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死了。
當聶縣令知道自己女兒是因爲受到兩個鬼怪的欺騙，認爲喝下水莽草熬成的湯汁能夠青春不老而死後，聶縣令並沒有半點傷心的意思，甚至還安慰卓景寧切莫爲此難受，說是這逆女自作自受，不知檢點。
而當上面的巡檢官下來，結合郭北縣的望族證詞，覈實聶縣令的不作爲，直接將準備好的貶謫令頒下了後，明白水莽草後果的聶縣令，直接就帶着人離開了。
郭北縣自此無主。
王家等郭北縣望族們，聯手維持郭北縣的秩序。因爲怕出現什麼紛爭，這些人特意去請來歷極大的卓景寧，暫時住持郭北縣的一切事宜。
不是縣太爺，但卓景寧已經是這郭北縣之主。他下的命令，本地望族都會給面子執行。至於那些牆頭草一般的鄉紳財主，在看到郭北縣望族對卓景寧的態度後，紛紛跟卓景寧表了忠心。
將這郭北縣收入囊中，遠比卓景寧當初拿下惡人縣還要簡單。
沒人阻擋，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至於郭北縣方圓內的鬼怪，有小狐狸在，哪個敢冒頭？甚至還有鬼怪爲此專門送禮來的。
卓縣令坐鎮衙門，凡人，鬼怪，皆賀！
大權在握，威勢無兩。卓景寧以爲這樣的情況下，沒有鬼怪敢招惹他，沒想到只過了七天，他就被一鬼怪拉入了夢境中。
腳步落下虛浮，周邊的環境看起來一切正常，只是郭北縣尋常的街道般，但卓景寧還是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夢境當中。
這多少算是十道年輪印記帶來的好處。
意志堅定，縱使鬼術，也很難影響到他。
卓景寧步行了幾步，就看到了有孩童歡笑着從他身側躥過，跟着有一道倩影接近他，口中急呼道：“先生小心。”
一陣香風過來，卓景寧就看到了眉眼如畫的聶小倩。
膚色白皙，雙頰如桃花暈染開，美豔不可方物。
宛如活人。
但比活人更加漂亮。
如果說，還是活人的聶小倩，帶有一種世俗煙塵氣息，那麼此時的聶小倩，翩翩若仙，不太像是人間女子，彷彿天上的仙子。
卓景寧看着聶小倩，饒是他有十道年輪印記，又知道聶小倩的前事，但此時此刻，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旖旎感出現，他看着聶小倩，有點出神，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美。
實在是太美了。
聶小倩的美貌，不在小狐狸之下。不過活着的聶小倩，遠不如小狐狸。小狐狸那種天生凌駕於衆生之上，卻又古靈精怪的氣質，是聶小倩遠遠無法比較的。但死了的聶小倩，不知爲何，卻隱隱能和小狐狸一較高下。
清純、美豔，一顰一笑，只是出聲，都叫人回味無窮。
卓景寧按耐住了被拉扯進入夢境中的戾氣，他緩緩吐出口氣後，才說道：“是小倩啊，你怎麼來了？”
“小倩是來見先生最後一面。”聶小倩看了一眼卓景寧，略有些失落的道。
“爲何？”
“小倩原本斗膽想和先生再續前緣，只是……”聶小倩話沒說完，但卓景寧明白了。聶小倩還是活人的時候，感覺不到小狐狸的威勢，或者說是沒資格感應到。但在她誤喝了水莽草熬成的湯汁，又在小狐狸安排下順利成了蛇級鬼怪，聶小倩就能感應到來自詭像級妖王的恐怖威勢了。
如天如地，惶惶不可終日的大恐怖。
“小倩，我也不知該怎麼說你纔好？但人死爲大，你死了，但也算解脫了。”卓景寧只好這樣說，算是安慰一下聶小倩。
畢竟，在他看來，死的確實夠倒黴的。好巧不巧，路過那兩個打扮成富家書生的鬼怪附近。
然後，鬼怪鬼話連篇，她也鬼話連篇。
最終，她更勝一籌。
殺人者人恆殺之，騙人者終受他人騙。
不過卓景寧這樣安慰的場面話，聶小倩聽了卻無比受用，她盈盈一笑，舉止端莊大方，“是解脫了，這做人，哪有當鬼舒服？先生是大能耐的人，一聲令下，人鬼兩道皆從，小倩多謝大人的安排了，不然的話，小倩可沒現在這樣日子過得舒服。”
卓景寧看着聶小倩，只覺得聶小倩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性格方面大不相同，難道說有此遭遇，聶小倩一下子看開了不成？
他所獲得一門鬼術中，有一門是心境鬼眼。聽着似乎很厲害，但實際用途，就是讓卓景寧能夠看到他人和鬼怪的心境修爲而已。
這門鬼術，是卓景寧唯一一門不受聊齋世界限制使用的鬼術。
一開始卓景寧還在奇怪，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爲，沒什麼用。
沒有破壞力，就算是知道其他人或者鬼怪的心境修爲，也就這樣。
卓景寧想了想，在這夢境中凝神片刻，閉上眼一會兒，然後再睜開，果不其然，他在聶小倩身上，看到了年輪印記。
一共九道。
他臉色不由微變。
九道年輪印記，比他還少一道。但他用了多久，聶小倩纔多久？
雖說心境修行就是這樣不講道理，但也可以看出，聶小倩爲什麼會有現在這樣一副變化了。
九道年輪印記，厚積薄發，聶小倩原本因爲見識有限，表現得再怎麼樣讓人搖頭，也該大悟徹悟了。
“先生怎麼了？”聶小倩看着卓景寧臉色變化，不由面帶幾分焦急關懷之色，柔聲問道。
“恭喜，九道年輪印記，卓某修行數載，也才十道年輪印記。”卓景寧如實說道，他還真有幾分羨慕。
畢竟，他夢寐以求的，便是這十八道年輪印記。
現在年輪印記不夠，導致他的精神力量不足，連觀想法如是我聞的全部威能，都無法持續動用。
“先生原來是想要當聖人呢，先生纔是了不得的。”聶小倩聽了卓景寧的話，卻是連連搖頭了，看着卓景寧的目光，還帶着幾分崇拜之色。
卓景寧被她的目光看着，不由有些尷尬，於是道：“你打算以後去往何處？”
“小倩不敢奢求先生收留，打算四處轉轉走走。聽說有位妖王在招收女鬼，幫他做買賣，小倩自認爲口才不錯，便想去混口飯吃。當了鬼，才發現原來沒銀子，這當鬼也很難受。”聶小倩溫婉一笑，然後自嘲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