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亂,怪事又迭起 12

對方有備而來——衝君墨問。

紫珞與承東對視一眼,皆露出了疑惑之色。

“小朧,我們下面去瞅瞅……”

說着,她轉身往外而去,本來沒什麼興趣的,可這一下,他們把事又硬生生扯到她頭上,於是,骨子裡的好奇,便全被勾了出來。累

好奇心會殺死貓。

承東心裡這麼想,嘴裡輕一笑,目送她離去,等快出門口,低叫了一聲:“主子,行事小心些……”

紫珞揮揮手,疾步帶上守在樓廊上的左朋一起下去。

**

此刻,樓下,早驀地一片靜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驚住,楞住。

“什麼?你是君墨問的妹妹?哪個君墨問??”

有人爆叫一聲,口氣難以置信。

清風悠悠拂來,吹動着臺上女子的衣袂,雪綃飄飄雲紗舞,襯着那花容玉貌,身姿便如下凡的仙女。

少女上眸光轉動帶出一抹淺知,靜靜的傲對道:

“東瓴比武,技壓羣雄,旃鳳豪墨,氣吞山河,這樣的君墨問,世間難道可以尋出其二麼?”

一片譁然之聲頓時爆開。

“沒聽說啊!根本就沒聽說啊,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君墨問有個冷豔的夫人,與之形影相隨,可沒聽說,他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待字閨中呀!”悶

“對對對,君墨問真要是有妹妹,蕭王只怕早將人要過來當王妃了——這女子估計十有八~九是冒牌的!”

“就是,根本就不可能!”

“哎,我說,大夥,君墨問到底有沒有妹妹,相信蕭王最是清楚不過了,只要問一下蕭王不就清楚了嗎?”

“呀,清王與蕭融公子過來了!快讓道!”

“瞧瞧瞧,蕭王也來了……嘖,這下有好戲了!”

衆人皆很自覺的讓出一條道。

****

金晟在聽到那女子的話後,原本淡笑的神色一下收盡。

金賢則驚訝的張大了嘴,“啊”了好幾下,才把聲音找回來,指着那亭子直叫:“大哥,你聽到沒,那姑娘說,她叫君墨兮,是君老師的妹妹……”

“聽到了,我沒聾!”

金晟目光直直的射向臺上之人,眼神一下變的若有所思。

關於君墨問的來歷,金晟知道的並不清楚,因爲他從不提自己的身世,這天底下,除了他的夫人,恐怕沒人知道他的底細。

金晟唯一知道的是他家住東瓴臨北海的沂連山脈,那地方終年煙氣妖嬈,地形極是複雜,不熟山路的人,冒然闖進,基本上會有去無回,困死山林。

墨問說過,他有母親居於深山,無父,至於有無其他兄弟姐妹與否,他沒提及。

此刻,突然冒出一個君墨兮來,倒真真是一樁奇事了。

他被勾起了強烈的興趣,一拂衣袍,背手走過去。

****

衆人嘴裡的蕭融,年方三十有餘,本爲南詔國的世家子弟,長的極硬俊,生着一顆金腦袋,身負不俗的武技,滿腹才學,卻不愛入朝爲官,十五六歲便出來做買賣,一混商海十五年,讓他做盡了天下生意,成了獨富一方的巨賈,後定居在旃鳳。三年前,已娶妻,妻子是旃鳳皇室裡的一個不得寵的郡主。

蕭融眼裡全是奇疑之色,因爲他也是認得君墨問的,上去左右看了一番,倒沒立即發問,而是等着金晟走近。

金晟和蕭融見過幾面。

蕭融見禮後,笑着問:“王爺與墨問也算是摯交,不知可認得這個大放厥辭的姑娘?”

