儘可能小心翼翼地去挖掘一些真相:“我問你,你高考的時候,你自己說是因爲發燒落考,那體育成績多少分?”

蔓蔓在一愣之後,霍的站起來,嘭拍下桌子:“你們調查我?!”

面對她驟然的大發雷霆,趙文生和方敏都被驚到了,仰着頭看她。

“誰調查的,是我哥嗎?!”

方敏急忙拽下她袖子,說:“蔓蔓你別誤會,你哥也是擔心你。”

“他擔心我什麼?他能擔心我什麼?他做這些事,不就是想方設法想抓住我爸的把柄嗎?”

對這個哥的一些心思,她洞察得太清楚了。

她養父對陸家把她收回去的事,自始至終都沒有發一句牢騷,更沒有討回半分贍養費,連提句讓她常回來看自己的要求都不敢。但她哥在做什麼,一直處心積慮想把她養父致於死地,你說她怎能不氣?

胸頭的怒,胸口的堵,讓她嘴脣都青白起來。

“蔓蔓,你坐下。”方敏使勁兒按她坐下,幫她拍着背順氣,見她氣成這樣,在這當口上,真不敢再爲她哥辯解一句。

趙文生見狀,也連忙倒了杯水給她喝。

可她已經氣到,一伸手把那杯子打翻了。

啷噹,杯子四分五裂的聲音,傳到門口,令站在門前的人,臉更是一變,似乎是與門裡的人較勁似地比誰更氣更黑。

典型的陸家人脾氣。

趙文生和方敏總算第一次領教到,平常溫溫吞吞的蔓蔓,執拗起來,比她哥還要厲害上三分,於是,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逐漸的,蔓蔓的氣平息了下來。

而站在門口的人,是怒到了頂點,轉身,像陣暴風飆離,跟在他後面的人,追着跑都冒出一身熱汗,跑到他面前爲他拉開車門。

嘭!

一拳砸到車頂上。

在車裡等候的劉秘書,見他這樣,連忙從另一邊車門裡出來,問:“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擡起的墨眸,寒冷如極地,幽深如波濤暗涌的深海。

總覺得,只要那個男人和他妹妹再扯上一天,終有一天是要發生些什麼事來。

而只要閉上眼,他都能在眼前浮現出小時候他追着那個男人時的情景,發自肺腑內臟的那種不甘和鑽骨的痛。

什麼時候,他才能把那個男人從他們的世界裡面拉出來,讓其徹底的消失。

“舅媽。”應方敏的要求,小東子摸摸舅媽的手,安撫舅媽的怒氣。

有孩子在,蔓蔓的脾氣必是收斂了不少,低頭,是對孩子笑一笑:“舅媽沒事。”說罷,拉起孩子,道:“我們該走了。”

方敏和趙文生都無話。等護士把藥從藥房裡取來後,讓他們帶上藥,方敏親自送他們走到門口。回來時,方敏整個人像塌陷的氣球蔫了一半,嘆:“我怎麼覺得她比陸科更難侍候了。”

趙文生提起眼鏡,同是苦笑。

護士走進來,提了一袋膏藥,急道:“方醫生,趙醫生,怎麼辦?少讓病人帶走一盒膏藥。”

“什麼膏藥?”方敏自己沒有給蔓蔓開膏藥,照理講,小東子是感冒也不需要膏藥。

趙文生,默默地從護士手裡接過藥袋。

方敏宛如發現新大陸:“你開的膏藥!給誰用的?”

用問嗎?當然是給孩子崴腳的媽用的。本想偷偷塞進藥袋裡讓蔓蔓帶回去給蔣梅。不過方敏對這些事都是不知道的。

趙文生意圖躲開對方緊逼的追問,不耐煩道:“不要這麼八卦,都像老太婆了。”

有意思。

方敏咧嘴笑:“要不,我幫你現在去追人。他們在等出租車,不一定走了。”

聽到這個有人願意代爲跑腿的建議,趙文生倒是很果斷的,把藥袋直接扔到了她懷裡:“有勞了。”

方敏挑眉看他裝得淡淡摸摸的樣子一眼,真是幫他跑出去追人,剛好是追到了坐上出租車的蔓蔓。

“我們少拿了藥?”蔓蔓接過她遞來的藥袋,挺是詫異,因爲在打開袋子口後,發覺是一盒傷科用藥。

方敏作爲醫生,交代:“不是你和東子用的。給誰用的,我想你們心裡有數。”

蔓蔓和身邊坐着的小傢伙面面相覷。

小眉頭一撇,嘴角一勾:“看吧,我就知道那隻狐狸是裝的。”

“是給誰用的?”方敏好奇。

“我媽!”

