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用乾柴在幾個空油桶中生了火，已經有不少戰士在烤衣服。衆人圍着火爐，一邊烤衣服，一邊吹牛聊天。
徐飛見張小東正在往裡邊添柴火，身邊有個空位，當即湊過去，將褲子架起，一屁股坐在他身邊道：
“張大衛，你小子倒是安逸哈，風吹不到雨淋不着的。”
“嘿嘿！”張小東忝着臉笑道：“徐庫裡，感覺怎麼樣？”
“唉，累！”徐飛呻喚一聲，這一天下來腰痠背痛，手掌心都起了泡，說不累纔怪！
“辛苦啦辛苦啦！來烤烤，暖和！哎徐庫裡，你知道後面的二龍山麼？我聽說山上有黑瞎子呢！”
“黑瞎子？”徐飛一邊搓着凍僵的手，伸到火邊取暖，一邊道。
“真的！今天我們去後面撿柴火，聽當地老鄉說的，說有人見過。”
“嗨，黑瞎子怎麼啦！現在大冬天的，黑瞎子不也在冬眠麼……”
兩人正說着話，巫大鬆來找他。
“徐飛！你在這兒呢！”
“班長，什麼事？”
“上午的標語淋溼了，指導員說讓重新寫，明天再貼！”
“哦！大衛幫我看着點！”徐飛只好爬起來。
好不容易跟巫大鬆一起去寫完標語，徐飛急匆匆地回到火桶邊，戰士們都不在，張小東也不見人影，那褲子一支褲腳居然燒了起來！
徐飛手忙腳亂去把火滅了，但那褲腳已經被燒掉一截！
尼瑪……
徐飛轉身衝到炊事班，見張小東正在搬東西。
“張小東！你個死胖子！叫你幫我看着點褲子！你看！”
他把褲子拿給張小東看。張小東一臉無辜：
“唉唉對不起啊，徐庫裡，剛纔劉班長叫我搬東西去了！”
怎麼辦？徐飛欲哭無淚。
第二天下來，換洗的褲子也弄溼了，徐飛只好將就穿那條，但是一支褲腳長，一支褲腳短的，怎麼看怎麼彆扭。
其他人見了都忍不住笑，張廣志捅捅身邊的胡興國道：“嘿你看，像不像個狗腿子？”
這話徐飛業已聽見，當場就暴發了：
“你媽B你纔像狗腿子！”
張廣志訕訕地不敢言語，徐飛現在可不敢惹，人家是功夫高手，再不是以前那個弱雞似的新兵！
徐飛出了氣，想想這也確實難看，乾脆心一橫跑到炊事班去找了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將另一支褲腳也剪短，這樣迷彩褲變成了七分褲，好歹比狗腿子來得強！
徐飛穿着七分褲辛辛苦苦幹了一天，今天這段路下邊的石頭特別多，一直幹到到晚上七八點鐘才收工。
回到泉關鎮小學草草吃過晚飯，晚上躺在牀上，徐飛卻怎麼也睡不着。
連續幾天高強度勞動下來，眼見光纜溝越挖越遠，但身體負荷卻不輕，最難受的是沒地方洗澡，衣服上都是一圈圈的汗漬，身上一股嗖味，這讓愛乾淨的徐飛別提多難受了！
要是能洗個澡就好了！
自己全身痠痛，明明很疲勞，就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當兵以來的一幕幕情景浮現在眼前。
身邊秦林呼嚕扯得山響，教室裡一股子汗臭味腳臭味，徐飛越睡越難受，乾脆一屁股坐起來。
“你幹嘛？”溫宏坤在最靠外的地方，睡得警醒，當下擡了頭問他。
“班長，這也太臭了，我出去透透氣！”
徐飛穿上衣服，裹好大衣出門，只覺外面的空氣雖然冷，但是好新鮮！
溫宏坤也披了大衣出來，見徐飛靜靜站在那裡擡頭看着漆黑的夜空。
“徐飛，再忍忍吧！連長說明天干完，後天休息一下，統一帶去鎮上找地方洗澡。”
“哦。”
“怎麼啦？有心事？”
“沒……”
“想家了？”
“不是。”
“女朋友？”
“不是。”
“來一根？”溫宏坤不知從哪裡摸出根菸遞過去。
徐飛搖搖頭，“謝謝！不抽！”
嗚喔嗚喔嗚喔……
外面的警笛聲突然響起來，兩人都朝那處看去，只見一輛白色的警車閃着警燈從學校門口開過。
溫宏坤收回目光，自己點燃火，深吸了一口，道：
“其實我也不怎麼抽菸，來部隊以後學會的。有時候覺得煩了，就來一根提提神。”
“班長也有煩心事？”
“呵……”溫宏坤笑笑道，“煩心事多了，你看啊，我一件件數給你聽，今年25了，木有女朋友，單身狗一個！前些日子家裡地被徵了，要遷墳，也回不去！上個月爺爺中風，新兵剛下連又走不開！眼見要到點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轉改……”
溫宏坤靠着走廊扶手，吐出一口煙氣，望着漆黑的夜空，偶爾一顆顆閃爍的星星隱現其中。
“其實，我們當兵盡義務，講奉獻！真不是說說而已！”
“嗯，其實……”徐飛慢慢開了口，“就覺得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
溫宏坤沒說話，轉頭看他，等他的下文。
“來之前，我以爲軍營生活整天就是摸爬滾打，練好本領，站崗執勤、軍事演習什麼的……”
“然後呢？很失望對吧？”
“是！沒想到大量的時間耗在迎接檢查、打掃衛生、教育筆記上，而且，你看，現在像個農民工，整天挖溝溝……”
“……徐飛，你是大學生，和他們不一樣……”溫宏坤慢慢道，“你更有想法，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這是好事！”
“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沒個可以傾訴的人！這些我都能理解，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但是……”溫宏坤用力將菸頭彈遠。
“和平時期的軍隊，和戰時不一樣！除了準備打仗，除了訓練，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看啊，有一首歌的歌詞就寫得很好：‘當兵走四方，時刻聽召喚！炮火硝煙逞英豪、救災搶險挑重擔！’哪裡需要我們，我們就出現在哪裡！這就是我們軍人的職責！”
“現在部隊提倡正規化建設，講遵循戰鬥力的生成規律，有些東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像你，徐飛，在新兵中你的軍事素質是拔尖的，甚至比老兵還強，但你是一朝一夕練出來的麼？你敢說你入伍的時候就這麼強麼？”
徐飛：“……”
“一個單位的戰鬥力從哪裡來？就在一點一滴的日常作風養成中來！日常的作風養成從哪裡來？就是從這些毫不起眼的疊被子、擦桌子、挖溝溝中來！”
“你覺得挖溝溝沒意義是吧？但你想想，這下邊的國防光纜，傳遞多少軍事秘密！你能放心交給地方上的人來挖？你不挖，我不挖，誰來挖？”
徐飛：“……”
溫宏坤繼續道：“挖溝溝是很苦！但是也很鍛鍊人，能鍛鍊我們的體能和意志！你信不信，這一個多月的施工下來，你回去以後做單槓卷身上就跟玩兒似的！以後參加搶險、救災這些非戰爭軍事行動任務，纔能有堅韌的意志和強悍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