金晟淡一笑,目光越過他們,落到了那臉上生出窘迫之色的女子身上,近距離再看,他驚訝的發現,臺上的這個人兒長的與墨問還真是有幾分神似的地方。

她的個子,比起君墨問,稍矮了一截,臉孔是纖細的瓜子臉,肌膚嬌嫩,紅紅潤潤,吹彈可破,那水眸黑白分明,很清透,不似墨問那樣深,此刻,透着幾分委屈以及難言的羞憤眼巴巴的被所有人觀望。

面對金晟探索的目光,少女輕咬着下脣,又竭力的爭辯了一句,帶着幾分着急,露出幾分焦慮:

“我真的是君墨問的妹妹——爲什麼你們就是沒有人肯信我一言呢?還將我當貨物一樣的買來賣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有兩個彪形大漢奔過來。

少女見到他們,驚恐的想躲,可哪能躲得了那些個身負絕技的護樓奴才,沒躲閃了幾步,那少女就被一大漢一把拎起,扛在背上,往後院而去。

少女驚了,急了,蹬着一雙蓮足,拼命的掙扎,雙手在空中揮舞,似想逃脫出來,有急切的求救聲自倒掛的身子裡冒出來:

“我真的是君家小姐,懇請哪位公子救我一救……墨兮的身份真僞與否,他朝,兄長一到,必能水落石出。墨兮懇請各位出手幫幫我吧……求你們了……”

聲音帶着焦急與驚慌,清楚的落到每個人耳裡,園中的看客們,紛紛以錯愕的表情看着這一場鬧劇,誰都沒有出言制止。幾乎有一大片目光全落到了蕭王身上,都在期待他會有如何的作爲。

這時,天香樓的掌櫃春鴇——一個妝的妖豔的女子跑了出來,一邊作揖請罪,一邊陪笑直道: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這姑娘性子烈,本是南詔落魄世家的小姐,有些才氣,卻很不受調教,被我們樓主自南詔買來後,一直不肯答應出來見客。後來倒是服貼了,因爲樓主覺得她長相好,才讓她出來見見世面,本想給她一個大紅大紫的機會,不料她暗自竟生了這份邪心,竟敢來冒充君公子的胞妹……各位爺莫怪……下面咱還有兩個絕色的清倌出來……至於這位清雪,天香樓會好好調教好了再來跟爺們見面……”

****

“調教?請問春媽媽,您這是想怎麼去調教?餓上幾頓,關上幾天,還是毒打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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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閒閒帶着譏誚的聲音突然在噪雜的人羣裡響起來,清清朗朗,聽到耳裡,就像久行沙漠的人忽得了一泓甘泉,一口飲下,清清涼涼,甘冽清甜的自乾澀的肚腸上流過,整個人渾身舒暢起來。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

金晟聞言,豁然轉頭,巡聲,灼睇,但見一個極不起眼的少年自人羣裡冒出來替人家抱打不平,一襲玄袍,要系玉墜,手執摺扇,淺笑而來。

同時,另一邊,忽傳來打鬥聲,但見一個勁衣隨從與那彪形大漢打了起來,很快將嚇的花容失色的“君墨兮”帶到了青衣少年跟前。

“閣下是哪條道上的,敢來這裡砸場子!”

春鴇見到有人將清雪重新帶了回來,含笑的眸不覺一沉,在這天香樓,還沒有人敢明着造反的。

“呃,我不是道上的,我是路上的,就是想抱打不平而已!”

紫珞打開了摺扇,愜意的呵呵一笑,看着被左明帶到身邊的少女,露出驚嘖之色:到底是誰花的這巧心思,居然能找來這麼一個如此酷似君墨問的女人來驚擾天下?

又或者,人家也戴着人皮面具?

嗯,不管怎麼樣,那人總管是有心了!

少女一見有人替她出頭,目光變的極度的熱切,碰的對紫珞下跪:“求公子搭救,墨兮身陷青樓,無力自救,公子若能救墨兮出火坑,他日,兄長必重禮相酬!”

