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所謂風頭

“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這些殺千刀的合起夥來欺負我,哎喲、哎喲。”說着趙姨娘一屁股坐在了青緞靠背椅上肉鰭了膝蓋,兩道黛眉也擰在了一起。

“合起夥來?”

“是啊,今天早上是該發胭脂水粉的日子,我到賴大家的那裡去領,賴大家的卻給我殘次的胭脂,抹在臉上一點兒都不紅,反而有些癢癢。我去找她換,這黑了心的婆娘又不肯,我和她吵了兩句,氣不過就去找了二奶奶,誰知夫人也在那裡,說我爲了一點點不值錢的胭脂水粉就吵吵鬧鬧,沒個姨娘的樣子,罰我跪了一個時辰,哎喲。哎呦,我這腿……一點點不值錢的脂粉,老虔婆說的輕巧,這些殺千刀的怎麼沒給過她劣等的水粉,還不是因爲我是個姨娘,看不起我,我說環哥兒,以後你要出息了,回頭狠狠的給我……哎喲、哎喲……”

趙姨娘連罵加嚼,怨氣沖天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賈環聽了微微皺了下眉,因爲他明顯得感覺到這是王熙鳳和王夫人給趙姨娘設下的圈套!只是他沒想到趙姨娘居然也知道這是個圈套,但轉而一想,卻恍然大悟,趙姨娘是不知道這個圈套的,她只是本能的覺得他們是合起夥來欺負她,畢竟火炭落在了她的腳面上!

她要是聰明,在拿到劣等水粉的那一刻就應當推算出賴大家這麼做的目的,也不會再去找賴大家的麻煩!而憑趙姨娘的腦筋以及她的地位是絕對鬥不過王熙鳳和王夫人的,現在賈環還不想多事,但也不想趙姨娘再受捉弄,皺了皺眉問道:“娘,你可知道賴大家的爲何要這麼對付你?”

賈環在實際上是想問的王夫人她們爲何要這麼對付她,按照《紅樓夢》的記載,這一定是趙姨娘哪裡做的不到位,王夫人才尋機敲打他,但考慮到趙姨娘的腦力怕她轉不過來這個彎,所以打算抽絲剝繭,然後在規勸趙姨娘注意一下。

深居簡出,此時賈環並沒想到趙姨娘被敲打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爲他!

“爲什麼,這些殺千刀的那個不是長着一雙勢利眼,踩下媚上的,看我不中用……”

趙姨娘薄薄的嘴脣顫抖着,繼續怨氣沖天又答非所問,賈環在心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娘,以後你讓着他們點,別爭了!”

“額……你這混賬說的什麼渾話,爲娘怎麼能不爭,不爭這諾大的家產都給他大房的!爲娘這麼爭還不是爲了你,你這嚼了蛆的孽障就這點出息,還讀書習武的,連爭都不敢爭……”彷彿被觸了逆鱗,趙姨娘勃然大怒,柳眉倒豎着,開始呵斥起賈環來。

賈環清楚不甘、爭奪、然後被教訓,如此循環,對趙姨娘來說像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爭不過最後竟用扎小人的方式對付賈寶玉,而在此期間良心上逐漸受到遣責,精神逐漸失常,最後發瘋,但所爭在最後抄家時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但這些話沒法說,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金榜題名,讓趙姨娘的眼光和心胸從榮國府這個小圈子裡走出來,因此對趙姨娘的罵罵嚼嚼聲,賈環只好撓了撓頭。

好在晴雯比較伶俐,搬來了炕桌,拿起了酒壺,趙姨娘的目光立刻被晴雯吸引了:“嘖嘖,這伶俐勁兒,寶玉屋裡的哪個能比的上……”

兩朵紅暈瞬間鋪滿了晴雯白皙的臉蛋升騰起來,“不該招惹她的……”晴雯心裡後悔。

……

晚上下了小雨,滴滴答答的落在房檐窗下,倒是別有一番寧靜,賈環依然看書,小鵲無聊之下開始寫字,還是賈環教的詩句,而晴雯卻坐在炕上給賈環縫製着春衣,勇晴雯病補雀毛裘,晴雯的針線活在榮國府是有名的!

穿針引線,一朵金菊躍然而出……停下了針,晴雯看着賈環的背影,微微翹起的櫻脣抿了抿,又鬆了口氣,好像在下什麼決定,最終晴雯下了炕,踢踏着繡花鞋,走到賈環身邊,倒了一杯茶,遞了上去,同時再次抿了抿嘴脣,輕聲喚道:“三爺。”

“哦……哦,什麼事?”

晴雯說話一項又快又急,而且也很少和賈環說話,主動說話更是很少,特別是晚上,往往就是默默一杯水,這突然跟賈環說話,聲音又這樣輕柔,倒讓賈環呆了一呆:“哦……哦,什麼事?”

“我下午找平兒姐去玩,聽平兒姐說姨娘之所以被罰,是因爲三爺你的緣故。”

對於趙姨娘受罰這事,賈環一直以爲是趙姨娘得罪了王夫人的緣故,可沒想到這背後的原因居然是他!“額……”賈環轉過了身子,眉頭微微皺了皺:“怎麼說?”

“平兒姐說,夫人之所以處罰姨娘,是因爲姨娘到處說三爺你比二爺強,把二爺給比下去了,三爺最近的風頭也確實壓過了二爺,所以夫人很氣惱,纔拿着姨娘撒氣。”

庶子是不能搶了嫡子的風頭的,一切應以嫡子爲先!賈環恍然大悟,更沒想到習武在榮國府里居然成了出風頭,榮國府可是堂堂的武勳之家呀!

“三爺,你看?這真是什麼都礙着他們了!自己不想好還不讓別人好了,哼!”晴雯的性子一項剛直,說着瓊鼻翹了起來。

賈環明白晴雯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說只要他繼續習武出風頭,那麼王夫人對趙姨娘的打壓可能就不會停止,這也可能是王熙鳳藉着平兒的嘴來警告他:別出風頭,管住趙姨娘的嘴。

但想到上午那一頓噼裡啪啦,賈環自感趙姨娘的嘴他管不住,畢竟趙姨娘就是那樣的人,心裡還有着一口氣!或許不習武風頭自滅,但不習武怎麼行,這是賈環以後保命的最後一道保障!

“混賬婦人,上進都給亂使絆子,怪不得榮國府敗落!”

賈環心裡狠狠腹誹了一聲,對着晴雯說道:“我想想,天晚了,你們先睡吧!”

晴雯既然在說出了這樣的話,那就意味着她的心現在是站在他這邊了,雖然可能裡面有認命的成分,但賈環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得意,說話間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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