蔓蔓急忙叫出租車司機開車。這事兒,八字還差一撇呢。不能操之過急,傳的到處都是的話,反而不好。

這時候,蔣母照例爲大兒媳辦完事,去找王鳳。

王鳳熱情地接她進門,說:“剛好,我們在說一些有趣的事呢。”

“什麼有趣的事?”蔣母走進幾個太太圍成的茶客圈。

那些太太一個個都知道蔣母的趣味。有個太太笑道:“可惜你家沒有女兒了,不然可以湊這個熱鬧。”

另一個太太忙接上話:“誰說蔣夫人沒有女兒了。她家那個不是現在變回單身了嗎?”

說的是她二女兒蔣梅離婚的事。

兒女鬧離婚,放到現今的中國社會,尤其是有點清高的家庭,都是倍受人詬病的。蔣母的臉色頓然變得不大好看。

王鳳拉她坐下,解釋說:“她們這不是說笑你家蔣梅,是真心爲你家蔣梅盤算。剛纔我們都還在議論,記得,當年,你家蔣梅不是和他是一箇中學的嗎?”

“哪個他?”蔣母剛見過趙文生,眼皮跳。

“趙家的兒子啊。剛從美國回來,可出息了!你不知道?”王鳳看她臉色又變了變,不得不提醒她,“也是,你爲了照顧你懷孕的兒媳,都多久沒有到這邊來座談了,不知道很正常。”

趙文生出息了?趙文生怎麼可能出息?她今天剛遇到過,很普通的一個急診科醫生,怎麼就出息了?蔣母愣是沒有想明白。

“他現在是副教授級別,上校軍銜了吧。聽說直接入的那單位,是陸科的單位,直屬後勤總部的。”一個太太替蔣母揭了謎底。

蔣母像彈簧從座椅上蹦起,在衆太太的矚目下,紅着臉重新坐了下來。

“看來蔣夫人對這事一無所知。”幾個太太對她此舉評價。

“我是不知道。”蔣母咳咳,再三掩飾。

“我說你家蔣梅和人家現在有沒有重新來往啊?”王鳳追着她問,“我記得你當年好像還問過他他對你家蔣梅有沒有意思?他怎麼說的?”

別提這個了,丟臉。蔣母咳一聲,側過臉。

幾個太太顧自說着:“打聽過了,在美國都沒有女朋友,一直單身,現在回來,是黃金單身漢,但是單位裡的領導給他介紹對象,他都不要。想給他安排相親,都難。不知道花落誰家了?所以,我們纔想到了會不會是你家蔣梅?照理說,那個時候,你家蔣梅和他走得最近了。”

對這點,蔣母絕不贊同:“怎麼可能?真是對我家蔣梅有意思?在她要結婚的時候,怎麼不出現?”

聽蔣母這話,對趙文生不滿意?

王鳳挺是稀奇地瞧着蔣母:“別說他爸早逝,他媽可是厲害着,中將軍銜了。這樣的家境數一數二,沒的話說,多少女兒家攀着都攀不上。”

“不好意思。”蔣母挺是淡定的,“我家蔣梅那是離過婚的,孩子都有一個,不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們很有自知之明的。”

對蔣母這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蔣母現在是聰明瞭,攤上個家境好的好兒媳或是好女婿又能怎樣,還不是讓她自己受苦。蔓蔓是例子,金美辰也是。最重要的是,這回若真要重新給她女兒找一個,非得找到個絕對聽她這個丈母孃話的女婿,免得召回來讓自己生氣。而與趙文生的樑子是多少年前已結下的,她傻的纔可能讓趙文生娶了她女兒回頭來氣她。

不過現在有王鳳等人的提醒,蔣母離開王鳳這裡後,匆匆跑到了女兒家裡,向女兒面提。

“你知道他回來嗎?”