春鴇大怒,上來想將女子捉了回去:“大膽奴兒,怎還敢在這裡胡言亂語!來人,拿下,送戒房好生侍候!”

一聲令下,這一次衝上的可不止兩個龜奴。

紫珞挑眉看了一眼邊上看好戲的衆人,忽一揚手讓左明放人,不再硬拼,任由他們過來捉小雞似的將人再次拎了起來。

少女眼見這陣勢,想是人家怕了,不願再救她,於是眼裡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一邊奮力抗爭自救,一邊恨恨的叫起來:

“他們皆說北滄康城乃是天下豪客聚集地,難道你們這些所謂的豪客皆是不識珠玉的俗人麼?

“墨兮深信,你們當中必有與我兄長交好之人,若是相交甚好,爲何不肯出來救我一救?想你們這些來天香樓的爺們,一個個非富即貴,皆是高高在上的貴主兒,救一個弱質女流,那是舉手之勞,可爲什麼你們沒一個肯爲墨兮出頭?”

紫珞看着搖頭直嘆。

這世上,對女人來說,最慘的莫過於被逼爲娼,可這世上偏偏就沒有禁止買賣人口的條例,於是多少女子便被這種那種的理由或賣給大戶人家做奴,或賣進青樓之地,成爲男人們消遣的玩特,而這樣的風月場地,竟還是被朝廷默許存在的——

其實,在現代文明裡,也有着這樣表面富麗堂皇、背後骯髒齷齪、盡做着人肉買賣的銷魂金窟。

紫珞極其厭這種地方,可偏偏世道就這樣的。

估且不論這女子爲何要冒充君墨問的妹子,倘若她真是因爲要脫困而想出這個法子,可以說這是相當聰明的,但倘若她是別有居心的,那心思可就可怕了。

“慢着!”

是清王喝住了那幾個龜奴,春鴇臉上立馬起汗。

“清王有何指教?”

清王俊美的笑眉,彎的深深,招招手,示意把人給重新帶上來。

春鴇無奈,只好讓人把少女重新押過來,跪到了幾位王爺跟前。

“不管你是誰……請救我一定!”

少女殷殷的求着。

清王瞅着少女看了一會兒,目光淡淡的瞟到一直不吭聲的金晟身上,道:

“既然這位姑娘口口聲聲自稱是君公子的胞妹,今兒,墨問的結義兄長在此,這事若不弄個明白,如何能輕易收了場去……大皇兄,你說呢?”

少女的臉上忽現出幾絲驚喜之色,目光順着金暤的瞅向金晟:“您是蕭王殿下?”

金晟揚眉不置一言,目光越過少女,直直的盯在紫珞身上,迸射着奇異的光華——

他認出來了,這嗓音,這身段,除了墨問,還有誰。

紫珞眨眨眼,對他淡一笑,打着摺扇,笑語盈盈的走近,優雅的扇着:“對極,他就是蕭王爺,你若真是墨問的妹妹,找他算是找對了……”

那少女聽着大喜過望,激烈的往地面上叩起響頭:“蕭王,救我——”

一道道目光,再次全落到了金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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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晟眯眼直瞪“君墨問”,用眼神問:“混小子,你玩什麼?”

紫珞哪能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用傳音入密而低語了一聲:“大哥,陪着他們玩玩,不是挺有趣的……”

再聽到她叫大哥,他心頭莫名的一蕩,脣角一揚——

也的確,他如今反正也閒着,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他陪着逗耍逗耍也不見得是壞事。

若不能順着這條線,把背後那個人給揪起來,也太對不起他們如此賣力的演出了。

他一想,隨即便把目光的投到了那梨花帶水的女子身上。

“你說你是君家小姐,可有佐證之物?”

