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李穎的安撫,孩子們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在小虎的領頭下,四個孩子都羞澀的和劉麗娟打了招呼,還紅着消瘦的臉蛋,怯生生的喊了一聲“阿姨”。孩子們的眼睛,一直偷偷的打量着劉麗娟手中的水果,他們下意識的舔了好幾下嘴脣,藏不住心中的渴望,卻偏生又忍住了沒有開口。
孩子們的懂事,讓劉麗娟更覺得心酸。
她家裡所有親戚的孩子,哪個不是像小霸王一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沒有了就要讓長輩去買什麼!同學們有的東西,自己撒嬌打滾的也一定會要到手!哪還有一個孩子,自己想吃的水果就在眼前,卻怯生生的,不敢開口討要的?
“你們想吃什麼?葡萄?芒果?還是香蕉?草莓?想吃什麼就告訴阿姨,阿姨幫你們洗好、剝皮……”劉麗娟假裝撥弄手裡的塑料袋,卻悄悄的低下了頭,偷偷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她根本無法想象,什麼人能對孩子這麼殘忍!
看到這樣殘忍的畫面,她的人生觀都要被動搖了!
她以後要如何去相信,這世上還存在着正義和公理?
“阿姨,我可以吃個葡萄嗎?小的時侯,媽媽給我吃過……很甜!”那個四肢萎縮的小姑娘,第一個怯怯的開口。她是三歲左右被拐賣的,對於父母的名字,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可是,她還能隱約的能記得,媽媽抱着自己的樣子。
其實,從被拐賣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心裡默默的揹着媽媽的名字,努力回憶着家到底是什麼模樣。可是,她一遍遍的回憶,一遍遍的做夢。或許是因爲回憶的次數太多了,反而把這段記憶給變得模糊了。
慢慢的,她開始喜歡幻想,開始給自己模糊和空洞的記憶。添上一點想象中的溫馨和幸福。再然後,她試圖在回憶過去的時侯,卻漸漸的開始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些是自己真實的記憶,哪些是自己臆想的內容。
她甚至記不起媽媽的模樣,記不起那個曾經最熟悉的名字。
她不僅忘記了媽媽,也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到了後來,她甚至都不敢再回憶了……
她怕自己幻想的成分太多,會逐漸改變媽媽在自己心中的模樣。就算記憶裡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身影,只剩下一種朦朧的感覺。她也要留下一個真實的記憶,而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媽媽。
劉麗娟洗好了葡萄,用手剝了一個,放進了小丫頭的嘴裡。
可是,小丫頭纔剛含了一口。就發現這不是自己記憶中葡萄的味道。這不是她幻想中那種甜,而是帶着微微的酸。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對媽媽的最後一份記憶,彷彿也已經被自己給弄丟了。她不受控制的抽泣了起來,一邊抽抽搭搭的哭,一邊悶聲的喊着:“媽媽,我好想你!”
小丫頭的哭聲。很快就感染了另外幾個孩子。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四個孩子全都開始抽噎了起來。
劉麗娟呆愣的端着手裡的葡萄,整個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只是餵了小丫頭一個葡萄,怎麼會引起了這樣大的反應。是因爲吃到了熟悉的葡萄,所以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嗎?
“別哭。別哭。吃東西的時侯是不能哭的,否則會嗆到喉嚨裡去。乖,你先把嘴裡的葡萄吐出來。等哭夠了,咱們再繼續吃。”李穎畢竟有帶孩子的經驗,她馬上跑到了小丫頭的身後。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語氣溫柔的哄着。
小孩子吃東西的時侯,最忌諱的就是大哭或者大笑。
因爲一不小心,食物就會嗆到氣管裡,非常危險。
特別是葡萄這種東西,又軟又圓的,嗆進了氣管就很難再咳出來,一時搶救不及時,還可能造成孩子窒息而死。就算這是在醫院,一旦嗆的太深,或者搶救的不及時,也免不了要動手術。
小丫頭抽噎着,把葡萄吐到了李穎的手心,然後,她突然扎進了李穎的懷裡,嚎啕的大哭了起來:“媽媽,我想不起媽媽的樣子了!我記不起葡萄的味道了!我明明很努力的想要記住,可我還是沒有記住……我想媽媽,我想找媽媽!”
以前,媽媽會弄很多好吃的給她,可是,她現在只記得嫩嫩的雞蛋。以前,媽媽會買很多的水果給她吃,可是,她連自己最喜歡的葡萄,都不記得是什麼味道了。她記得自己喜歡坐在媽媽的腿上,可是,她卻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想……
她真的很害怕,她怕把一切都忘記了,再也沒有媽媽的回憶。
就算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就算她不記得自己的家庭住址,可是,她還是想要把媽媽記在腦子裡,珍重的收藏在記憶力,永遠都不要忘記!她有媽媽,有愛自己的媽媽,她長大了一定會努力的尋找,試着回到媽媽的懷裡!
這個夢想,也是支撐她熬過那麼多疼痛與黑夜的理由!
