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同樣生養女兒的夏老太太對於盧老太太的心情是極理解的,嘆口氣,安慰道,“妹子,你也別煩,時間久了,看到你們娘倆的真心了,自然就處的好了。
我也養了倆閨女,就算我這人有點兒重男輕女,可閨女嫁人的時候同樣是各種衡量擔心,而且妹子你應該這麼想,有這樣識情識禮的親家,總好過那種因爲女兒嫁了,就總覺得自己享受一切是理所當然的親家要好,對不對?”
“是這麼個理兒,可就是這麼一家人住着,總是那麼客氣,心裡不自在。”盧老太太無奈的道,“嫂子,你是沒一起生活生活試試,有時候我都有一種我是地主老財,人家是長工的感覺。”
“盧奶奶,你這麼說只能說明了一個問題……”夏洛舞笑眯眯的接話道,“說明盧奶奶你心裡也覺得英子嬸的爸媽住過來會不自在,您且得處處替對方着想,別讓人家不自在,對不對?”
“你這小丫頭咋就這麼精呢?”盧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夏洛舞,“舞兒,你跟盧奶奶說說,還有什麼是你不明白的?”
“得了吧,和您做了那麼多年的鄰居,我又不是不瞭解您,一想就明白了。”夏洛舞神色一正,認真的看着盧老太太道,“盧奶奶,您應該這麼想,英子嬸的父母因爲自身的原因,再加上以前的生活,性格中難免會有點兒自卑。
英子嬸嫁過來的時候,寧家老頭老太太以及大伯啥的都鬧騰了一番,英子嬸的爸媽心裡就更覺得愧的慌了,然後,再一起住過來,就總有一種,自己一家子,佔盡女婿家便宜的感覺。
然後呢,他們就總想着儘自己的能力多做一點兒,多承擔一點兒,既是減輕剛子叔和英子嬸的負擔,又顯得不像是待在家裡吃閒飯的,你真讓他們在家待着啥不做,他們是肯定住不下去的。
而盧奶奶您呢,又覺得他們上門了,會什麼都不自在,您做爲剛子叔的媽,當然要拿出態度和誠意,讓他們看到您的真心,可您這樣做,他們心裡可能就覺得更愧疚。
畢竟,咱們國人的想法裡,女方的父母和男方一起生活,除非是女婿入贅,所以,要讓英子嬸的父母坦然的生活在這個家裡,短期內是一件比較難的事兒。
當然,您要是對他們的態度不客氣了,他們可能會更不自在,所以說,這件事兒,短期內是無解的,只能是等着生活的時日久了,大家都瞭解了,纔有可能解決。”
夏老太太立馬附和道:“對,舞兒說的對,妹子,你就別煩了,以後該咋對他們就咋對他們,日久見人心嘛,至於說他們喜歡做點加工活啥的,也正常,年紀擺那兒,又沒退休金,自己親手掙點兒錢心裡才踏實嘛,對不對?”
“也是。”盧老太太就苦笑着道,“不行以後他們做加工活的時候,他們不用我,我也堅決幫着搭把手,反正,就是看他們忙活,我在那閒着,心裡不舒服。”
“嬸兒,估計您這樣做,他們心裡更不自在。”夏月蕊笑着道,“本來人家就是覺得跟着閨女過來生活,是佔了大便宜了,然後再看您也跟着他們一起受苦,您說他們心裡是什麼滋味兒?”
“哎……”盧老太太就無奈的嘆氣,一臉糾結的看着夏月蕊,“小蕊,咱倆做了那麼多年的鄰居,你也知道嬸兒的脾氣,就人家在那兒幹活,讓我看着,我這心裡是真不得勁兒。
而且到了飯點兒我做飯的時候,英子娘非得搶着去幫忙,我說不用人家就一臉自己白吃白喝不好意思的表情,整得我心裡也挺不得勁兒的,沒辦法就只能讓她搭手。
而他們幹活我想幫一把的時候,人家倆就說什麼都不讓,硬攆着我出去,說是那些毛毛太嗆人,對氣管不好,那你說明知道毛毛嗆人對氣管不好,他們還天天那麼忙活,我哪待得住?”
