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北宋時,屬兩浙路,原杭州。
北宋戰敗,宋人南渡,宋高宗重建南宋,於建炎三年,即公元1129年,升州爲府,改杭臨安,作行在所。
紹興八年,即公元1138年,定都臨安。
該城依山傍水,內外河道縱橫,與大運河上下聯通,共構一個龐大的水運網絡。
地利之便,原身杭州的豐富積累,政策的傾向,大量官員和人口的涌入。
諸般因素合力,使得這座歷史古城,滿目繁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
以御街爲中心,運河南北,晝夜買賣不停,夜交三四鼓,遊人始稀;五鼓鐘鳴,早市即開。
人口逾過百萬,放眼而望,鱗鱗萬瓦,屋宇充滿;寸尺無空,巷陌壅塞。
文化繁盛,騷客士子盡薈萃;令行禁止,百官雲集顯神通。
成爲繼開封后,新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哪怕是開禧北伐大勝而歸,這座城市依舊是南宋都城所在。
與逐漸復甦的開封、金人的舊府大都,南北中,上下呼應,形成三才鼎立的格局。
此時,燈火通明的臨安,夜市漸漸開啓,街上人流如織,人頭攢動,酒樓瓦肆,紅街歌坊,娛樂場所,喧囂熱鬧,男女交錯,人聲鼎沸。
坐落在整座城市,風水龍脈節點的南宋皇宮,迎來了一位闊別已久的客人。
燈火燭照的宮殿,此刻空無一人,若大的居室,一老者一青年,相對而坐,略顯幾分空蕩。
兩人相顧無言,良久,隨着燭火一聲爆裂,方纔打破沉默氛圍。
“你來了,多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未改變。”
老者邊說,邊將選好的茶葉,放入紫砂壺中,動作雖慢,且略顯青澀,但經年累月的修養、習慣,讓他一舉一動,都舉止規範,一板一眼,充滿上層貴族的嚴謹做派。
若是朝中大臣在此,定會大吃一驚,這親手煮茶的老者,便是當今天子,宋寧宗。
“你倒是老了不少,不過,沒有大金的威脅,看來,你過得滋潤不少。”
李天生端着一張青年臉,瞅着老者的滿頭華髮,滄桑面龐,圓潤肚腩,半是感慨,半是調笑:
“而且,這次竟然沒有嚇得大喊大叫,還屏退左右,看來你真變了不少!”
“沒你攪擾,日子自然是過的順心不少。”老者翻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懟道,“而且,朕已經老了,看清了許多事情,你又有什麼資格,讓朕再失儀態,不過是一個放鶴的山裡人。
如今,時隔多年,你這廝,再次來到臨安,恐怕又是不事不登三寶殿吧?這次過來,又是何事?”
若是讓身邊的近侍、朝臣見到,宋帝這般做態,恐怕會心中一驚,嚇一大跳。
“閒來無事,看一看老朋友。”李天生嘴角微揚。
“呵呵!”
宋寧宗無師自通“呵”字大法,眼皮一翻,“信你纔有鬼。”
“這世間真有長生?”宋寧宗緊接着,忽然問道。
“有!”李天生頷首,語氣肯定,但隨後幾句,又讓這位年紀老邁的皇帝,夢想幻滅。
“但我從未見過。”
“那你如何肯定會有?”
“因爲……我信!”
李天生表情嚴肅,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說道。
其實,他還有話埋在嘴裡,沒說,腦海中,來自大青山的信息,解封的雖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讓他對修行有一個直觀瞭解。
別的不提,但就先天圓滿的化神境,就有五百歲壽元,而他身上真切存在的三百壽數。
更是確切不移的證明。
雖不知,修行盡頭,是否真能長生,但李天生願意相信,前路光明,未來可期。
“呵!”宋寧宗語氣不屑,顯然對李天生的話,一個字都不信,雙目嚴厲,眼底藏着幾分炙熱,盯着對方,不死心地問道。
“你是否得了長生?”
“勉強踏上這條路。”李天生老實回答,毫不隱瞞。
“那……!”
這位宋朝皇帝沖泡茶湯的手,驀然一抖,水花四濺,顯然內心掀起驚濤駭浪,隨後,極力維持平靜,張口欲言。
卻被李天生揮手打斷,“別妄想了。你身體老朽,練武事倍功半,況且,你時日不多,最多還有一年好活,長生,難如登天。”
“可既然長生存在,那也許會有傳說中的不老仙丹?”
“是太上老君,還是西王母,抑或瀛洲仙島,海外仙山?你也說了,是傳說。”
“你說……你信!”
“我信長生,但不信丹藥!”李天生面色嚴肅,鄭重其事,一連三問:
“若真有仙藥,我何必苦守大青山,終日修煉,風雨無阻?
若真有丹草,古來大帝,功蓋卓絕,照耀萬世,怎又會留下皇陵枯骨?”
