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描了幾劃之後，將毛筆放在了筆山上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葉。
“這海原本不是這樣的。”
我盯着他看了幾眼，最後嘖嘖說：“你要這打扮到陽間去的話，不知有多少女人要爲你跳樓了。”
他換掉了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換上了一套白色的長衫，與我在村頭想象的輪迴王沒什麼兩樣，連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都嫉妒他長的俊秀了。
書生笑了笑：“那我一定得到陽間去試試！”
“我記得你當時說有件事情要我幫你的。”我提醒了他這事兒。當時他讓我到這苦海的海底把打賭的結果告訴一個人，幫他完成心願。
“額……”他似乎有些爲難，“要是在之前的話，你是不二人選，不過現在嘛，你不適合了！”
“爲什麼？”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問。
“你留在這冥界，不再還陽，我便告訴你所有事情，就連閻羅王生前在陽間有幾個寵妾都告訴你。”
“你……”我學着他上次那樣，伸出了手指，“有種。”
他哈哈笑了兩聲，說：“轉輪王來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怕他嗎？”我問。
“在這冥界，我還未曾怕過誰呢。”
果然厲害的人都有自己的驕傲……他倒是一個挺瀟灑的人。
他彎腰將桌案上那幅畫整理了一下，我低頭順着他的手自己觀看起了這幅畫。
他所畫的這幅畫是一片汪洋大海，在大海的兩頭各有一條懸空的路，在大海的這邊路上，長有一株無花草，另外一頭，長有一株無業花。
兩株植物站在大海的兩頭隔海相望，挺有意境的。
書生見我在觀察這幅畫，跟我解釋起來：“這兩株植物，一株有葉無花，叫做彼。一株有花無葉，叫做岸。”
我點了點頭，對這花草沒什麼興趣。
“你身邊那小姑娘可曾跟你說過這彼岸和這苦海的故事？”書生問我。
我搖了搖頭。
“她倒真沉得住氣。”書生笑着搖頭，“也罷，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就說說這彼岸和苦海吧。”
我額了一陣，他看起來才二十來歲，我一個三十歲的人聽他講故事？不過看在他是輪迴王的份上，我還是點了點頭。
“在很久之前，這苦海邊上住着一對戀人，一個人叫做彼，一個叫做岸。他們兩人整日生活在忘川河邊，無憂無慮。但是看見太多的人帶着痛苦輪迴轉世，於心不忍，便在忘川河邊種下了成片的花，他們兩人稱之爲彼岸花。只要經過忘川河的人聞了這花香，便不再懼怕孟婆湯了，可以帶着前世的記憶轉世……”
書生頓了頓，繼續說：“不過這樣的事情，上天怎麼會允許，很快，他們所做的事情就被發現了，他們破壞了六道輪迴，影響太大了。自然要受到懲罰，兩人被拉到苦海的兩頭，然後截斷了這苦海上唯一的一座橋，防止有人通過這橋私自去投胎。”
書生指了指那條懸空伸出的路。
“不止如此，那女子還被完全消除了記憶，拉去輪迴了，那男的則被拋入了這苦海之中，生生世世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從奈何橋上經過，兩人一人有情，一人卻已經沒了意，這樣的痛苦……呵呵！”
“這樣真的很殘忍。”我插了一句。
“誰說不是呢，不過他們兩人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了，那個時候我還沒來這冥界，聽資歷老的人說，因爲他們，有一個執念太重的人的三魂七魄全部帶着記憶輪迴了，現在在陽間應該是一個最厲害的人吧……那人叫什麼來着……對，王振宇，就是他。”
我聽了，眼珠都快突了出來，這消息比重磅炸彈還讓人震驚。
“你怎麼了？”書生見我臉上很是扭曲，便問我。
我緩過神來，說：“你繼續，繼續！”
“他們兩一人受輪迴之苦，一人沉在苦海受誅心之苦，他們種的彼岸花也全部被剷除了。不過那花似乎有靈性，無論怎樣都不能完全剷除，每過一世便會開一次，但是花和葉再也不能同時出現，一世有花無葉，一世有葉無花，這彼岸花也失去了作用，沒了香味，再也不能起到剋制孟婆湯的作用了。”
我靜靜聽着他所講的這個跟傳說一樣的故事，不發表看法，就這樣聽着。
“……”
之後他不說話了，我等了好久才說：“完了？”
他搖了搖頭。
“從那之後，這苦海海水慢慢地變了顏色，每過一世，這顏色便會加深，這才變成現在這模樣……這苦海只要有意識之物下去，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人還在這海底嗎？”我問書生。
書生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就是跟你打賭的那個人？”
他再次點了點頭。
“你是怎麼跟他打上賭的？”那人現在應該恨極了這冥界的東西纔是，怎麼會跟冥界的官員打賭。
書生說：“他就是以前的輪迴王！”
又是一記重磅炸彈，炸的我搖頭晃腦。
“我跟他賭，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這句話……我贏了的話，他便要永遠呆在這苦海海底，不再興風作浪，到時候這苦海再也沒了這樣的殺傷力。”
“你要輸了呢？”
“那就簡單了，我跳下去，挺划算的！”書生看着苦海說。
“你贏了是嗎？”我問他。
他嗯了一聲，將這幅已經幹掉的畫卷了起來：“送給你，要不？”
我看了看，接過了這幅畫，要是有機會還陽的話，一定把這畫帶回去。
正回味剛纔那個故事的時候，一道數米高的波浪向這邊涌了過來，一陣海風也狂捲了過來，將書生的頭髮和長衫全部吹得舞動了起來。
“我不去告訴他結果的話，那他怎麼知道你贏了？”我問書生。
“你去告訴他結果，也不一定能改變他的心意……你可知道這冥界之中，閻羅最不願意招惹的人是哪幾位嗎？”
“誰？”
“這第一便是萬應之神鍾馗，第二便是第十九層地獄之主地藏王菩薩，第三便是那萬年殭屍王，第四則是這苦海海底的輪迴王彼，他要是那麼容易說動的話，閻羅王也不會這般忌憚他了。”
我聽完，想不出什麼話來回應，這裡面，我就知道鍾馗的日食萬鬼和地藏王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其他的聽都沒有聽過，所以一時間插不上話。
“你可知道那王恆爲何要來此地？”書生又說，不過馬上中斷了，“跟你說太多了，不說了不說了！”
“別呀，很想聽呢。”
“很想聽也不說了，除非你留在這冥界。”書生負手而立，隨後又說，“你可別現在告訴我你放棄還陽了，我是不會信的。”
“……”
我絕對有理由懷疑，他一定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好讓我留在這地獄。
海風越來越大，再站在這裡了已經不合適了，我倆邊走邊聊了起來。
這蕭索的街道，這空曠的房屋，走在這裡有些不習慣。
“你一手創立的回頭村，轉輪王一來就給你搞成這個樣子，你不找他出出氣嗎？”我開玩笑說。
書生哈哈笑着說：“雖然我不怕他，但也不敢去找他算賬啊！不過讓他們走了，也是對他們好……勸你也早點兒離開這裡吧，這裡要變天了。”
“要變成什麼樣？”
“這海……”他突然打住了，“你留在這冥界，我就告訴你！”
我對着他緩緩伸出了中指：“你——真的有種！”
他哈哈笑得更加狂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