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賞善司支吾了一句，終究沒有說出什麼東西來。
其他三位也都沒說什麼。
終了，崔判官開口：“你們跟我過來一下！”
這三人隨他退到一邊，低頭嘀咕起來，我想湊近聽他們在說什麼，卻被這兩個鬼卒給拉住了。
我環視了一下這四周，這三途河的對面和我所在的這邊景象一致，河邊密密麻麻排布的圓臺都有鬼魂在接受檢測。
看來不能斷定功過的鬼魂還是挺多的，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鎖着我的這兩個鬼卒都具有人的身體，但是頭部卻歪歪扭扭，看不出來是何種生物。
我扭頭盯着左邊這鬼卒看了一會兒，說：“這些鬼魂都要送到哪兒去啊？”
這鬼卒不說話，此時如同一個死物一般。
這時在我右邊的這鬼卒開口低聲說：“有功的鬼魂會走上黃泉路，觀賞彼岸花。之後就會走上忘川河，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橋，鬼魂在那裡要喝下一碗孟婆湯，喝下這碗湯之後就會慢慢地失去前世的記憶，然後去投胎。”
“哦？”我發了一句嘆聲，“不能走別的路嗎？”
“忘川河上就只有奈何橋這一條路，如果淌水的話，就會被鍾馗大人留在那裡的煞氣給撕碎。”這鬼卒在生前應該很喜歡說話，跟我聊得挺歡的。
“你繼續！”
“喝下孟婆湯之後才能通過那座橋，在失去前世記憶之前，鬼魂還可以到望鄉臺回頭看一眼陽間的親人。在奈何橋的盡頭，有一塊三生石，有大功之人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還可以刻下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這樣就可以與喜愛的人，三生三世在一起了。”
“還有這等好事兒？”我發出了驚呼。
“一般有功之人，只能享受望鄉臺的待遇，至於三生石，我在這裡這麼多年了，也只見過數十個人有資格使用它而已。”鬼卒跟我解釋道。
我哦了一句，問：“那有過之人，要怎麼處理？”
鬼卒看了我一眼：“一般鬼魂到了地獄，皆是怕得要命，唯獨你能保持鎮定，還敢在冥府跟判官爭辯，且這麼多話，古今也就那麼幾個了。”
我笑了笑：“還有其他人？”
“有！當初鍾馗大人初次下地獄之時，還揪着當時的判官大人打了一頓呢。”這鬼卒說，臉上寫滿了敬畏之意，這敬畏不是裝的，而是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
這百鬼之王的名頭還真不是蓋的，光提起他的名字，這些鬼卒便充滿了敬畏，突然生出了想要見一見這百鬼之王的念頭，這來陰間的機會可不多。
這鬼卒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說：“我在這裡這麼久，見鍾馗大人也就一次，還是沾了判官大人的光才見着他的，你就別想了。”
“對了，你還沒說有過之人會怎樣呢。”我提醒他。
鬼卒哦了一聲：“有過之人就簡單了，直接按照罪行分別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刑罰之後再被送到六道之中輪迴，但絕不會再次爲人，變爲豬狗也不是不可能。”
“有功之人是不是輪迴成爲人？”我問。
“嗯！不過有些不願意輪迴的，就留在這陰間做了鬼卒。”
這鬼卒剛說完，那四位判官走了過來，全部打量起了我，最後察查司說：“我們四人剛剛商議了一下，尚不能斷定你是否有功，所以……”
他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停頓了一下，說：“不能斷定功過，便不能擅自入六道輪迴，不能破了這規矩。我們商議的結果是，你先在冥府任鬼卒，等我們查明之後，你再受罰受賞也不遲！”
我眼睛一瞪，這算是好事啊，他接着說：“不過在冥府任職這段時間，你不能出冥府，這樣對你也有好處，這地獄險惡極多，私自外出，極有可能魂飛魄散，在任職這段時間，我們會給你記功，如果到時候查出你有過的話，也可以抵消一些不是！”
這算是在限制我的自由了，我既不想輪迴，也不想在這裡呆着，我要的只是重新回到陽間而已，在陽間的時候翻閱道家經典，曾無意看見過一個關於地獄的記載。
記載說，在地獄的某個地方，有一種叫瓚枯木的樹木，瓚枯樹結的果實叫做瓚枯木果實，這果實是地獄唯一可以將生死連接在一起的果實，只要找到這種果實，便能重新回到陽間，我在跳下這陰間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一定要找的那果實，如果我的一生就這樣完結的話，我絕對不甘心。