久久的盯視後,金晟淡淡的發問。

平心而論,論及相貌,他們之間的確極像,可若論這隨便跪地的性子,卻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也許可以解釋爲,人家在青樓裡受盡了苦楚,纔在初見曙光的時候,拼命的想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可,感覺就是不對——

就算墨問不出現在這裡,就算他有剎那間的念頭,也曾以爲這女子極有可能和墨問沾親帶了故,但等見了她下跪的樣子,他就可斷定這是冒牌的:甚至不必墨問親自來指正。

少女的臉一下黯然,搖頭道:“墨兮身上所佩之物,皆在輾轉人手之際,被人佔了去。墨兮無物可證。”

蕭王冷下臉:“你無法自證身份,卻敢在青樓之中,自稱君氏後人,污濁君家名聲……誰借了你熊心豹子膽?”

少女神色一顫,悲叫道:

“是,墨兮頑劣,不知江湖險惡,因貪戀兄長所言的山河之美,才偷偷出來遊玩,不想會遭此大劫……若非情非得以,墨兮如何會在這種輕薄之地自認君家後人,可若墨兮不趁這個機會,今朝一過,便是不潔之人……兄長又遠在南詔,根本就無法救墨兮於水深火熱,您若真是蕭王殿下,便請救墨兮一救吧……”

一頭叩下,淚水盈盈:嘖,真會演戲吶,可以去拿奧斯卡了。

紫珞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可是一派閒適,旁觀直笑,眼裡全是看好戲的神色:

“姑娘,你若真是君家的小姐,那定是知道君公子生辰八字的吧!那就說來聽聽,只有在蕭王跟前把身份說的分明瞭,你纔有機會離了這是非之地,要不然,唉,只怕沒人會信,瞧吧,連蕭王都不信呢……嗯,估摸你真要是君墨問的妹子,也一定不親,否則,人家成名那麼久,都不曾對人說起自己家還有一個如此標緻的妹妹……”

“就是因爲名聲在外了,哥哥纔不會跟外頭的人提及說還有我這麼一個妹妹,怕的便是被人捉住了軟肋!”

少女咬着下脣瓣,對的好生流利,擡頭,淚水淋淋的臉孔,很是楚楚可憐。

金晟目光在紫珞身上一凝,轉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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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細細觀摩,就像在觀摩一件奇珍異寶一般。

“嗯,你若可以說出墨問的生辰……本王便信!”

少女苦笑,眼裡滲出澀意:“蕭王殿下,墨兮與我兄長,生的如此神似,難道這不足以證明我們的關係嗎?”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姑娘若知道就快些說,否則便是被你在招搖撞騙!”

朧月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冷冷插了一句。

“對,肯定是冒牌的……”

邊上有人附和。

“我沒有招搖撞騙,只是……我家哥哥的生辰,我不能隨便說的,蕭王要是一求爲證,可容墨兮私下說與您聽……”

少女急切的爭辯,眼底盡是盈盈委屈之淚。

“什麼私下不私下的,有膽就當面說……別在那裡磨磨蹭蹭,裝可憐!”

朧月冷冷的又落下一句。

金晟不應話,只淡淡的瞅着,看她如何結束了這場鬧劇。

少女擡頭看看四周起轟的人潮,靜默了一會兒,才憋屈的吐出一句:“我家哥哥是東瓴元嘉三年八月初十子丑時分的生辰!”

場上有剎那的靜止。

不一會兒,有人問了:”蕭王,這姑娘答的到底對還是不對,您怎麼都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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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晟沉默不言,擰眉,眼裡浮現詫異之色:居然答的一絲不差。

紫珞自也極其的驚異,自己的生辰八字,知道的人並不多,爲什麼她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回頭瞄瞄周遭的人,都在觀望蕭王的那斬漸舒展的眉,竊竊私語聲再次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瞧瞧,瞧瞧,蕭王爺都驚到了,可見是錯不了了……”

下一秒,金晟上前,將匍匐跪於地上的少女扶了起來,再次細細的打量,那眉眼與墨問是那麼的神似,是誰在佈局……

“蕭王!”

