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
坐在大殿裡的嬴政,聽到內侍的稟告。
強壓心頭的激動,板着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喜怒。
命人把蒙恬和出使的宦官喚進宮殿。
“臣蒙恬,見過陛下!”
“奴才見過陛下!”
……
“起!”嬴政的聲音沉穩有力,沒有一絲波動,讓人看不出喜怒。
“諾!”
“事情辦的如何了?”
“啓稟陛下,此次前往仙鄉……”
下方,蒙恬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出來,包括他跟使者的合謀,事無鉅細,原原本本,不敢有絲毫隱瞞。
而使者緊隨其後,說着在仙鄉的見聞,一堆的好詞堆了上去,眼中滿是豔羨,讚不絕口。
但從始至終,對待始皇的態度,始終恭敬,半弓着身子,動作一絲不苟。
沒有始皇的允許,他不會動一絲一毫。
這就是內侍和外臣的不同,後者視帝皇爲主,前者視帝皇爲天,他們跟始皇接觸更多,更加了解這位大秦主宰,眼裡容不得沙子。
“起身吧!”
嬴政的聲音淡淡的響起,“把東西呈上來。”
“諾!”
貼身內侍接過葫蘆,跪倒在地,頭顱低垂,雙手攤開,把東西遞了上去。
“這裡面盛有仙人贈予之物?”
嬴政目光掃了一眼,那葫蘆通體碧綠,宛如無暇的珍貴碧玉,很是不凡。
僅是這葫蘆,他都有點期待裡面的東西了。
“正是!裡面裝有的,正是仙人賜下的仙露,傳聞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蒙恬恭敬答道。
嬴政頷首,強忍着自己激動的雙手,目光投向殿下的宦官使者,“你且上前,飲上些許。”
“諾!”
使者強壓着內心的激動,他知道始皇是不放心,怕敬獻之人不懷好意,按照規矩,需要人先替食。
但他親眼見過那仙鄉奇景,對葫中仙露早就渴望,如今能飲一杯,就是立時死了也值。
況且,他從心底,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死。
畢竟是仙人之物。
對他來說,這是機緣。
葫口被輕輕打開,清冽的水流進青銅杯中,大約覆蓋杯底的時候,就將將停住。
仙露珍貴,能起到替食的效果即可。
與此同時,一股清涼瀰漫整座大殿,讓人身體一陣舒爽。
使者手指顫動,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毫無猶豫,一飲而盡。
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呻吟,使者一臉愜意,因爲急着趕回咸陽而略有風霜的面色,頓時紅潤。
神氣十足。
連略微發白的頭髮,都有轉黑的跡象。
“這!果真是天上之物,不同凡響。”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使者,那種昂揚向上的精氣神,他們都感覺到,蒙恬一陣讚歎。
看向葫蘆的目光,帶着一絲熱切,轉瞬即逝,被他很好的掩蓋住。
這種東西,不是他這種臣下可以擁有的,本分二字,自己始終牢記。
這是蒙家歷三代而不衰,反而更受帝王器重的根本。
不用吩咐,貼身內侍立刻就給嬴政倒了一杯。
恭敬地遞了上去。
伸手,一飲而盡。
嬴政喉嚨發出舒服的聲響。
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被一股清冽的泉水包裹,在體內流動,帶去一層層污垢。
像是被天地洗禮。
陳年的暗傷和舊疾都好了大半。
彷彿回到自己在雍城加冕之時,弱冠之年的他,身強體健,精力充沛,好似能永遠折騰下去。
實現自己的王圖霸業!
“好!”嬴政拊掌叫好,頭一次在大殿失了儀態。
“你招了那仙鄉之人的厭惡?”嬴政目光下移,忽然問道。
“是!”
“那仙露如何?”
“瓊漿玉液,人間難得!”使者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脣。
“替飲仙露前,你在想什麼?”
使者愣神,隨後立即答覆,剛纔所思所想,不敢隱瞞絲毫,“奴才在想,這仙露珍品,奴才受陛下厚愛,能飲些許,就是死了也值了!”
“你可以去了!”嬴政忽道,“來人,車裂!”
“諾!”
“陛下,饒命!”
兩名身材魁梧,身披甲冑的禁軍,面無表情地走進大殿,將以頭搶地,拼命求饒的使者拖了下去。
“陛下!”
“可是不明白?”
看着殿下的心腹愛將,嬴政終究比對別人多了幾分耐心,“你認爲他有功,當賞?”
沒給蒙恬回答的機會。
嬴政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寡人也明白!所以,賞了他仙露。”
驀然,飄蕩在大殿的聲音,多了幾分無奈,“可他入了那位仙人的眼,寡人暫時要對那人有個交代,故而,他必須死!”
“至少,在寡人見那人之前,他活不了!”
