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寧樂試圖攻略自己的時候，韓奕萱突然出現，這不正是均衡戰略的奧妙所在麼？
所以王衡坦然說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剛纔小樂在跟我商量以後的打算。她在想要不要參加更多選秀節目，我的建議是不要，最好安下心來創作，積累作品。小萱，你覺得呢？”
這坦蕩蕩的模樣，讓韓奕萱不禁懷疑，自己剛纔看到的那一幕真的只是巧合與誤會。
她看向另一位當事人，平靜地問道：“你們剛纔在聊這個嗎？”
裴寧樂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躲開了閨蜜的目光，語氣有些虛：“是啊，就是在聊這個……”
看她這表現，韓奕萱眨眼間就明白了。王衡或許沒有什麼不可言說的雜念，但裴寧樂肯定是有想法的。這妮子，想的就是趁着難得的一點獨處機會發起攻勢，拉近距離。
讓男孩子先習慣牽手，再習慣擁抱，那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該接吻了？
韓奕萱嘴角輕翹，冷笑一閃而過。
再開口時，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恢復了冷靜淡然：“我也覺得可以好好積累一下。正好，也給我更充足的時間學習學習，該怎麼圓滿完成經紀人的日常任務。”
話音未落，裴寧樂忽然擡起頭來，盯着她。從剛纔的話語裡，裴寧樂似乎聽出了一絲釜底抽薪的意思……
果然，王衡立刻就接道：“那好啊，我就可以把更多事情交給你了。”
韓奕萱白了他一眼：“你呢？繼續白拿分成？”
王衡：“分成我可以再少拿……”
“不行！”少女們異口同聲地打斷了他的提議。
“好吧……”王衡晃了晃手裡的賬單，“那就先不說別的，咱們先去付賬好不好？”
兩位少女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來到櫃檯跟前。
然後，就在王衡掏出錢包的剎那間，裴寧樂一拍腦門，想起來了。
“應該是我付錢的！”少女嚷嚷着，從隨身的小包裡找出幾張百元大鈔。
可惜這時，王衡的現金已經遞過去了。
“下次你再請客吧，不用急。”他微笑着說道。
裴寧樂微微嘟着嘴，一臉懊惱。
而就在這時，韓奕萱拍了拍她的肩：“我也纔想起來，剛纔本來是想給你說一件事的……”
裴寧樂：“什麼事？”
韓奕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節目組的人說，彭曉雅導師想找你聊聊，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明天？”裴寧樂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有啊，我們還沒訂機票嘛。”
韓奕萱提醒道：“問題是，你好願不願意見彭曉雅？”
裴寧樂嘆道：“不管怎麼說也是我的老師啊，雖然只當了幾天的老師……”
————
翌日上午，在節目組安排的酒店房間裡，明星導師彭曉雅到了。
她今天不僅穿着很樸素，還戴着口罩和墨鏡，就算是老粉絲過來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而且除了一位助理，也沒有其他的隨行人員，幾乎可以說是低調到極點了。
“您好，需要我回避一下嗎？”同房間的韓奕萱很有禮貌地問道。
彭曉雅擺了擺手：“不需要回避，我只是想跟小樂說點心裡話。小樂，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裴寧樂乖巧地點了點頭：“沒問題啊，彭老師。”
說着，兩人面對面坐下。
裴寧樂是坐在牀邊，而彭曉雅坐在椅子上，正對着少女。
嘆息了一聲之後，彭曉雅說道：“其實昨天的比賽開始之前，我就決定要讓謝宏晉級。在我眼裡，懸念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和曾澤究竟誰能過。其實我是更中意你的，但他們投票選了曾澤，而且只有一票之差……太可惜了。”