“除了這個選擇，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問，實在不願意在冥府呆着，有四大判官在，我到時候想跑都不行，只能乖乖等待命運的安排。再說了，他們幾個可不像陽間那些人，想要他們通融的話，絕無可能。更別說放過我了。
我剛說完，罰惡司皺起了眉毛濃郁的眉頭，眼見就要發作，我忙退了一步，他果然一巴掌拍了過來，落空之後狠狠瞪着我說：“你說說，你倒想要如何，我等已經做出了極大的讓步了，你若得寸進尺，現在就將你拉至畜生道，讓你變爲任人宰割的牲畜。”
賞善司拉住了他，對我說：“像你這般多話的鬼，我也是第一次見，簡直被你氣死了。”
崔判官一直在邊上看着我不說話，等到我們鬧完了之後，他說：“將他拉至屍魂界關押，待有結論了再行定論。”
他話音一落，其他三位判官臉色立馬變了，忙上前說：“這……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此人雖功德諸多，但僅憑最後那六條人命便可抵消這些功德，加諸以往罪孽，定會下第三層地獄受罰。”崔判官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我。
我雖然對地獄有過一知半解，但地獄之複雜，完全不比人間簡單，想要弄清楚，是根本不可能的，譬如這屍魂界，我就完全沒聽過。
三位判官聽了，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不過賞善司彷彿對我頗照顧，說：“吾等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要在冥府等待，還是到屍魂界等待？”
“什麼是屍魂界？”我問。
“屍魂界乃是冥界等待輪迴的鬼魂所居住的地方，百鬼雲集，你到那裡恐有兇險，勸你還是在冥府等待較好。”
“那裡有人看管嗎？”我現在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他搖了搖頭。
“那我選擇去屍魂界。”我說。
這回不僅僅是這四位判官，連周圍聚集的鬼卒也發出了唏噓聲，臉上寫滿了不解。
賞善司一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後大袖一揮：“你……你……氣煞我也。”
“這廝本就是一個混世滑頭，你這般照顧他作甚，現在好了，這廝將你好意當作花繡球，隨意拋棄了，這下你那大花臉丟盡了罷！”罰惡司見賞善司發飆，黑臉立馬像中毒的菊花，綻開了。
“哼！”賞善司冷哼一聲，從我面前離開了，我忙解釋：“大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這冥界風景罷了，所以才拒絕大人好意，想去那屍魂界觀看一番，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賞善司不理會我了，站在崔判官旁邊不說話。
崔判官見我做出了選擇，揮了揮手：“帶他離開！”
這兩個鬼卒隨後便拉扯着我離開了，明顯沒了剛纔那麼友善，圍觀的那些鬼魂和鬼卒也都對我的選擇表示不解。
這鬼卒拉着我往先前來的那條路走，到了我受審的地方之後，換了兩個鬼卒拉着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兩個鬼卒很是凶神惡煞，我只要稍微做出大一點兒的動作，他們便猛地拉扯手裡的鐵鏈，琵琶骨鑽心的疼。
我暗想，要是現在能使用道術的話，一個咒語便能讓你們魂飛魄散，不過也就只敢想想而已，這路上鬼卒這麼多，即便是王振宇來了，也不敢放肆！
一路上經過不少大殿，除了剛纔的冥府，還有很多鬼帝府邸，以及各種冥王府邸。
我問這兩鬼卒：“兩位大哥，你們可知道鍾馗大人的府邸在哪兒？”
這倆鬼卒很不耐煩地回答：“鍾馗大人不住這裡，你不要妄想見到他了。”
之後我問他們東西，他們便不回答了。
又不知行了多遠，前方是一片紅色的雲海，看不清楚是什麼。
他們在這裡停下，開始解我身上的鐵鏈。
“這就到啦？”
這邊上還有不少人，在解我身上的鐵鏈之時，邊上很多鬼魂都被推進了這紅色迷霧之中。
“叫什麼名字？”解完之後，這鬼卒拿出了一個簿子和一支筆問我。
我愣了一下：“張遠！”
之後他在我身上看了看，然後在我頭上扯下來一撮頭髮，這等於活生生剝奪我的靈魂了，很疼。
他將頭髮夾在了簿子中間，然後說：“好了，下去吧！”
說完輕輕一推，我直接落入了這紅色雲層之中，跟我跳下鬼門關一樣，也是轟地一聲，沒了知覺。
再次睜開眼睛看了看周遭環境，驚呼了一句，這裡還不錯嘛，有花有草，除了光有些泛紅之外，其他的與人間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