少女淚朦朦的看着,辛酸悲苦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那小模樣還當真是楚楚惹人憐。

紫珞看着就,不雅的翻白眼。

“這件事,本王會調查清楚的……你若真是墨問之妹,本王定爲你作主……春鴇姑娘,這女子多少錢,本王要了……”

皇室裡的主子爺,贖買青樓女子回去服侍,這是極尋常的事,只不過眼前這位蕭王爺卻從不愛逛這種地方:蕭王身邊的女人,一個個不是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就是有頭有腦的名門閨秀,可沒見過他曾爲了個女子花出大把銀子過,人家那銀子通常都用在正事上,從不用來買樂子。

春鴇一時不知要開什麼價——開小了,回頭樓主跟前交代不過去,開大了,要是把蕭王給惹火,日後在京城哪還有好日子混,心思直轉下,便笑:

“要是王爺真看上了,您自個兒開個價吧!這姑娘,我家主子可是在南詔花了大價錢給買來的,除了一張嘴愛騙人外,骨子裡不折不扣就是一個美人坯子……”

景侃跨出去,喝了回去:“到底多少銀子,你們天香樓也是的開出門來做生意,該給的銀子,蕭王府自不會少!”

春鴇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並不怕,不過也不想和這等小廝壞了臉皮,便陪笑道:“買來的時候是一千兩,再管上這些日子的調教用度麼……”

“景侃,給五千兩銀子,把人帶領走!”

金晟淡淡發話。

景侃應聲。

紫珞瞟去一目,見那少女喜極而泣,眼底有驚喜的精光,隱隱約約的掠過,這女子,心裡是不是以爲蕭王已經相信了她的說辭?

她如此千方百計的想接近金晟,爲的是什麼?

正當景侃一手交銀票,一手領人時,卻見九曲彎廊上跑出一個驚慌失措的婢女,高聲急叫的奔跑過來:

“這人是冒牌的,春媽媽,清雪姑娘被迷暈在房內,讓人給鎖在衣廚裡呢……這人是假的,她是刺客……”

說是遲,那時快,話音猶在空氣裡傳蕩,衝着金晟看的紫珞,生生就瞧見少女手上忽乍現銀光,她心頭一驚,已大叫出聲:“金晟,小心……”

金晟也早已察覺,高大的身形條件反射的向後仰,在銀光破空而來之即,狠狠一拂衣袖,銀針刺破袖管,咻咻在空氣裡發出凌厲的聲響,可見髮針之人功力是何等的了得。

待金晟反身擒拿的時,那少女身子盈盈一飄,取出一個暗器筒,冷冷一笑:“金晟,還我三哥命來……今日我讓你血債血償!”

場內頓時驚亂成一團,人羣四下逃竄。

只見一道人影晃過,有人揮出一手石子,是紫珞,就在這電石火光之間,打落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梨花雨。

金晟身如矯燕,以袖拂針,繼而如展翅的大鵬,又似那俯衝的鷹隼,凌厲的去擒拿那欲將他置於死地的“君墨兮”。

那少女冷冷一笑,手上不知何處便多出了一把利劍,反身直刺,金晟一凜,眸一暗,避身而退。

“金晟,接兵器!”

一聲嬌喝,便有一把刀凌空而去,卻是紫珞見情勢不好,奪了天香樓護院手上的兵器,轉而投擲過去。

金晟斜目一凝,翻手接過,手中已一刀飛斬而下。

園內刀劍聲四起,園外,卻在同一時候,又衝進幾個持利刃的男子,刀光劍影之下,直衝戰鬥中心而來,來人還在那裡不斷的呼斥:“老九,胡鬧夠了沒,立即給我退出去……”

那人持雙鐗,身高八尺,虎目圓瞪,以鐗擋去金晟狠悍的一刀,將陷於危境的少女救下,分明就是當日劫持清王妃,最後被生擒,繼而在大理寺刑司局公堂上翩然逃脫的晉北冥。

少女臉色悲愴,跺腳直叫:“我要替三哥報仇……”

紫珞聽說了,在清王府中被斬傷的刺客,正是死在金晟的手上,原來人家是來尋仇的?

