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利用人家還說人家壞話。”小狐狸白了卓景寧一眼。
“這只是我們的悄悄話，又怎麼是在說壞話，畢竟是事實，我看人可能會不準，但在這做事方面，我可從沒看錯過。”卓景寧說着，然後起身，走到窗口，將窗打開，讓風吹進來，遙遙一望。
他挑選的府邸位置很好，從他這位置，剛好可以遠眺半座池縣。
這是一座繁華至極的縣城，說一句魚龍混雜，只是最粗淺的形容。
卓景寧沉吟着。
他若讓李偉成舉辦那鑑寶大會，邀請池縣的書生，不知道這算不算間接推動了那個似是而非的白蛇傳的劇情。
畢竟，白蛇未現啊！
這麼想的時候，小狐狸忽然走到了卓景寧身邊，跟着看了一眼，然後說道：“有鬼神進入了縣城內，不過很奇怪的是，那是鬼神，但人道意識卻沒有激烈反應。”
“是她！”卓景寧想了想，如此說道。
這第二層聊齋世界的人道意識，是從那一個擁有無數子世界的真界而來。那方世界人道昌盛，人道意識甚至因此達到了霸道至極的地步，容納不了任何的非人之物。
此方世界的人道意識就算遠不如那一個真界的人道意識，沒那麼霸道，但也不該會對鬼神無動於衷。
卓景寧想來想去，只能那一位鬼鬼祟祟，似乎是在謀劃着什麼的白仙貞了！
那一個蛇類成道的聊齋鬼神！
“是你在暗中推動嗎？”卓景寧擡頭，天空中只有白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因爲根本看不到他想要看的。
不過他這一聲問的，無疑是聊齋世界。
他才起念用鑑寶大會來掉包，從許漢文手裡拿走那件聊齋世界給他的東西，那白仙貞就進入了池縣，這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人這一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纔對。
不過卓景寧還沒故作深沉完，就發現小狐狸在扯他的袖子，他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說道：“那是一個鬼神，蛇妖之身，可能是白蛇，名叫白仙貞，路上我無意間遇到了，只覺得她身爲鬼神卻出現在清廷境內，很是不可思議，這才印象深刻。”
小狐狸點了點小腦袋，她對卓景寧這番解釋很滿意。
她是能從卓景寧心中讀取到這一部分。
可是，她更想親口聽卓景寧把這件事情給交代清楚。
“你說的白蛇傳，是什麼？”小狐狸隨即問道。
卓景寧可沒說過白蛇傳，這多半是小狐狸從他心中讀取到的一部分，於是就把這一個千古流傳的故事，給詳細講述了一遍。
聽完，小狐狸小手摩挲着光潔的小下巴，精緻的小臉上若有所思，然後兩根小眉毛挑了挑，很是俏皮可愛的說道：“我和你想的一樣。”
卓景寧翻了個白眼。
淨說廢話！
小狐狸一瞬間讀取了卓景寧的心裡吐槽，立馬就小臉可憐兮兮，扯了扯卓景寧的袖子，假裝抹眼淚的說道：“寧兒，你變了。”
卓景寧：“……”
好吧，成了夢魘鬼神，可小狐狸還是原來那個小狐狸，又皮又欠揍。
……
池縣沒有西湖，只有博望泊，登高博望，一望無盡，以爲汪洋也！這是前人之贊，也是對這池縣博望泊最形象的形容。
雖然以湖泊稱呼，但支流無數，池縣能有今日繁花盛景，也跟着博望泊帶來的水運交通便捷有很大關係。
博望泊有些水域，風景優美動人，平日裡少不了人去划船遊玩。
白仙貞端坐在船艙內，將自己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然後對划船的小青說道：“小青，還真別說，這清廷凡人所弄出來的這些美景，是我等所在區域內無法見到的，坐忘真君和月下蓮宮主封山前的命令，這會兒想來多半也有道理。我等鬼神，天生不死不滅，但是卻目光短淺了，這人族何等善於創造，是該給他們一些發展時間，然後一舉吞沒。”
