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微寒,秋葉泛黃。
一身血污傷痕的白目被綁着雙手押到森林裡。
“我去吧。”林跡越衆而出,拿短矛頂着白目往前走。
總算沒有死人。白目最後的處理結果是被逐出部落。
對於這個結果林跡是不滿的,斬草不除根……好吧,白目也算罪不至死。林跡是爭取去給他鬆綁的。
骨矛似乎隨時能刺進皮肉裡去,白目心驚膽顫地不停快走,遠離了後面押送的人羣后,身邊乾淨到過分的半大孩子貼過來陰陽怪氣道:“我們玩個遊戲。你看到太陽了麼?它現在在這個位置,等它升到樹頂的時候,我就會用半筐魚讓那些男人追殺你。就是說他們追到你,把你的頭砍下來我就給他們半筐魚自己吃。所以,你現在可以跑了,最好能跑多遠跑多遠,能跑多快跑多快,永遠也別出現在附近。因爲只要讓我和他們見到你,這個遊戲都會繼續。”
白目從沒有聽過這樣的遊戲,但他覺得那些男人真會爲了半筐魚殺了他。因爲現在大姬已經宣佈他不再是姬林部落的人了。他脖子上剛掛着的狼牙也被收回去了。
白目扭頭看了林跡一眼,看到的是一張純淨到人畜無害的笑臉。交換來姬林部落兩三年了,白目似乎從沒有留意過這個孩子。他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詭異了呢?白目沒由來想起林跡舉着骨矛之前那黑漆漆的長杆,大叫一聲就飛快跑了出去。
“喂,你跑慢點啊。”林跡在身後大聲叫。不過白目卻是越跑越快。
“他大概是覺得不用解開了。”林跡回過頭來,對着大家攤手,滿是無辜:“真是的,大姬說讓他走了,沒理由我們留他吃飯啊。”
男人們往白目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扭頭往回走。既然這人已經被逐出部落了,誰管他死活?還是想想回去怎麼平息大姬的怒火吧。
三個小夥伴跟着林跡身邊慢慢走着。朱猴小聲問道:“跡,你說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林跡沉吟一下道:“怎麼說呢,以前大家生活得太平靜了,思維也比較固定。這樣的話大家對新事物的接受就會比較難。我們這幾天弄出來了不少新的東西,他們想不清楚其中的道理,腦袋就會混亂。我們認識的這個世界呢,是由客觀物質和我們的認知兩部分組成的……當物質更新變化之後,認知跟不上……他們爲了保持自己原來的生活軌跡,就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所以以後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別憋在心裡亂想,要不然也會出現這種混亂的。”
林跡抓緊機會給他們講了講客觀存在和意識之間的關係,三個小夥伴似懂非懂的哦了。
半天后,朱猴才道:“我以爲是熊爪指使的呢,我就看到他們在入夜後嘀嘀咕咕說話。”
林跡:“……”
馬蛋,你問的是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不是誰指使的好吧?
部落之中,大姬正在大發雷霆……罵男人。說他們沒用,自己弄不到食物就算了,還怕別人弄到食物。交換來的人帶了兩三年了也沒教好。個個吃得多穿得多,還要靠女人養活云云。
熊爪站在大姬身後低頭不語,臉上的羞愧表現得恰到好處。
着火的窩棚已經被燒成了灰燼。紗線的紡錘只剩一小堆,其餘的連着紡杆一起都燒完了。快織好的大網也被火燎了個窟窿,產婦和一些半大孩子們圍在旁邊欲哭無淚。
大姬發完脾氣,開始轟人外出。女人都去撿栗子,也別矯情了,自己爬樹,自己打栗子,不要想還要男人跟着去了。男人去了個個鑽草叢裡不幹正事別以爲我不知道。
男人們都出去狩獵,沒有獵物就不要回來了!都死外邊拉倒。
四個產婦和彩羽等幾個孩子今天啥也別幹,就把那個網編起來!男人沒用,我們女人孩子自己給自己弄肉食過冬!
大姬發怒,沒人敢說半個不字,都乖乖的準備,而後快速出發了。
林跡卻覺得這方式不太好。男人被這麼一罵,三五天不回來都是可能的,萬一白目心中不忿殺個回馬槍,將栗子堆都點了,剩下女人孩子能怎麼辦?
好在大姬就是大姬,沒有糊塗到不管不顧的地步,她把破屠等幾個傷患留下來了。破屠幾個人的傷狩獵還有些影響,不過拼命的話,還是比這些女人孩子頂事的。
網只是被燎了個口子,繫上線重新補上就行了。
紡的線也是有多的,所以也不用擔心線的問題。四個產婦和幾個彩羽一般大的女孩子很快動起手來,繼續織網。
林跡指導了她們幾句,和朱猴等人帶着網兜等下河,這就得爲她們的早中晚餐努力去了。
現在他們有了兩個筏子。鷹帶着墩木佔據其中一個,鷹以竹夾子爲工具,墩木用網兜配合他。同時墩木主要幫忙撐杆。
另一個筏子林跡朱猴石喙三人就亂多了,他們會把網兜叉子釣具都都用上,但收穫什麼的,一般沒有鷹那邊多。
網兜在河面上發揮的效果有限,而竹夾子這種東西,鷹一人能頂他們三個。
上了筏子後隨着水流往下飄,林跡坐在筏子上卻有些無心打漁。
他看出來了,部落的男人其實非常不上進,每天都只是在混日子。這是個大問題。
這些男人從部落出來半個鐘不到就能挖出洞裡的兔子,誘殺豹子也能配合默契。這表示這些男人都是一等一的獵手。但他們常常出去轉一天什麼收穫都沒有,這肯定就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態度問題了。
造成他們有這種態度的原因有很多。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羣婚關係的緣故。
在羣婚關係裡,他們沒有自己獨立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誰,因而這些人沒有後世男人那種家庭責任。而在一個鬆散的組織裡,責任感會隨着集體的人數增加而減小。所以這些男人不太可能會像後世男人那般拼命。
沒有責任,自然就會得過且過了。
之前林跡覺得部落男人如何無所謂,自己把自己的價值表現出來了,這些男人越沒有價值才越能顯示自己的價值,以後他留在部落也能少很多阻力。
但現在看來,他這個想法似乎是錯的。
當那些男人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價值的時候,就可能會變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白目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一次,回頭就可能會再發生一次。
所以必須要想辦法改變他們的態度和觀念,讓他們變得有目標有價值,變得忙碌起來。忙起來就不會亂想了,也沒時間添亂了。
當然,要改善這種情況,直接改變婚配製度是最好的。但這個並不現實。林跡只要敢提什麼一夫一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燒死。改變一個社會習俗牽連甚廣,這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行得通。
後世在公司裡遇到這種情況,可以制定相關的規章制度。但在這個時候就算了。林跡雖然懂得不少管理辦法,不過那不是他一個小孩子玩得轉的。一個不服,他就可能被人打到吐血。
習俗和制度都是死路,自己又只是一個小屁孩,這事情就不好辦了呀。
林跡敲敲手裡的竹竿,有些爲難。
“要不先回去,看看網弄好沒有,網弄好了我們直接用大網。”林跡提議。
“還剛出來呢,你說要傍晚纔好的。”鷹雖然也很想回去,要不然今天漁獲不夠,熊爪就會藉口把他也轟走,但還是忍着想多打點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