“我們現在殺不了他……”

刀與鐗在半空發出清脆的聲響,頓時火光四射。

紫珞並沒有上去幫忙,眼尖的她看到有一年青的刺客,將尖尖的刀鋒,指向了受到驚嚇,正欲躲避到假山亂石洞裡的金璇……

而金賢則正在和另一名刺客交手,根本顧不到自己妹妹的死活,景侃見是見到了,卻已來不及相救,只急叫一聲“小璇子快閃”。

哪還閃得了,金璇早已嚇傻。

眼見一切就要下去,就算不死,也必爲對方所擒。

紫珞看着直髮怵過,隨手從地上操起一隻凳子疾擲過去,那人聽到背後的撲空之聲,抽回刀勢,將空中飛來之物一劈爲二。

便是這須臾之間,一道身影自閣樓上跳出來,飛快的將嚇呆在地上的金璇拎起來,護在身邊。

“公主!沒事吧!”

紫珞細一看,這才重重舒了一口氣,救金璇的正是一直在雅室竹簾下窺探的承東,不過,他飛身下來的時來,已然扯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金璇驚惶惶的依倚在承東身上,想到剛纔那驚險的一幕,身子止不住發顫。

紫珞見其無礙,轉身再看跟晉北冥纏在一起的金晟,兩人相鬥,功夫在伯仲之間,誰也沒討得便宜。

她知道金晟的功夫絕非等閒,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讓他吃虧,可這個晉北冥,身手卻是着實了得的,兩人猛拼一劍,同時發出的勁力勢均力敵,彼此皆被對方的力道震退了三步。

晉北冥哼了一下,嘴角頓時溢出鮮血,眼裡卻有激賞之色,讚了一聲:“蕭王果真是好功夫!”

金晟震的也是虎口開裂,心下也是暗暗吃驚。

景侃在這個時候衝了過去:“晉北冥,你竟膽敢聚衆謀害蕭王殿下……你……”

“有何不敢?哼,蕭王也好,清王也罷,在鄙人眼裡,皆是泥塵!今日就估且陪你們玩到這裡,蕭王,你且好好養着小命,他朝必來相索!”

那男人狂的不得了,隨手震開撲過去的武奴——天香樓的護衛,拎上身邊怒目沉沉的少女,便喝令往外撤。

紫珞看着,正在思量這夥人爲什麼要置金晟於死地的時候,掩在邊上的左明忽提劍刺去,晉北冥隨手一挑,早有防範,鐗花眩目間,一招將人震開。

好生猛的力道。

“阿明,別硬碰硬,他力大如牛,既便要戰也需使巧勁!”

紫珞出言提醒,同時趨身過去,身形輕盈若燕。

同一時間,晉北冥冷冷瞥過一眼,往紫珞身一凝,隨即飛縱開。

這一眸,竟讓紫珞有些不寒而慄: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何以知道君墨問的長相?清楚她的生辰?

“明子,怎麼樣?”

左明的手上已被那支短鐗割破,紫珞上去看的時候,已有鮮血,淋淋的滲出來。

“無礙,主子自己小心,明子跟去看看……”

說完,幾個縱身急追而去。

好端端的一個園子,已是一片狼籍,桌椅碟盤,鮮果茶水,滿地皆是,更有鋪地的血漬濺撒當場。

不知是誰在那裡厲喝:“來人,報衙門,捉刺客!”

是清王!