蔣母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蔣梅很是警惕,敷衍地說:“喔,知道,前幾天聽人家說。他是蔓蔓她哥的同學。”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少和蔓蔓來往,也少和她哥那些人來往。他們不是我們攀得上的。你現在都離了婚,或許他們早在私底下嘲笑你和東子沒丈夫沒爸爸了。”蔣母在女兒面前說話一直是毫無忌憚,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出口。

蔣梅對母親這點從小到大早吃透了,如今聽來突然很刺耳,母親對她的指手畫腳,若真是隻是針對她還好,卻一直有意針對她喜歡的人。

“媽——”她剛想開口。

“你不要再說。聽好了,千萬不要和他再見面。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多少年前都不可能,現在你都這樣子結過婚離過婚了怎麼可能?不是媽刁難你們,媽以前也幫過你的,但他不領情。再說他媽那眼光傲着呢,我今天去都聽人家說,什麼介紹相親通通不要,不知道私底下已招到個什麼樣滿意的兒媳。你不要傻傻的再被男人騙了!”蔣母這一番話下來,卻是極像是處處爲她着想的話。

蔣梅把抹布半擰乾,擦洗竈臺,聲音有些低:“媽,你放心,我和東子兩個人過都沒有問題的。”

聽到她這話,蔣母很是滿意,道:“有好對象,合適的,媽會幫你和東子留意的。東子最好還是有個爸爸。”說完,溫柔地拍拍女兒的手,轉身離開。

蔣梅跳着腳,爬上一張椅子擦拭頂上的一臺排風扇,她邊擦,很是用力地擦,額頭出了一顆顆大汗,似乎這樣,才能宣泄掉心中的煩惱。

不久,蔓蔓帶着東子回來了,小傢伙進門,先拎着那盒藥膏向媽媽炫耀:“給,那隻狐狸給你的。”

接住藥膏,蔣梅卻只是將它擱在桌上,走去給兒子倒水。

看着媽媽罔若無睹的樣子,小眉頭揪一揪。

人生,即是這麼的奇怪,偶爾,你不願意,不想去碰,但是,偏偏,就和你作對似的,你不想見什麼人偏偏給你到哪裡都撞上。

她的腳總算好得七七八八了,可以重新上班,現在孩子都是蔣父去接。開着車,從單位裡回來的時候,路過一家書店,想着兒子念雙語,需要增添一些聽說課程。把車開進書店前面的停車位,下了車,走進店裡。

這家店她經常來的,因爲離她住的那地方,是最近的最大的一家,書的種類挺齊全,而且挺新穎,國外引進的教材也多。

一路徑直找到了音像區。一般這樣的地方,都會放一些樂曲,一般播放的,也是近來流行歌壇的熱門歌曲。不知怎的,今天的店員是懷舊了起來,竟然放起了后街男孩的歌。

后街男孩這支樂隊,在她中學時代紅極一時。那時候,MP3MP4MP5蘋果什麼的,通通都還不見影子,最貴的是CD機。一臺CD機,至少要幾百人民幣。當年的人民幣價值與現狀的人民幣不能同日而論。就如當年的房價與現在的房價是一天一地。幾百,她家花費不起給三個孩子都買,因爲當時三個孩子都還不會賺錢只會要錢,蔣家得勒緊褲帶。但在她的學校裡,能花得起的學生不少,誰讓都是京城裡的人。

她家最終買的那臺CD機,被她最愛炫耀的大哥獨佔了。她和弟弟想借都借不到。

在學生年代,如果你不會聽流行樂不會唱幾句流行歌,你就是典型的落伍,要被排外。她當時那個急,天天跑到這家店裡買那種CD碟轉成錄音帶的磁帶。而用磁帶聽,顯得有些落魄。學生時候都挺愛攀比的。她只能偷偷地買。

她記得,自己那時候,每次,都是離收銀臺一定距離的地方蹲點,等着,等着沒人的時候,四周都不見同學在的時候,纔敢走上去付錢。

然後,有一次,她竟然忘了帶錢包,面對摸着褲袋和書包老半天沒有摸到錢付款的情況十分困窘。這時,一個溫柔的男聲在她後面說:十塊錢是吧?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從他離開後,爲什麼再來這家書店都極少想起這些,而到今天偏偏都想了起來,因爲註定是要再遇上。

剎住的腳跟,若在地上紮了根。

前面,僅十米遠,她甚至能聞到從他身上飄來的味道,以前是完全清爽的少年飄灑着檸檬香氣,現在,稍微夾帶了些消毒水味,一樣不失清新和乾淨。他很愛乾淨,愛到什麼程度,流了汗,你都只能覺得他每滴汗都像水珠一樣晶瑩剔透,亮得如清晨的露珠。望到他側顏時,她猛地身體一僵,高度警惕:今天的他不知爲什麼沒有戴眼鏡。