小青划着船，聞言苦笑，卻不說話。
他是青魚成道，因爲特殊機遇，極其善於隱藏，便是鬼神也很難看穿他的隱身，但他不是鬼神，也不是鬼神級的大妖魔，不好插嘴說這些關於鬼神的話，更何況還是涉及到了那兩位至高無上的夢魘鬼神。
哪怕他和白仙貞關係很好，平日裡以姐姐稱呼，白仙貞的事情，他也知道大多數，就算他說了鬼神的壞話，白仙貞聽了也不會外傳出去，但他還是不敢。
凡人奉行的是禮教尊卑。
而他們鬼怪，奉行的則是實力爲尊。
白仙貞是知道小青性子的，見到小青不答話，也不以爲意，這早在她意料之中。她將手放入了水流中，輕輕甩動，“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來這清廷境內究竟是要做什麼？或者說爲了那麼一個虛妄的猜測，值得嗎？但是，我心裡終究是有些懷疑。”
“小青，你相信嗎？我很懷疑，那兩位夢魘鬼神是站在凡人這一邊的。我曾見識過月下蓮公主的威能，那是鬼神都只能爲之驚恐戰慄的。可是，夢魘鬼神卻從沒對這清廷、這天庭全力出手過，坐忘真君更是數千年不曾現身了，現如今只有月下蓮宮主將天地生成的鬼術壓制，不然這些鬼術出現在清廷境內，爲那些天庭鬼仙所得。”
小青的臉色瞬間大變，他這下子忍不住了，他趕緊說道：“姐姐慎言，夢魘之威天地難測，過去、現在、未來都有夢魘的身影，你這番話很有可能會被坐忘真君知道。”
和白仙貞關係好，對於鬼神的一些秘密，小青也是知道的。哪怕是夢魘的特徵，他也知道一些。
他曾經聽白仙貞說過，兩個不是同一個時代的夢魘鬼神，在未來的某一刻碰到，然後結了仇，這讓其中一個夢魘鬼神的現在之身，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了對方的過去之影，進行生死一戰，最終造化弄人的是雙雙隕落。
“這人道意識可不一般，你別小瞧了。要不是在這人道意識的籠罩之下，我還不敢說這話，你當我傻了嗎？”白仙貞聞言不由輕生一笑，不以爲然的如此說道，不過見小青一臉懼怕，她的目光偏轉，打算找個話題轉移小青的注意力。
相處多年，小青她還是真當成自己的弟弟來看，哪怕小青不是鬼神級，她也會平等對待小青。
白仙貞看向四周，忽然就是一怔。
她看向的地方，是一處河岸，河岸邊有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書生站着，昂首挺胸，目光自信，一看就是年少得志。
那年輕書生似乎是在準備吟詩，目光轉動，在尋找靈感。
忽的，這年輕書生看到了白仙貞。
四目相對。
這不是白蛇傳。
這是聊齋。
但在那一刻，一種未知的因素卻是影響到了白仙貞，也影響到了這年輕書生。
一種奇妙的情愫，瞬間出現在他們心頭。
似是而非的故事，但並不存在的命運卻還是安排這一幕。
嘩啦！
原本晴空萬里，可忽然間就下雨了。
大雨傾盆。
一時間自信非凡的年輕書生狼狽不已，不由左顧右盼，想要找個地方躲雨，或者能不能跟人共用一把傘，不過這時，一艘船到了岸邊，一名身穿青色衣服的年輕男子，站在船頭招呼道：“公子，雨下大了，不如上船避避雨吧，免得得了風寒，那可就不太妙了！”
這年輕書生連忙上船，然後道謝道：“多謝船家，學生……”
這年輕書生正說這話，忽的就看到了船艙內對他盈盈一笑的女子。這女子，正是他方纔看到的那一位，不由得，這年輕書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顧着呆呆地看着這女子。
