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唐僧帶着徒弟們走到五莊觀地界,清風明月兩個童子迎出來,他們師父鎮元子這時候“碰巧”被原始天尊約了出去,連帶着四十多個弟子一併帶出去,只剩他們兩個最小的童子迎接故友金蟬子。
李歡遠遠地待在一顆古樹上,眺望着五莊觀,看到兩童子出門迎客,覺得甚是有趣,這就像你路過朋友家,結果人家走出來兩個叼着奶瓶的孩子,說請你進來吃點喝點,招待一番。
重要的是家裡還擺着金山銀山。
取經人一行進了觀中,大門緊閉,裡面的故事再無半點傳出。
直到夜晚,李歡纔看到孫悟空悄悄打開觀門,引着後面倉皇的唐僧出來,再後面是努力輕手輕腳的豬八戒,還有挑着一堆行李的沙和尚,白龍馬的四蹄被裹了布,沒有“嘚嘚”聲,跟在他們後面。
“嘿嘿……”
樹林間隱約有怪笑聲傳出,那必然是同樣窺視,笑點較低的妖怪。
衆人看取經人一行的神色,心知他們必然做了什麼都等着看好戲。
等不多時,卻是孫悟空遠遠地向東飛來,嚇得一幫妖怪撒腿就跑。李歡等在原地,他看孫悟空的路線,像是來找自己的。
果然,離了還有百米遠,孫悟空就笑道:“小猴子,俺老孫給你帶好東西了。”
李歡如今是不完全的通臂猿猴軀體,被叫一聲“小猴子”很正常。
他疑惑地看着孫悟空,然後臉色大變。從五莊觀偷偷跑出來的孫猴子,滿臉喜色地對你說“好東西”,隨便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什麼了吧。
可問題是咱真的不需要人蔘果啊,大聖你太熱情了……
李歡想要拒絕,但孫悟空把玉盒塞到他手中,說一句“師父還在等我”就跑了。
一時間,李歡彷彿感覺到周圍的妖怪們綠幽幽的嫉妒眼神都看了過來,好不滲人。
再一想到大聖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鎮元子抓回去綁着,他至少有一整夜時間處於孤立無援的地步。
膽大的妖怪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吧。
李歡捧着人蔘果,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吃了肯定不行,太浪費;送給那些妖怪?這怎麼可能,憑本事被贈送,爲什麼要交出去?
何況這些妖怪們一個個欺軟怕硬,真要是李歡服了軟,估計他們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想了好一會兒,周圍的妖氣漸漸濃烈起來,李歡一咬牙,翻手把玉盒收進須彌戒指,變身爲龍戰士形態,一振翅膀,“嗖”地往唐僧方向飛去。
唐僧雖然騎着馬,但也是普通人的速度,被李歡稍一加速就追了過去。
李歡收拾了一下裝扮,在前路上等着,沒多時就見到了慌張的取經人一行。
“長老,長老!”他大聲喊道,“長老且住!”
唐僧聽見前路上傳來大喊聲,緊張得不行,以爲是五莊觀人找他算賬了。
他趕緊說道:“悟空,快去前頭看看,若是那莊上人找來了,你與他說說賠償一事,再不濟便在他那爲奴爲婢也要扛起責任,爲師和八戒他們先行一步,從山陰處繞過去。若你得脫身,快快找上來。”
這麼說的時候,唐僧心裡還有怨氣,既惱孫悟空任性妄爲,又恨五莊觀糾纏不休。便是在大唐境內,糟蹋了別人菜園子也不過是賠償了事,怎還有人把被人拿住,綁在家中打算害命呢。
若不是悟空機警,他們便逃不出來了,不過說到底還是悟空的錯……
孫悟空灑然一笑,說道:“師父且去,俺老孫一力擔下來便是。”
唐僧撥轉馬頭,往另一邊去了,八戒也在嘀嘀咕咕着“大師兄慣能惹事”之類的話。
李歡遠遠看到唐僧轉了個方向,只留下孫悟空站在原地,跑過來問道:“大聖,你這是怎麼了?唐長老呢?”