“小姐,你讓一讓。”後面某個要過路的人說。

聽到這聲音,距離近,他本是低下來在貨架上鑽研的頭擡了起來,轉了過來的瞬間,只覺得一個人影晃過,再想抓,不見了痕跡。最終,是在中間的大方臺子邊上,隱約地見到一小片衣袂。

驀地,笑,在他眸底裡面如泉水一般清涌。

貓腰在臺子後面躲着的蔣梅,突然感到兒子對他的形容詞太對了:狐狸!

106 拉開帷幕251 小財迷發大作用113 轉機175 她是你們的媽165 只有三天152 包子來了046 奶奶來了253 一場空92 君爺的盤算046 奶奶來了238 與黃濟儒見面19 緊張012 壞女人244 找到她194 暗殺166 君爺的毒舌369 姚家會面59 發威172 廟會206 反擊89 血型196 蔣大少的暴怒339 姐弟戀84 三個父親的會晤006 不簡單的代課老師79 峰迴路轉125 她知道了395 真相如何147 孩子要誰當爸爸226 頂葉331 親人相見343 算計273 高手過招221 其實是家譜40 來了62 不是破落戶425 叫姐兒吧118 意外出現的人53 那真是她媽嗎201 你配不起他227 爲她焦慮213 鬼故事的由來199 意外070 他始終沒有忘記32 坦誠352 是別人家的孩子終究是別人家的孩076 叫我的名字418 老同學的聚會082 回去260 機遇192 君爺這大嘴巴194 暗殺002 小女王186 宋趙宋40 出賣085 馮母177 重逢229 彤彤73 冒芽356 知道了007 情書13 自由416 母親病了54 母女388 安排婚姻435 露出真面目145 與奇葩對峙216 回憶57 決裂上113 離開旅館218 預產期近了161 跟蹤151 哥危險234 誰死244 找到她43 不一樣了190 表白091 尷尬的見面30 一模一樣202 李含笑136 爺你真能裝342 襲擊092 沈奶奶到78 真相161 跟蹤139 引起關注110 女婿與丈母孃的會面208 我知道你對我136 婆媳見面212 回去076 叫我的名字173 蔓蔓出馬345 攤牌105 說是去度蜜月233 拒絕017 每天至少一個吻201 臨產前的支開全家福098 佳人如斯歲月靜好22 遭殃165 只有三天
106 拉開帷幕251 小財迷發大作用113 轉機175 她是你們的媽165 只有三天152 包子來了046 奶奶來了253 一場空92 君爺的盤算046 奶奶來了238 與黃濟儒見面19 緊張012 壞女人244 找到她194 暗殺166 君爺的毒舌369 姚家會面59 發威172 廟會206 反擊89 血型196 蔣大少的暴怒339 姐弟戀84 三個父親的會晤006 不簡單的代課老師79 峰迴路轉125 她知道了395 真相如何147 孩子要誰當爸爸226 頂葉331 親人相見343 算計273 高手過招221 其實是家譜40 來了62 不是破落戶425 叫姐兒吧118 意外出現的人53 那真是她媽嗎201 你配不起他227 爲她焦慮213 鬼故事的由來199 意外070 他始終沒有忘記32 坦誠352 是別人家的孩子終究是別人家的孩076 叫我的名字418 老同學的聚會082 回去260 機遇192 君爺這大嘴巴194 暗殺002 小女王186 宋趙宋40 出賣085 馮母177 重逢229 彤彤73 冒芽356 知道了007 情書13 自由416 母親病了54 母女388 安排婚姻435 露出真面目145 與奇葩對峙216 回憶57 決裂上113 離開旅館218 預產期近了161 跟蹤151 哥危險234 誰死244 找到她43 不一樣了190 表白091 尷尬的見面30 一模一樣202 李含笑136 爺你真能裝342 襲擊092 沈奶奶到78 真相161 跟蹤139 引起關注110 女婿與丈母孃的會面208 我知道你對我136 婆媳見面212 回去076 叫我的名字173 蔓蔓出馬345 攤牌105 說是去度蜜月233 拒絕017 每天至少一個吻201 臨產前的支開全家福098 佳人如斯歲月靜好22 遭殃165 只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