嬴政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可名狀的怒氣。
蒙恬不是蠢人,轉念一想,就很快明白,仙鄉是仙人所建,上次王離之事,他及時出現,不是偶然。
那位仙人,時刻都在關注仙鄉。
說不得,從他們進入仙仙鄉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那位的法眼。
一舉一動,都在那人注視下。
想到這裡,蒙恬身子一顫,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害怕,心情複雜難言。
見蒙恬沉默不語,嬴政揮手,讓其離去。
少頃,丞相李斯走進大殿。
躲在偏殿的他,親眼目睹了方纔的場景,爲仙露的神奇驚歎,也爲始皇帝的殺伐果決畏懼。
“愛卿,對那人,你怎麼看?”嬴政問道。
李斯拱手,寬大袖袍一展,躬身行禮,“能以仙露相贈,那人應抱着交好的意圖,不想與大秦交惡,此次陛下以國師位以待,對方投桃報李,想來,八月十五那日,定會前來一敘,屆時,究竟如何,陛下慧眼,一觀便知。”
嬴政頷首,眼神示意李斯繼續。
“若是那人於陛下,無有威脅,不過問朝堂之事,不插手天下大事,自可安享國師位,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謫仙。”
“若是那人心懷不軌,暗藏野心,可徐徐圖之,窮仙鄉之力以富大秦,待時機成熟,盡起百萬雄兵,將其拉下神壇,以彰帝國之威。”
……
八月十五。
明月懸空,清輝皎潔。
似乎天公作美,今天的月亮格外明亮。
咸陽宮。
沒有張燈結綵,沒有人來人往。
整座王宮最高的一角閣樓,只是在天窗前,簡單地放置了一張低矮案几,兩團坐榻。
一壺清酒,兩個青銅酒樽。
嬴政坐在一邊,盯着窗外皎潔明月,感受到清風拂面,不多時,對面已經消無聲息地多出一人。
青衣卓然,風度翩翩,坐在那裡,姿態閒適,自帶一股脫於世俗的超然。
“像個仙人!”
面闊鼻挺,不怒而威,虎背熊腰,目光銳利,坐在那裡,姿態端正,眉宇之間,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和尊貴。
“是個帝王!”
嬴政和李天生相互對視,都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一眼,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嬴政沒有因爲李天生不同凡響的出場而震驚。
李天生也沒有初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始皇帝而激動。
兩人表情平淡的彷彿就該如此,本該如此。
風吹過,月光透過窗臺,傾斜而下。
酒不知何時已經溫好。
發出咕咕聲響。
“你來了!”嬴政首先打破僵局。
“我來了!”李天生回了一句。
“嚐嚐,這是秦宮窖藏百年的老酒,還是寡人爺爺親手埋下去的。”
“小贏稷?”
李天生比嬴政動作快一步,徒手將滾燙的酒壺拿起,將酒樽填滿。
端起,輕輕吹口氣,愜意地抿上一口。
目光一沉,嬴政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對面人完好無損的右手,淡然問道:“你認識他?”
“有過一面之緣,這酒是我親眼見他埋下去的!”李天生放下酒樽,“人間煙火,別有風味。”
“仙家瓊漿,寡人嚮往已久。”
詫異地看一眼嬴政,把討要靈酒說的一本正經的人,估計也只有這位。
袖袍輕掃案几,一隻琉璃玉壺驀然出現。
一同的還有兩隻透明的高腳杯。
“這是?”
仔細端詳澄澈如水的古怪器皿,自問見過天下珍寶的嬴政,也不禁眼露詫異。
“隨手而做的小玩意,秦皇不必放在心上。”李天生莞爾一笑。
咕咕!
殷紅如血的酒水從琉璃玉壺中流出,沒入高腳杯中。
一股濃郁中帶着幾分清冽的酒香,瀰漫開來。
沁人心脾。
令人心中爲之一動。
“請!”
把高腳杯往對面推了推。
嬴政也不客氣,拿起,送至嘴邊,一飲而盡。
跟當日在大殿,小心謹慎的模樣,判若兩人。
“妙!這是何酒?”嬴政情不自禁地問道。
酒入喉幹,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沒有烈酒的燒心,多了幾分醇厚和質樸,像是自然的風物。
天地的造就。
令他整個身體都渾然一輕。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此爲葡萄靈酒。”
“何爲葡萄?”
“西域異果!”
“凡酒?”
“是靈酒!”
“何爲靈酒”
“天地呼吸吐靈氣,千年蘊蓄酒方成。”
“百年前,你曾降世?”嬴政忽然話鋒一轉。
“不曾!”
“那你如何與他相識?”嬴政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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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
“現今,你因何降世?”
“天下!”
“這天下可有不妥?”嬴政眉頭皺得更深。
“有,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