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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行進的動靜太大,一路上也談不上保密,所以朱高煦令人去沿路邊牆傳令,嚴令各處封閉關隘。
實際上在冬季到來之後,各處關隘除去斥候之外,就已經不許進出了。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方醒的建議下,朱高煦的威脅很血腥。
——敢私放人出關,全家殺了!
空中飄着雪花,落在地上旋即就化。
“加速!”
大隊騎兵頂着雪花漸漸加速,後面的輜重車和炮車也跟了上來。
朱高煦抹了一把臉,說道:“我們必須要在雪化之前突襲亦力把裡!”
長途趕路,特別是換馬趕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就是個煎熬。
……
春回大地,天山腳下的哈密依舊被大雪覆蓋着。
哈密城只是座土城,在哈列王的東征中,這裡曾經被攻破,原先的忠順王不知所蹤。
大明在擊敗哈列王之後,因爲朱棣的驟然故去,接任的朱高熾還沒來得及重新部署哈密戰略就駕崩了。
所以現在的哈密衛就是個混亂之地,各方大小勢力趁着真空期開始了你爭我奪。
樹林披蓋着一層厚厚的雪,白雪覆蓋着大地,中間有蜿蜒的地方在冒着熱氣。
白雪皚皚,上面不時能看到動物的活動痕跡。
一隻馬蹄重重的踩在雪上,下面被雪水滋潤的土地微微反彈了一下,正在積蓄着力量,準備破土而出的嫩草被壓了下去。
方五看了一眼前方的土城,回身吩咐道:“去稟告殿下,前方就是哈密城。”
斥候旋即策馬掉頭,艱難的在雪中跋涉着。
往回走了五里地不到,前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黑線。
斥候加快了速度,對面也迎來兩騎。雙方匯合後就往中軍去了。
一路跋涉,人馬皆疲憊不堪。
朱高煦看到斥候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可是到哈密城了?那邊如何?”
“殿下,哈密城中未見防備。”
朱高煦獰笑道:“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馬賊都在後面呢,殺過去!”
……
殺氣騰騰的朱高煦看到了哈密城,也看到了城頭上慌亂的人。
他用望遠鏡看了一眼,泄氣的道:“進城!”
只有兩個城門的哈密城就像是個無辜的少女,敞開懷抱迎接着來自於大明的軍隊。
進了城門,看到跪在邊上的十餘人,方醒吩咐道:“帶兩個頭頂問話。”
城中的簡陋出乎了大家的預料,朱高煦看着那些土屋,罵道:“什麼狗屁地方!紮營!”
牧民畏畏縮縮的站在土屋外面,那些佩刀的男子都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最大的一間土屋裡,方醒皺眉看着屋裡的雜亂,說道:“叫人去找木頭,桌子椅子都要打造出來。”
手下領命去了,早有人把地圖掛在了牆壁上,朱高煦走過去仔細的看着。
兩個男子被帶了進來,他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明的官呢?”
方醒坐在殘破的椅子上問道。
有人在生火,沒幹透的木材弄出了不少煙霧,被風吹了進來。
通譯大聲的喝問着,其中一個男子擡頭,神色惶然的說了一堆。
“伯爺,原先的兩名紀善,在哈烈王打破哈密時,一人戰死,一人撤離。”
“戰死的屍骸何在?撤離的在哪?”
城中的牧民加上所謂的戰士,不過是五百餘人,這兩個所謂的頭領,已經被嚇破了膽。
雖然不知道方醒的身份,可能率領一萬多人的,那至少得是個伯爵吧?
“伯爺,戰死的已經找不到了……”
“剩下那個呢?”
這時王賀進來了,他看了規則的二人一眼,說道:“撤離的那個叫做林楚,當初哈烈大軍壓境,他正好不在城中,這才得以逃脫,不過後來也不見他回去……”
這時通譯激動的道:“伯爺,他們說上個月還在城外見到過林楚,不過城中當時沒給他們進來,所以林楚帶着些漢人走了。”
方醒霍然起身出去,喊道:“一千人,十隊,帶着本地人馬上出發,去尋找林楚!”
軍令一下,馬上就集結了一隊騎兵。
風雪中,一千餘騎兵分做十隊,開始吃乾糧。
城中一片死寂,只有方醒的怒吼在迴盪着。
“這是恥辱!去找!找到他們!死了也要把他們的骸骨帶回來!”
狂風捲着雪花在飛舞着,騎兵們轟然應諾,殺氣騰騰的衝出了哈密城。
“這是恥辱!”
朱高煦出來了,不以爲然的道:“戰亂哪有不死人的,你太在意了。”
方醒的臉色有些發青,他恨恨的道:“居然不給入城,你想想當時林楚帶着那些大明人該有多絕望?我現在終於知道了他爲何不回去……”
朱高煦是廝殺漢,所謂的死亡人數,在他看來大抵就是個數字罷了。
方醒搖搖頭,面色鐵青的道:“這是大明的失職,帝王的失職,我輩的失職!來人!”
看着方醒帶着一隊騎兵和家丁衝出了哈密城,朱高煦無奈的道:“這人怎麼說風就是火的……”
……
密林之中的一片空地上,木屋一間連着一間,燒火的煙在這片樹林中蘊集着,屋外卻看不到人。
一身髒兮兮的殘破皮襖,頭髮和鬍鬚一縷縷的黏在一起,臉上被柴火薰的黑乎乎的。
身前的火堆不時因爲木材沒幹透而爆出火星和炸響,可林楚的眼珠子卻動都沒動一下。
沒有凳子,沒有桌子,屋子裡只有一口鍋。
門被人推開了,幾個婦人進來,麻木的把那口鍋架在火堆上,然後加水。
水開了,一塊肉乾被扔進去,隨後就是幾坨不知名的,黑乎乎的東西。
湯裡漸漸有了些味道,一個婦人說道:“大人,沒糧食了。”
林楚的眼珠子動了一下,說道:“會好的,春天來了,那些獸類都忍不住會出來覓食,叫他們準備去打獵。”
“大人,那些人兇得很,被他們看到我們打獵,會被搶走弓箭和獵物。”
幾個婦人的眼神絕望,但卻沒有哭泣,大多都是麻木。
對於她們來說,興許餓死還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只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
林楚吸吸鼻子,看了一眼鍋裡的黑糊糊,說道:“別怕,他們不敢殺咱們。”
可他心中也清楚,兩三年的時間過去了,大明依舊沒有派人來哈密,那些人漸漸的不再把大明放在眼裡。
當貪婪掩蓋了擔憂之後,他帶着的這羣漢人,大抵會成爲奴隸。
而女人……
他看着這幾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說道:“叫他們打造兵器,木槍,對了,還有那個……標槍,都弄起來,好歹也能保住咱們的食物。”
一個婦人突然哀求道:“大人,家中的孩子都瘦的不成人形了,咱們去打吧,把邊上那幫人打跑了,咱們就有吃的了。”
另一個婦人咬牙切齒的道:“他們搶了咱們多少吃的?大人,和他們拼了吧!”
“對,咱們和他們拼了!”
林楚嘆息道:“大明已經擊敗了哈烈,亦力把裡現在就是那些人在盤踞着,馬賊不少。他們只是忌憚激怒大明,這纔給了哈密一個安寧。可忌憚是忌憚,一旦那邊的哈烈人和大明翻臉,哈密留不住啊!”
幾個婦人低下頭,淚水滴在地上,漸漸的哽咽起來。
前路盡斷,回去無望,這是什麼?
這就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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