“乖,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不要着急,總有一天會找到的!你媽媽一定也在找你,你要堅強一點,治好了身上的傷,才能漂漂亮亮的回去!不然,媽媽看到你也會很難過的。”李穎伸手抱住她,又揉了揉她的頭髮。
劉麗娟忍不住的背過身去,使勁的擦了好幾下眼睛,可眼裡的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幹。她實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天殺的人販子,天殺的人販子,怎麼能把這些可憐的孩子,折磨成這種模樣!
還有周曉敏,她自己也懷孕了,她怎麼能那麼狠?!
她這麼對待別人的孩子,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也有孩子嗎?
“李穎,我……我……”劉麗娟又開始結巴,不過,她這一次卻沒把話咽回去,而是吭吭巴巴的說了出來,“李穎,對不起,我剛纔不該瞞你的。我今天真的有事情來找你。而且,這事兒和祥祥被拐賣有關係!”
劉麗娟眼一閉,心一橫,乾脆不看李穎的反應。趁着自己還算堅定的時刻,噼裡啪啦的就把事情說了出來:“今天周曉敏來找我,她咒罵過好幾次,咒你兒子被人販子拐走,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兒子!而且,她似乎一點也不奇怪,祥祥爲什麼不在你身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做的,只是,我覺得最好還是告訴你一聲。”
“我剛纔不說,是因爲覺得祥祥沒出事。而且,看在她懷孕的份上,想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看到這些孩子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如果再包容她。簡直就不是個人!就沒有人性!”
劉麗娟恨恨的錘了錘自己的頭,表情懊惱無比。
李穎手裡的葡萄,“啪噠”一聲掉到了地上。只是,她卻沒有擡頭,懷裡仍舊抱着那個四肢萎縮的小女孩,沒有任何表情。
“祥祥是在被當街搶走的,你知道嗎?他是當着我媽的面。被人塞進了車裡,我媽去攔車子,卻被車子甩到了一邊,差點摔斷了腿。祥祥被搶走之後,我媽一直內疚自責,幾度尋死。要不是我和我爸看着她,她可能已經不在了。”
李穎的聲音很低沉,森冷的,陰寒的,彷彿來自無淵地獄。
“對……對不起……”劉麗娟訥訥的道歉。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差點出現這麼可怕的後果。她只以爲,祥祥已經被救了回來,就沒有什麼大事情了,雖然過程兇險了一點,可至少結果是好的,也就可以原諒周曉敏一次。
她真的不知道,這中間還有這麼多曲折!
“我們開着車追人販子,一天一夜,一直追到了莞城。找到祥祥的時候,祥祥就被人販子捆着,和這些孩子關在一起。如果我們再晚到一步,祥祥就會和這些孩子一樣,被扭斷腿腳,甚至比這些孩子傷的還重……”
“對不起……對不起……”劉麗娟雙手合十,不停的躬身道歉。
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李穎擡起了頭來,雙眼已經佈滿了血絲:“我一直以爲那是個意外,是我比較倒黴,纔會被人販子盯上的。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隱情。劉麗娟,如果有人要這麼害你的兒子,你會怎麼做?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離婚,爭房子,她雖然討厭張家華,但還不至於恨他。就連楊惠妍,她對祥祥的態度那麼差,李穎也沒想過在自己得勢之後,就去尋仇報復。可是,周曉敏的行爲,成功的挑起了她的惡念。
她想報復,她現在瘋狂的想要報復!
“李穎,你別衝動!你以前和我說過很多次的——衝動是魔鬼!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一定不能衝動!你都這麼勸我了,自己一定也能做到!周曉敏是條發瘋的惡狗,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去咬狗吧?!而且,就算確定是她做的,我們也沒有證據啊。”劉麗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努力的勸慰着。
“我是不能咬狗,但是,我能把咬人的惡狗打死!”
……
。
ps:
【這章的前半部分,我不知道爲什麼就寫成這樣了,那部分是莫名其妙自己蹦出來的!大概是我今天情緒太低落,所以,不由自主的就代入了悲傷的情緒。】
【粉紅加更到了,這是上個月底50粉的加更。繼續求下粉紅!八月還是二十票加更一章吧,這樣感覺壓力小一點。要是時間充裕,我自己再多加一兩次的。當然,你們要是看哪天更新的早,也可以督促我一下。】
【有讀者說,上章的作者的話,可能引起有些親的誤會。親們,我不是悲觀主義者,我其實是樂觀主義者,只是,看不得生離死別,看不得親人痛苦。】
【我最後那句,不是鼓勵尋死,只是說,在得了晚期癌症,無法治癒的情況下,我自己寧願少受點痛苦。這幾句,不會引起什麼誤會了吧!但凡有點希望,我還是願意好好的活着的!】
【所以,即便我怕痛,可還是決定等孩子五歲了,就生二胎……】
【還要再剖一刀,可是,爲了有個可愛的寶寶,我覺得也很值得。】
【這個,不會再引起什麼誤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