“他們拿的什麼加工活?”夏月蕊問道。
“就是給玩具裡面塞絨棉,再用針縫起來,那絨棉是整個一大堆的,要一點點的撕開往裡塞,還必須得塞勻了,可不就得一點一點的扯,戴着口罩摘下來,裡面都沾着厚厚的一層絨毛。
他們怕把家裡給弄髒了,一直在地下室做活,那裡面沒有窗戶,通風也不好,現在冬天還好說,你說以後天暖和點兒了,在裡面哪能待得住人?”
說着,盧老太太就嘆氣,“剛子和英子勸了他們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倆人非說那活比他們以前乾的輕快多了,還說要是不讓他們幹了,他們乾脆就搬回以前的住處,沒辦法,剛子和英子只能由着他們去。”
聽了這半天,衆人就明白過來,盧老太太之所以爲難,主要還是心疼親家兩口子,而親家兩口子呢,又是那種堅決不吃閒飯的勤快人,結果吧,就整得大家相處的有點兒累了。
“嬸兒,這樣吧……”慕年開口道,“既然寧叔和寧嬸兒不願意吃閒飯,一定要有點兒手頭活計,咱就給他們換一種吧,我有個朋友是做花生批發生意的,廠子裡需要揀花生米的工人,讓寧叔寧嬸去那兒上班吧,工作就是坐那兒從輸送帶上揀出不合格的花生米,工資是按工時計算,離的也近,工資絕對不會比他們接的加工活少。”
盧老太太一聽眼睛都亮了:“那兒我知道,以前我就想去來着,可惜人家不收拾,我也去吧……”說着又不好意思的笑,“大年,不會讓你爲難吧?”
“不爲難……”慕年就笑,“的確,他那兒一般不缺人,不是熟人介結的一般進不去,但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了,嬸兒又都是實在人,一起去是沒問題的,但這事兒,嬸還是和剛子英子商量商量,好不好?”
“好。”盧嬸立馬就坐不住了,“他倆差不多回來了,我回去看看,正好,也讓英子爹英子娘高興高興。”
慕年就應下來:“行,你回去和他們商量商量,晚上咱們一起吃飯,一會兒走的時候去接你們。”
盧老太太出了門,夏老太太就一臉擔心的看着慕年道,“大年,這事兒你真的不爲難?”畢竟是一次塞三個人進去,不是年紀大,就是身體有問題,她是真的替女婿擔心。
“媽,真不爲難。”慕年就笑,“我們倆關係不錯,而且,他和慕氏也有合作,關鍵是,無論是盧嬸還是英子的父母,都是老實實在人,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那就好。”夏老太太舒口氣道,“你能幫你盧嬸兒,我是打心眼裡高興,但是媽還是不希望你因爲幫忙,讓自己落埋怨,影響到你們之間的關係。
不是媽小氣,實在是吧,這種朋友介紹的事兒,如果鬧的不好,不但影響你們的關係,還會讓介紹過去的人最終也待不下去,那可真就是得不償失了。”
“喲,姥姥說話都一套一套的用成語了……”夏洛舞好笑的看着夏老太太道,“跟唐老爺在一起待久了,水平都不一樣了。”
“說的好像你姥姥我原本一點兒文化都沒有一樣……”白一眼外孫女兒,夏老太太又忍不住笑起來,“也是,和唐老頭在一起久了,說話不自覺的就文縐縐的了,也不知道咱們都走了,他們在家裡待的適應不適應。”
夏老爺子就斜一眼老太太:“你操的心可真多。”
“喲,一大把年紀了,這是吃醋了?”
“去你的,就你這老麼咔嚓臉的,我有啥好吃醋的?”夏老爺子一臉不滿的瞪着夏老太太,“我難道不是文化人?和我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受我影響!”