若真有妙方,能量巨大,肉體凡胎,能在藥力沖刷中堅挺下來,不會爆體而亡,死無全屍?”
連聲的質問,讓這位帝王陷入沉默,李天生話中隱藏的意思,其心知肚明。
他這樣一個普普通通,毫不出彩,甚至有些昏聵的帝王,高不成,低不就,又身體老化的厲害。
想長生,簡直是異想天開。
帝王不可長生,尤其是對一個老朽的帝王,大權在握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註定長生路斷。
鮮花和美酒,不可兼得,這世間,總要維持一種大面的平衡。
這一點,宋寧宗和李天生,其實都心中有數。
只是不甘心!
面對生死,笑看的終究稀少。
“特別是在這樣一個仙神不顯,靈氣稀薄的低武世界,一個渴求長生的將死帝王,瘋狂的可怕,難以想象。”李天生心中補道。
故而,他要從一開始就打消宋寧宗的想法,令其絕望。
燭火搖曳、生亮,映得腳下名貴的地毯,繁瑣的花紋清晰可見。
殿內,一時無語,寂靜無聲
“嚐嚐,今年新下來的極品大紅袍,味道不錯!”
殿外的打更聲響起,不知不覺已三更,宋寧宗率先打破僵局,泡好的大紅袍,散發特有的甘醇清香,別具一格。
接過遞過來的茶杯,李天生泰然地嘬了一口,悠悠回味,體會這種極品茶對味蕾和心神的衝擊、陶冶。
“還真是不客氣!對朕竟然連半個謝字都沒有!”見李天生自得享受的模樣,宋寧宗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我之間何談客氣,當年你對我,也沒有留情,喊打喊殺,大呼小叫,何況,後來,你似乎還頗爲享受,樂在其中。”
李天生再抿一口茶水,輕搖頭顱,“這茶淡了不少,味道也沒有大青山,親手移栽的正宗,不過,勉強入口。”
“勉強入口?”宋寧宗心中自然不願承認,當年,李天生視而不見的態度、言行一致的定時威脅,起初確實令他惱火,但習慣後,反而有點期待與小爽。
認爲其與那些整日阿諛奉承自己的人不同,獨具風骨,是一股清新的泥石流。
甚至,兩人言淺交深,到後來,還處出了不一樣的感情,完全不像刺客與皇帝。
哪怕如今的他,已經看清,自己當時病態的心態,但聽到李天生不客氣的言論後,心中還是涌出一絲悸動。
不過……
“這茶既然寡淡,那還是放下爲好,不懂欣賞的人,自然難懂其美。”
“茶是好茶,只是泡茶人的手藝,嘖嘖!”
“有事快說,沒事消失,回你的大青山呆着。”
宋寧宗臉色慍怒,覺得自己一腔深情錯付,好心好意,動手煮茶,這天下,也就這位有着待遇,還挑三揀四。
人前一副裝相長輩,好像他多優秀,人後可勁刺自己,外表高冷,內裡悶騷。
不是個好人。
不過是高強武功,給撐出來的,遠沒有哪些真正淡漠於世的道真,來得自然。
趙擴與其打交道的那些年,因爲某些內質原因,早就將李天生看透了。
“你的江山快到盡頭了!”
“咳咳~~!”
“你……!”
手指顫抖地指着,好像語不驚人就死不休的李天生,宋寧宗氣得面色漲紅,任哪個皇帝,聽到這大逆不道的話,都不會有好脾氣。
若不是拿對方無可奈何,知曉其有輕而易舉,拿捏自己小命的手段、實力,他還真想,讓眼前這位譽滿天下的仙君,嚐嚐刑獄司酷刑的滋味。
“你說的,可是濟國公趙竑,陰謀造反的一事?”宋寧宗深吸一口氣,降低心中的怒火後,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
“恩?”
眉頭輕挑,李天生詫異地盯着對方,眼中帶着幾分審視。
“你那是什麼眼神!”宋寧宗有些着惱,又有幾分自得,“莫不是以爲朕這個皇帝,真一無是處?不要以爲全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能坐上那個位子,再是荒唐,也有些本事。
趙竑那個蠢貨,自以爲行事,滴水不漏,將所有人矇在鼓裡,殊不知,狐狸總會露出尾巴,其一舉一動,早就在朕的眼皮底下。”
李天生可不像宋寧宗這樣樂觀,“那趙竑雖不足爲慮,但白駝山和鐵掌幫、絕情谷,三個江湖勢力,財力雄厚,得其相助,還是能翻一波風浪。
屆時,若北部草原各部南下,那結果……”
話未盡,但足以讓宋寧宗腦補,意識事態的嚴重性。
“你究竟是……”
說到這裡,趙擴忽然一頓,低頭沉思,良久,才悠悠開口:
“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