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南地京州一座並不起眼的二層小樓雅間呢,三人圍坐在茶桌旁。邊上還站着一人正半躬身說着什麼。
其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者,正悠閒煮茶,彷彿站立着彙報情況的年輕人所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直到那年輕人說完之後,他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可以出去了。那年輕人朝着房中三人,一人行了一禮之後便退出了房間,走之前順手帶關上了房門。
坐在老者對面,一名濃眉大眼穿着鑲龍錦袍光瞧着這模樣便給人一種不威自怒氣勢的中年人。
正衝着老者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聽到了嗎?這就是你京州軍出來的人才,最優秀的年輕將領。在自己的駐地,被一羣暗道上的鬼以少勝多,打的丟盔卸甲。兩千所謂精兵戰對面不足千餘人,十天時間不到被打的流花流水尚不足一戰之力!這可是兩千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呢,就算是兩千頭豬站在那讓人家砍,恐怕都得砍一陣吧!”
那老者面對對面中年人的冷嘲熱諷也毫不動怒,而且親手替中年人斟茶。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一次兩次的失敗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不過是兩千精兵,全當是練兵了。也讓這南地擁兵自重的將領們能夠明白,不要以爲手下有幾個人就了不得了,未嘗不是件好事。”斟完茶之後,老者看向中年人,不緊不慢地緩緩說道。
那中年人端起茶杯,略微沾溼了嘴脣算是意思了一下接着說道:“兩千人我們各家都虧得起,我們現在說的是這個事嗎?他劉鬆翔乃是南地雄兵中,年輕一代的傑出代表,他可是各州軍伍之中的標杆與榜樣!而真遇上事兒了,他竟然連一羣暗道上的人都對付不了。作爲城防總長尤其還是帶着兩千私兵前去赴任的,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拿那城主之位可謂是唾手可得,到最後沒爭得過一名棄子?如此人物留有何用?”
老者吹着茶湯不爲所動,倒是裝作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另一名身着金絲邊蟒袍用一金簪束着髮髻風度翩翩地中年男子,從高挺鼻樑劍眉星目的輪廓上不難看出中年人年輕時必定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金絲邊蟒袍男子笑呵呵地衝着之前那中年男子說道:“斧王爺,有些事兒可不能一概而論,那劉鬆翔能力是否出衆也得看遇上的是什麼人。你讓他一個五品將軍手下不過兩千甲士遇上在大陸暗道巨擘黑傘,他又如何能夠應付的來。”
斧王用鼻子哼了一聲之後說道:“若不是你家姑娘中意上了他,依着你的習慣你只會比我更加生氣。你們兩這一個是他授業恩師把他當做手中嫡系,一個把他看做是未來女婿視如己出,我跟你們來講道理,怎麼說都是白講。一個只能躲在陰暗角落裡老鼠,在你們看來都成了他不可戰勝的對象,我還能說什麼。”
說完之後,斧王端起茶杯絲毫不顧剛燒開的茶水還冒着熱氣,一口便飲盡,將茶杯往桌上使勁一拍,四分五裂。似乎是在發泄心頭的怒氣。
“呵呵!”那老者似笑非笑的呵呵了兩聲之後,又拿起另外一個茶杯伸向斧王的面前,邊替他滿上邊說道:“我們都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有些東西其實不需要我們刻意言明。我們三家人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若真爲了這些事兒爭的個臉紅脖子粗豈不是傷了和氣?你斧王把牢騷發了把氣也出了,這事兒就翻篇了,如何?”
明顯斧王也並沒有真準備爭出個一二三來,今日上門三人齊聚其實也就是爲了表明自己的一個態度。三家同進退,誰也不是傻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應該互相有個瞭解和照應。
這要是非惹得誰難堪,對他並沒有半點好處。所以什麼時候該發脾氣,什麼時候該收回來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們非但不能置之不理,還得替他把屁.股擦乾淨才行?”
鶴髮老者點了點頭道:“當然,南地是我們的天下。這黑傘如果懂規矩,我們還可以賞他一口食吃,可他們既然如此不上道,我們也應該揮起屠刀讓他們好好明白,這南地到底是誰說了算。”
那金絲邊蟒袍男子也及時的應和道:“不知所謂的入南地,就定要他們有來無回,不然還讓天下笑我們南地諸王軟弱可欺不成?”