“噗嗤。”白仙貞看着這書生呆滯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
這年輕書生這纔回過神來，然後慌忙行禮說道：“學生許漢文，見過姑娘！”
“妾身白氏，見過許公子。”白仙貞還了一禮，她的目光在許漢文身上左右打量着。
許漢文被白仙貞看着也不說話，目光也放在白仙貞身上。
然後四目再次對上。
這一遇，不知是妖迷惑了人，還是人迷惑了妖。
又或者，是在互相迷惑。
……
卓景寧望着窗外忽然落下的大雨，這雨來得快，也來得猛，大的出奇，讓不由感慨道：“這雨多半是也是爲了許漢文和白仙貞相遇而刻意安排的吧？”
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沒有看到，但他可以肯定，白仙貞已經和許漢文相遇了，一如白蛇傳當中那樣，只不過這是在聊齋世界當中，會生出怎麼樣的變化，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兩天裡他差不多該找李偉成提出那個鑑寶大會了。在之前的談話後，他已經從李偉成口中知道了這位縣太爺是認識許漢文的，畢竟許漢文再怎麼也是其中一位大儒的記名弟子，如此人物李偉成又怎麼不認識？
這一個許漢文，說起來倒是比白蛇傳裡的許仙混得要好多了。不過許仙是家境貧寒，由姐姐拉扯大，爲此還拖累了姐姐出嫁，最終嫁了一個大她許多的捕頭。
儘管那捕頭對許仙的姐姐不錯，可是白蛇傳是發生在宋朝，當時是重文輕武，武將尚且遭人白眼，更何況一個捕頭呢？
而這一個許漢文，卓景寧打聽多了，不光是拜師大儒，更出身名門，從小錦衣玉食，先天條件就比許仙高出太多了。這不得不說，出身不能決定了一個人的未來，但基本決定了一個人未來所能達到的高度。
許仙到最後，可是隻能將自己的希望，完全放在了下一代身上。
好在他兒子也爭氣。
讀書出人頭地，金榜題名。
腦海中轉過這些念頭，卓景寧對此就沒有更多的感悟了，他也只是閒着沒事想想，好打發下時間。
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忘卻了在現實世界時候的時光，不覺得沒了手機會很難過，也不會突然想起現實世界的某個人，到了這個地步，卓景寧已經完全被聊齋世界給同化掉了。
連帶着的，自然還有懲戒。
懲戒已經不是歿界的懲戒，而是屬於聊齋，成了聊齋的一部分。
卓景寧是知道這一點的。
但他從沒阻止過。
這鑑寶大會，比卓景寧想象的要快，到了第二天，李偉成再度登門拜訪，這一次是來求卓景寧幫忙的。
“卓大哥打擾了，還請幫小弟一把，小弟感激不盡。”李偉成一來就訴苦，告訴卓景寧自己又遇到了麻煩，他的一位上司想要讓他的兒子拜入一位大儒門下，但偏偏那位上司沒有門路見到大儒，於是就想請李偉成幫他做好這件事。
這件事成了，他的上司自然是對他感激不盡，回頭好處不斷。可這件事一旦辦砸了，那麼李偉成就要倒黴了，偏偏這件事還拒絕不得！
上司找你幫忙，你敢拒絕？
李偉成爲此犯了難，只好再來請教被他視爲智囊高人的卓景寧。
“此事簡單，人皆喜好富貴之物，李兄何不舉辦一個鑑寶大會，以寶邀人，以文章聚人心，明着是品鑑寶物，交流文章，暗地裡，李兄你將那位你上司的公子安排在場內，到時候一旦認識了大儒的弟子，請他們引薦一番，也不算李兄你糊弄你上司了，畢竟你這是盡力了，這成與不成，便要看你上司的公子的能耐了！”
“成了，自然皆大歡喜，李兄有幫忙引薦的功勞。不成，這就和李兄沒什麼關係了，只能說你上司的公子不爭氣罷了！你可是方方面面都給他準備好了，是他自己沒有把握住機會！這樣的人，哪怕他的父親能見到大儒，也多半是被大儒怒斥一番。”
