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學有供師生使用的參觀,此刻一中小型餐廳內有三張圓桌。
白天一行人與剛剛講座完畢的王澍大師、唐如倩老師等人坐在其中。
酒足飯飽,可這衆人卻似乎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面色紅潤暢談甚歡。
“白天小友,你這對華國傳統建築的認識是深到了骨子裡啊!”
在中間那桌,只看見王澍面露思索,緊跟着睜大着眼睛又上下仔細的看着白天,那視線彷彿是見着了什麼瑰寶,好一會後纔是深深嘆道。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在這個年齡研究到這個深度。”說着,王澍難以置信的又說道:“我隱居近三十年,深入到真正老一輩傳統工匠之間,和他們一起上工纔有了這個認識。”
“和你一比,我都要懷疑我這三十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了!”這位大師眉毛一挑,竟是爆了一句粗口。
王澍說話聲並沒有加以遮掩,思聰、海旭幾人聞言互相對視這,嘴角勾出好看的弧線,心中卻是驕傲極了。
看到沒有,就連摘得了那最高皇冠的大師也對自家隊長妖孽程度爆了粗口!
王澍自身也是聰明絕頂之輩,感嘆了繼續過後卻又變得認真起來,一雙眼睛緊緊的又看向緊挨着他的白天,道:“白天小友,重新拼接已經斷裂的華國建築體系是我這些年一直做的。”
“你知道的,我也不是說要把華國變回木頭森林,事實上牆是混凝土做的還是傳統磚砌、夯土都不重要。”王澍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白天,似乎生怕眼前的人兒突然消失一般。
王澍變的格外嚴肅,一時之間這不大不小的餐廳也安靜了下來,其餘人等紛紛傾聽着。
“最重要的是要人居於其中能感覺到這裡是華國,也就是說是華國傳統裡好的空間或者形式!”
不知何時,王澍雙手搭在了白天的肩膀上,繼續道:”建築是華國文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如果當有一天華國傳統建築真的連意識形態都消失了..”
說着王澍神情凝重,一字一頓道:“到那時,我們都是罪人!”
“華國的房子都是木頭做的,早起來很方便也很不易長久保存,不像西方的石頭建築,即使拆遷也不好拆遷。”
不知不覺,餐廳的氣氛竟是變得有些沉重,王澍對着白天以及白天的夥伴們是真的動情了,是發自內心的在敘述着。
“所以如果當多年後華國建築師全是西方建築師,華國的所有鄉下城市全是京城滬上或者歐洲情調鄉村,那時只剩下故宮天壇看着像個日本玩意兒。”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們該如何面對後人?”王澍眼圈微紅,聲音卻驟然變得拔高,一雙眉毛冷厲極了:“這是我們當代建築人的責任!”
“白天小友!”
變化突生,只看見王澍看着白天,眼睛突然睜大,神情間竟是帶出了絲絲虔誠。
“白天小友,你的道路和我的道路雖都以華國傳統建築爲基礎,但卻有這本質的區別!”
“如果按照我曾經所想,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裡盡我所能在華國大多數城市中留下能夠傳世的建築!”
“可若是這樣即使當我老去的那天,也最多隻能讓咱們的傳統建築不再繼續衰敗,不會被人遺忘。”說着,王澍望向白天時,臉上神情又產生了變化,變得格外狂熱,聲音鏗鏘有力:“我本以爲能做到這個地步就已經夠了。”
“哈哈哈哈哈哈...”
說道興奮處,這位大師竟是大笑出聲,笑聲酣暢淋漓,彷彿痛快極了。
“我華國的老祖宗們終究是不忍這般輝煌的文化就此落寞!”笑聲止住,王澍又興奮道:“所以這片土地上纔會孕育出你這般的天縱之才。”
事實上在此之前白天始終是面露淺淺笑意,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白天小友,你是應運而生的!”
可當王澍興奮、狂熱、虔誠的臉龐出現,當耳邊響起這般擲地有聲的話語時,風輕雲淡頃刻間煙消雲散。
‘白天小友,你是應運而生的!’
白天坐不住了,嘴角不時抽搐着,臉上顯得有些哭笑不得,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怎麼應答纔好。
‘這句話語就如同是在對白天說,你的誕生是富有使命的!’
思聰、海旭、老牛等人起初聽見這樣的話語卻是紛紛想笑,可笑聲還沒出口,衆人望着王澍嚴肅的表情時也不知爲何,剎那間竟紛紛沉默了。
沒有人預料到,在場所有人認爲的玩笑話,在日後竟是成了真。
白天是真正的興盛了華國傳統建築元素!
老一輩建築師對某些方面的信仰,始終是有那麼些不可捉摸的依據。
餐廳內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格外詭異,被王澍大師火熱的眼神注視着,白天坐立不安。
就在這時,清脆的手機鈴聲自白天手機傳出。
白天頓時長出一口氣,歉意的向王澍幾人示意下,隨後接起了手機。
“嗯嗯,好的。我肯定不會遲到!”
只看見白天點頭,應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王澍老師,我想我們得走了。”
白天收起手機說道。
頓了片刻,白天又補充了一句:“等一下兩點多鐘,城市規劃學會的俞老要做講座,我要旁聽!”
“城市規劃講座?”
王澍因爲白天要離開而不滿的神情舒展了開來,思索着,隨即道:“那我也陪你們一起去,城市規劃形態的發展對我們也很重要。”
王澍表情坦然,似乎並不曉得白天之前掀起的滔天巨浪。
同樣是月牙樓,依然是那間報告廳。
白天工作室衆人以及王澍幾人坐在報告廳最前排,白天與王澍兩人座位挨在一起,兩人交流的火熱。
時間是下午兩點鐘整,距離演講正式開始還剩下半個小時的時間。
可此刻,這偌大的報告廳內卻已經擠滿了城市規劃或者相關專業的學生,氣氛顯得有些炙熱,衆多學生不時的都會好奇的向報告臺前看上幾眼。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點零幾分的樣子,蔡老等老規劃師從側門走進。
一衆規劃師在向白天問好過後紛紛各自坐好,但蔡老、俞老以及另外幾位威望最高的老人卻留了下來。
“老師。”
只見到,蔡老面色紅潤,微微向白天躬了一身,隨即道:“懇請您爲我們做一場講座!”
“老師!”
“懇請您爲我們做一場講座。”
另外幾位老傢伙緊隨其後,躬身道。
幾位老人的動作頓時驚呆了在場一衆學生,吸引住全場視線。
在白天身旁,不明所以的王澍大師亦是被驚的不輕。
注意幾個字眼:‘老師’‘懇請’‘我們’!
這不是在私下裡,這是在所有師生的面前,一羣七八十歲的老翁在向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懇請、躬身。
“你們..”
白天坐在靠椅上,眼睛睜大,口中輕語。
“老師,這是在灑下東方城市規劃的種子!”
“只有老師您對東方城市規劃的理解才最深。”
俞老幾人接口道。
白天眉毛微微蹙着,臉上露出思索。
‘白天小友,你是應運而生!’
‘這是當代建築人的歷史使命。’
此刻,白天卻是回想起王澍先前講的話語。
數十個呼吸後,只見到白天昂起頭,乾淨俊朗的臉上露出堅毅,凝神口中吐出一字:“好!”
白天不欲出風頭,可卻不得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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