斧王見兩人都已經表了態自己也只得應下時,突然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道:“將黑傘從南地掃出去不是不可以,但之前計劃好的情況要改一改。”
“但說無妨。”
“無論怎麼說,他劉鬆翔罪州城失守都是他的失職,如果還讓他繼續擔任罪州的城防總長或是直接做城主我是不符的,他必須被拿掉。至於拿掉之後把他放在哪兒,那是你們兩自行商議的事情。”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都很清楚只能夠這樣了。這也是斧王的底線了,如果再爲了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咬着不放,極有可能就會打破三人之間本就稱不上多牢固的合作關係了。
他劉鬆翔即使是天賦異稟,再如何有大將之風。可現在他畢竟還只算得上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英才,還不足以讓處於南地高層的三位州王放棄更大的利益。
“這個當然沒問題。”鶴髮老者率先表態道,金絲邊蟒袍男子同樣也沒有異議。
就此,三個人三言兩語便決定了劉鬆翔此次晉升的失敗,說不準也代表着劉鬆翔仕途的結束。上層博弈正是如此。無論底下人在努力進取也不過是執棋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也正是因爲這兒,纔會有更多的人前仆後繼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跳出棋盤,也成爲那下棋之人。
這一決定對劉鬆翔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只不過具體是好是壞只能留給後人定奪了。
三人聯手之下,各出精銳一千由三名軍伍之中最優秀的年輕千戶帶隊。每家更是出了四名共計十二名重樓境武者壓陣,力求此次行動的萬無一失。
三人還有一個賭約,若三家中誰的功勞最大殺敵最多,那名千戶便可以直接提五品將軍銜,也算是小小的彩頭,頂上劉鬆翔之前的位置。
至於劉鬆翔自然也從這棋盤上一枚炙手可熱的過河卒變成了一枚棄子。
數日之後,三方人馬整裝待發,劍指罪州城勢在必得,罪州城即將風起雲涌。
接到了上頭傳令的劉鬆翔頹然倒地,靠着石碑雙眼無神。哀莫大於心死,自己有建功立業之心,可嘆沒有經天緯地之才,偏又生不逢時。至罪州,寸功未立反倒是讓人家給趕跑了。
南地高層肯定不能接受一名將領且戰且退,視自己的轄地於不顧。這是軍伍之中的恥辱,即便是來犯者再如何大軍壓境,沒有上頭髮話帶頭願降,底下將士就應當死戰不退。無論是非緣由,只要領兵之人後退一步便必定遭後人唾罵。
或許與城防軍的兄弟們在駐地那一戰,便身先士卒戰死當場纔是自己最好的歸宿。他心中如此想到,可偏偏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吃,一切已塵埃落定。
他需要領兵與前來罪州支援的三位千戶完成交接,之後龍翔軍便打散加入三名千戶的人馬,而自己則孤身一人去京州城領罰。其實他甘願受罰,畢竟因爲自己的失誤導致上千名弟兄的慘死,即便是千刀萬剮都不爲過。只是沒能看到反賊授首實在是心有不甘。自己曾發過誓言必將手刃仇敵,這可如何讓九泉之下的兄弟們瞑目。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從,在這一瞬間他曾有些後悔,自己選擇投軍入伍究竟是對是錯,榮譽的背後是巨大的危險,而自己是否如自己想象的一般承受的起。
而龍翔軍餘下之人看着自家將軍的神色也能夠猜測出軍令之上是何內容了。他們很清楚按照慣例,上頭必定會打散龍翔軍現有的建制,他們分散之後到了各部受人排擠自是不用多說的,而且極有可能會被安排在軍伍之中最前方的排頭兵,越靠前戰況也越激烈,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越小。
就如同斧王手下血手旺華一般,即便人人皆是武功高強之輩可久經血戰之後尚且十不存一,更何況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
龍翔軍中一片死寂,在南地被稱爲虎狼之師的龍翔精兵就此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