裴寧樂：“您早就決定了要選謝宏嗎？”
彭曉雅斟酌了一下，解釋道：“因爲這個比賽的要求，是每個選手只有一首歌。到了決賽的舞臺，就是讓大家第三遍聽這首歌。那麼肯定就要改編出更多的新東西，新花樣。你的歌很棒，但問題就是太完整了，很難再改。”
裴寧樂的大眼睛忽閃着，流露出一絲恍然。
彭曉雅繼續道：“但謝宏不一樣，他是說唱，就可以揉進去很多東西。而且決賽的時候是導師也要上臺幫唱，你的歌只屬於你，我很難插足進去。但謝宏的說唱，我可以在他的裡面插入我的東西。”
“在他的裡面插入你的東西？”裴寧樂重複了一下這句話，感覺有些複雜。
彭曉雅笑了一下：“別想歪啊！我的意思是把我的老歌片段插入他的說唱裡，舞臺效果會很不錯。但你的歌已經很完整了，沒法做植入手術。所以其實曾澤也是一樣的問題，你明白嗎？”
裴寧樂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彭曉雅總結道：“真的不是你的歌不好，或者演唱有什麼缺點，都不是。只是這個節目的賽制，本來就不是完全公平的。”
裴寧樂也不由嘆了口氣：“明白了……”
然而這時，彭曉雅話鋒一轉：“不過沒進決賽也不一定是壞事。節目組最看重的，是節目效果。選手最看重的也是效果，是上節目能招攬多少粉絲。我們就打算給你幫幫忙。”
裴寧樂：“？”
“節目組會在微博上買熱搜，就說你被淘汰這事有黑幕，”彭曉雅意味深長地微笑着，“然後肯定能引起不少討論。適當的爭議是好事，大家要看有沒有黑幕，肯定就要來看節目，來看的人多了，熱度就更高，你明白吧？”
裴寧樂目瞪口呆：“熱搜原來是可以買的嗎？”
這一年，微博的潛規則還沒有完全暴露在吃瓜羣衆的視野中。而裴寧樂從來都不是消息靈通之輩，自然想象不到。
彭曉雅大笑起來：“沒想到吧，熱搜什麼的，都是可以花錢買的！等你被黑幕的事情上了熱搜，肯定就有更多的人關注你，同情你。你的粉絲數肯定會暴漲。所以你可以現在就趕緊讓人準備一下微博了，以後怎麼運營也要想清楚……”
————
聊了十多分鐘，彭曉雅便告辭離開。雖然時間不長，但這番談話着實是讓尚且單純的少女見識到了娛樂圈的複雜。
原來，微博熱搜都可以買的；原來，節目組會主動造自己的謠……
等王衡敲門進來，裴寧樂立刻就問：“剛纔彭老師給我說了什麼，你肯定不敢相信！”
然而他揚了揚手裡的手機，微笑道：“小萱開着通話呢，我都聽到了。”
少女不由一愣：“你都聽到啦？那你覺得可信嗎？”
王衡：“她說的應該基本都是實話，只是還留了些話沒給你講罷了。”
裴寧樂：“留了什麼？”
王衡：“她說要在謝宏的說唱里加入自己的唱段，這肯定是爲了給她自己的老歌打廣告啊！不過這也沒什麼，很正常的操作，甚至都算不上什麼潛規則。至於節目組買熱搜，這事既然對咱們有利，那就默默看效果唄。”
裴寧樂還是有些懷疑：“可是，真的會有人說自己的壞話嗎？”
王衡：“誰說自己的壞話了？”
裴寧樂：“節目組啊！”
王衡反問道：“節目組是誰？”
裴寧樂正要回答，卻愕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她見過節目組的兩個副導演，卻忘了人家的名字，至於總導演就更不認識了。
王衡悠然說道：“當觀衆罵節目組有黑幕的時候，其實誰都沒有捱罵。彭曉雅或許要沾點唾沫星子，但也很有限，因爲這種鍋非常好甩，反正全丟給節目組就可以了。至於節目組，人家幕後的組織者又不會拋頭露面，有幾個普通觀衆能認得？”
裴寧樂喃喃道：“所以自己造自己的謠也沒關係？”
王衡微微一笑：“那當然，只要關注度上去了，熱度起來了，組織者就有的賺。至於節目組的招牌會不會臭，有關係麼？過兩年換個招牌繼續玩唄！這就像是人們在網上罵資本，其實沒有人的身份證上寫着‘資本’這倆字。甚至可以是掌控着資本的人引導你去罵資本，這都很正常，只要有利可圖。”
一時間，裴寧樂無話可說。
旁邊始終沉默着的韓奕萱，忽然感嘆道：“成年人的世界，好複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