風波止,惶惶的人羣皆鎮定了下來,一個個皆在罵晦氣。

紫珞定在那裡,纔想去問金晟有沒有傷到,回頭才走一步,睇見不遠處的一道風景,再次怔住。

一層層的男人再次了聚集上來,並且紛紛讓道,兩個婢女攙扶着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在所有人驚詫的睇目中走來,所到之處,男人們無不抽氣驚歎。

驚其貌,也是嘆形。

那女子,身若柳,腰如束,面賽桃花,眸似璨玉,髮髻斜綰,雖素衣淡妝,卻顯別樣清雅,此刻,玉臉隱隱蒼白,眸底微帶慌。

等看清了她的容貌,紫珞才知,他們驚的不是那女子如何美如花,而是在驚歎這世上還當真有“君墨兮”這麼一個角色。

幾步之遙,金晟執刀背手,也在睇望,眉尖不覺輕輕鎖起。

但見那女子,朝站於場地上的衆人輕輕一揖,低聲問道:“請問誰是蕭王!”

嬌語輕柔,便若春水悠悠而過。

園中人便將所有目光全集中到了金晟身上。

一會兒,那一道灩灩秋波,凝上金晟,眼裡似有不確定:“您便是蕭王嗎?”

金晟揚眉不答。

那女子盈盈一拜,垂眉低語道:

“小妹君墨兮,家兄乃是東瓴君墨問。半年前,家兄攜妻兒出遊,墨兮任性,尾隨南詔,不想落於惡人手中,幾番轉賣,所幸遇得天香樓主將小妹贖買至康城,然城主雖見多識廣,卻不知墨問有妹,始不信墨兮所言,墨兮無奈,才煩令樓主造勢,引來康城貴人,只爲一證金身。不想竟有惡人從中爲惡,冒我之名,行刺蕭王,所幸蕭王無事,要不然,墨兮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是嗎?你若真是墨問之妹,有何憑證!”

金晟懶懶而問。

女子擡眉淡一笑,溫雅而從容,說:“墨兮有家兄隨身所配之物。聽家兄所言,那物件是蕭王與家兄結拜時所贈,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卻爲蕭王親手所刻,蕭王請看……”

說着,她自懷裡取出一件東西託到了金晟手上,金晟一看,深眸,猛的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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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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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說酒逢知已各杯少,於是便有了知已對飲,不醉不歸這麼一種說法。

這夜!

紫珞大醉。

她說她不能再飲了,結果,這一干男人硬是瞎起轟,軟磨慢泡的將騙她喝酒。

她很想讓朧月來救場,偏偏這丫頭去看自己的兒子,一去不回,連承東都不見了人影,倒是金璇在邊上緊張的勸着自己的兄長別這麼灌人酒了。

金賢可不依,直道君老師欠了他三年的酒,而且連他和大皇兄的喜酒都不曾來吃,就該罰!

紫珞苦笑的,又飲了幾杯,直覺頭重腳輕,情知再這麼吃下去會出事,喊承東過來扶她去自己的房裡睡——她在蕭王府有自己的房間,就在蕭王的園子裡,金晟說了,那房間,他永遠會給他留着。

可恨的是承東這小子千呼萬喚都不出來。

金璇走了過來,輕聲軟語的對她說:“君大哥,我扶你回房——”

紫珞吃的有些酒意,很想有個地方靠着,便笑的抓着她的素手說:“有個乾妹妹就是好!”

哼,好個屁!

第二天,她酒醒了!

確切的說,她是被吵鬧的。

捧着頭痛欲裂的額頭豎起來的時候,迷迷糊糊間,就看見金晟板着一張臉,目光尖尖的,幾乎能將她盯穿,淡淡的問:“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他身後,金賢也沉着神色,似乎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大事。

紫珞拍拍腦袋瓜,會不過意,楞楞的反問:“什麼呀?”

門,這個時候開了,朧月急匆匆的自外頭跑進來,臉色駭白駭白的瞪大着眼,就像是活吞了一隻蒼蠅子一樣。

錦被底下,似有什麼,自她身上拂過,絲滑絲滑的,一陣陣不屬於自己的幽香從裡牀飄來,將她深深縈繞。

一種驚悚的感覺自心窩窩裡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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