“你……”夏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文化人?”隨之誇張的大笑兩聲,看向夏洛舞,“小舞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老頭兒沒?分不清真文化人還是假文化人,還好意思給自己臉上貼金呢。”
被老太太這麼懟,老爺子的臉立馬拉下來了,冷哼一聲,乾脆自己回了臥室待着去了,夏月蕊就無奈的看着夏老太太:“媽,明知道爸要面子,您又何必這樣惹他?”
“不用管他,一會兒就好了……”夏老太太撇撇嘴道,“我就是故意的,這些日子大家在一塊兒是處的挺好的,可他呀,總是不自量力的去和人唐老爺子比。
你說這論起來,他和人家是一回事兒嗎?是,我承認,你爸在他那些老朋友老同事中,算是有文化的,但是,一個初中生去和一個研究生比文化,你說不是笑掉人家大牙嗎?
在那邊的時候,當着唐老爺子的面兒,我不願意說他,免得鬧的臉上不好看,讓人家唐老爺子多想,這會兒回來了,我可得給他改改這毛病,免得他總在人家面前丟人現眼的還不自知。”
“姥姥,您這就較真了吧?”夏洛舞趕緊給炸毛狀的夏老太太順毛,“唐姥爺不是那種笑話人的,沒準他還特別喜歡姥爺這以勤奮好學的老頭兒呢。”
“也就你向着你姥爺,我估計人家唐老爺子那個管家,心裡快要笑話死你姥爺了,舞兒,姥姥可不能讓你姥爺總給你丟人,咱會就是不會,不會就是不會,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咱就這水平,要是非得裝着自己是個高水平的,指定讓人笑話!”
夏洛舞就無奈的看向夏月蕊,夏月蕊微不可查的衝女兒搖搖頭,她這個做女兒的,太瞭解她老孃的脾氣了,哪怕這些年性格比以前好了,但是和真正的好脾氣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
想來,在她老孃的心裡,她老爹的做法可丟臉了,哪怕他們怎麼解釋,她也不會聽進去的,這,就是代溝,在意的東西不一樣,你勸,也是沒用的。
讓老兩口自己折騰去吧,他們有他們的相處方式,一輩子了,她纔不去跟着瞎操心呢。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夏洛舞就發現,寧英的父母果然如同盧老太太說的一般,總是把自己擺在比較低的位置,尤其在知道慕年給他們解決了工作的問題後,對他們一家子的態度,就更是放的極低了。
各回各家後,寧英特意來了盧家,向夏家人道歉,表示她父母就是這樣的性格,她也是沒有辦法,所以請大家多多諒解。
夏月蕊就笑着拉她坐在沙發上道:“你不用解釋,我們都明白的,倒是你,現在懷孕了,要注意身體,公司那邊的事兒,要是身體吃不消,就先放一放,讓總公司那邊的財務部先撥一個人過來頂一段時間。”
“夏姐,我現在能吃得消……”寧英趕緊道,“夏姐,你還是讓我上班吧,要是我真回家歇着了,我爸媽更不知道要緊張成什麼樣子了,反正,她們總是覺得我嫁到盧家,是燒高香了。
也是因爲這個,他們總覺得自己矮一頭,要是我不上班了,他們大概真要愁的晚上都睡不着了……”說着忍不住嘆氣,“就他們那樣,有時候我都覺得累,可沒辦法,我勸也勸了,說也說了,沒用。”
“你婆婆也說這事兒了,既然勸不了,就別勸了,在一起生活久了,就好了。”夏月蕊安慰的拍拍她,“別胡思亂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現在是孕婦,且得注意。”
“嗯,聽夏姐的,我這就回去休息。”寧英剛站起來,正坐那兒和慕年聊天的盧剛趕緊說聲告辭,三兩步來到寧英身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往外走。
待倆人離開,夏洛舞留意到夏月蕊眸色中的豔羨,就故意湊到她身邊:“媽,你這表情有點兒意思,您這到底是在羨慕英子嬸懷孕了呢,還是在羨慕剛子叔對英子嬸好?”
微微一愣,夏月蕊趕緊道:“都不是。”她能說這會兒她是想起當年自己懷孕的時候,根本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所以才羨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