卓景寧一番話下來，聽得李偉成心花怒放，不由再次拜謝，然後轉頭就走，他要去準備鑑寶大會。
看着李偉成匆匆離去的背影，卓景寧面無表情，似乎是在目光，但是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翹。
這玩弄人心，有時候這滋味也挺不錯的，難怪當初在第一層聊齋世界的宋國，鬼神那麼喜歡弄劇本，還有那些聊齋故事當中，聊齋鬼怪們也都喜歡玩弄人心。
卓景寧的目光深邃，心態不由開始有些變化。
一開始是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然後是野望橫生，遭受挫折後把希望全放在懲戒身上，懲戒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後，內心一度開始膨脹。
直到遇到了坐忘真君的殘魂，這一副心態也有所收斂。
從開始到現在，卓景寧實力越來越強大，但他本質上，卻還是一個俗人，貪財好色。他的一身心境修爲，一是有着死而復活的經歷，生死間有大恐怖，是個人都能脫胎換骨，二是有着懲戒，不斷給他強行疊加年輪印記。
小狐狸哼着不成調的曲子，身爲夢魘鬼神後，她一下子就知道卓景寧此時的心態變化。只要不涉及到懲戒，以及懲戒的源頭歿界，她便可以輕易知道。
小狐狸嬌媚無比得白了卓景寧的背影一眼，對於這種心態變化，卻是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
人的動力，往往源自慾望。
那一團鹹魚般的人道意識能在卓景寧身上待那麼久，除了卓景寧的體質能夠完全承受住人道意識，並且緩慢滋養人道意識外，更多的還是因爲卓景寧的性格和這一團人道意識，都是鹹魚……
鹹魚遇鹹魚，當然是惺惺相惜。
卓景寧此時的心態變化，無疑會讓卓景寧接下來做事風格大爲不同，也更加具有野心。這是小狐狸最想看到的，她可不是李婉淑，她不喜歡平淡的日子。
儘管可能那纔是幸福。
過了兩日，鑑寶大會如期舉行。
因爲是李偉成這位池縣縣太爺舉辦的，哪怕在大人物不少的池縣，也還是引起了很大的動靜，池縣內的讀書人，無不希望自己能參加這鑑寶大會。
這可是開拓眼界，交流學問，擴展人脈圈子的大好機會！
不敢說是千載難逢，可一旦錯過了，那可真就懊悔至極。這鑑寶大會能帶來的好處太大了！
能參加這鑑寶大會，何嘗不是提升資歷的一個好機會？
又或者等到日後交流到這鑑寶大會，發現對方當時也在那鑑寶大會上，哪怕是之前不認識對方，此後的關係也會親近起來。
這年頭的讀書人，講究“同鄉、同門”之誼，這也使得朋黨扎堆。
好處如此多，如何不叫這些讀書人動心？
李偉成邀請過卓景寧，不過被卓景寧以自身名氣不大給拒絕了。他在自己府邸中看書喝茶，小狐狸則去跑腿，然後沒一會兒，小狐狸就帶着一個木盒回來了。
卓景寧看了一眼，不由說道：“夫人辛苦了。”
這木盒，正是那日許漢文手裡那一個。
“我給那個儒家弟子換了一個新的，當然他多半是看不出來。”小狐狸說着，將木盒放在卓景寧的書桌上，就裝模作樣的擦了擦光潔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然後小嘴裡輕聲嘀咕，卻故意讓卓景寧聽到：“哎呀，這天太熱了，熱死我了，我要先去洗個澡。”
卓景寧還真當真了，以爲小狐狸熱壞了，讓侍女去給小狐狸準備洗澡水，然後纔回來打開木盒。
一瞬間，卓景寧的神情格外精彩，他的目光有些呆滯。
“這是真的？聊齋世界送我這東西？”
這木盒裡，放着一件袈裟！一件材質非凡，金光閃閃的大紅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