孫悟空也早就看到喊他們的是李歡,所以並不意外,只是說道:“諾,溜走了,怕人找麻煩來。”
李歡也不去管,只是無奈道:“多謝大聖好意,人蔘果的確是好東西,不過我怕被他人嫉恨,又怕鎮元子事後算賬,只好厚臉皮來找唐長老庇佑,他有大福德,鎮元子必不會爲難他。”
孫悟空哈哈大笑:“你想得卻不錯,只那凡胎肉眼不曉事,偏不肯吃人蔘果,俺左右偷了四個,剩一個送你又如何,你放心,此事必無人知曉。”
李歡搖頭道:“大聖,西行路上的妖怪都跟在你們一行身後,方纔你送了果子來,已叫有心人看到,他們雖不知是人蔘果,但只要有所懷疑,必有悍不畏死者前來試探,我還是跟着唐長老將此事了結了吧。”
孫悟空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他帶着李歡追上唐僧,說道:“師父莫慌,不是那莊上人追來了,是一山間樵夫,因砍柴失了路,想跟在我們身後,走出這荒郊野嶺。”
唐僧聞言,下意識就想罵孫悟空:我們這逃命呢,你怎麼還招惹別人。
不過一看到被孫悟空施了變身術的李歡,那渾身破爛的衣服和身上悽慘的傷痕,必是在山間遭了大罪,也不好讓孫悟空丟下這人,只說快快趕路吧。
後方的許多妖怪恨得牙癢癢,直嚷嚷漢子奸滑,竟尋孫悟空庇佑。
路上,唐僧尋機問了李歡家住哪裡,有幾口人,平時幹些什麼,去過哪裡,也不知他打的是什麼心思。
李歡只說自己失了路,村子原叫小石莊,家裡無人,只自己打柴與莊上人過活,胡亂吃些剩飯剩菜。
到了天明,唐僧總算覺得安心了,便在一鬆樹下休息一陣,實際上他也不過是走了百十里路,如何走得出五莊觀範圍。
果然,日出之時,隨着一縷紫氣而來的還有仙風道骨的鎮元子大仙。
李歡儘量蜷縮在行李箱旁邊,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
鎮元子剛說了幾句,雙方就打鬥起來,可惜孫悟空取出金箍棒,也不過兩三個回合就被鎮元子的大袖子“嘩啦”收走了,連帶着其他人馬行禮也全都被納入袖裡乾坤。
唐僧在袖子裡吵嚷着:“你等闖出禍來,卻連累我在此受罪,這事怎麼說去?”
孫悟空說道:“師傅莫慌,你這話說得早了,俺們這才叫人抓住,待會兒進了蒸籠,皮肉將熟時師父再說這話不遲。”
豬八戒和沙和尚也一陣絕望,唸叨着“悔不當初”。
誰也沒注意到一同被收進來的李歡,大難臨頭,哪管得了旁人。
不多時,鎮元子一揮袖,把一羣人扔出來,全部拿麻繩捆了,叫旁邊童子提鞭來抽。
童子拿起鞭子,忽又說道:“師父,這有個凡人不曾見過,也沒來莊上,你怎麼也給擄回來了?”
鎮元子一拍童子腦仁,罵道:“什麼叫擄人,說得似爲師是那剪徑強人。這凡人與那孫猴子共行一路,你怎知他是好是壞,提鞭打了便是。”
童子諾諾一聲,拿起鞭子,輪番抽打。
只不過在打到李歡身上時,不用法力,只憑着肉體力量。
如此一來,就可憐了唐僧,一身袈裟都破了,身上好幾條血痕。
鎮元子稍稍出氣,喝令童子停手,又和孫悟空談起了人蔘果樹的賠償問題。
他們兩個口水漫天地噴了好一會兒,孫悟空才惱怒地說道:“你放了我師父,我還你一顆活樹罷了。”
鎮元子當即同意。
在這個過程中,唐僧在一旁看着,身上又痛,心裡有害怕,正合劫難之意。
等他受完難,鎮元子自然不會再爲難,就放孫悟空去找人救樹了,又讓童子準備些熱水,給幾位人質洗澡。
還準備了吃食,省得悟空回來說自己虐待他們。
童子把唐僧和徒弟攙進屋裡,輪到李歡時,鎮元子說一聲:“慢,你且進去,我與這凡人說道說道。”
童子應聲。
李歡坐在地上,心裡嘀咕:說道什麼啊?
鎮元子開口道:“你沒吃人蔘果,爲何不辯解?”
李歡微微吃驚:“大仙怎知我沒吃果子?”
鎮元子看了一眼他的身體,說道:“若吃了人蔘果,三日內身體尤香,只有長期與人蔘果相伴之人才可聞到,我卻未聞到你身上味道。”
李歡下意識就想說:那唐僧也沒吃,你聞不到嗎?
又止住了口,唐僧那是劫難,吃不吃都得捱打,跟聞不聞得到毫無關係。
鎮元子卻好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竟然笑了一下說道:“我與金蟬子相交數百年,一頓鞭打算不得什麼,了不起到時讓他打回來。”
李歡只好承認:“我沒吃果子,但是後面那些妖怪都以爲我吃了。”
鎮元子擡眼往莊外看去,五莊觀範圍外妖氣森然,也知道李歡所言不虛。
他問道:“那現在你待如何,我能饒得金蟬子一行,卻無藉口饒過你。”
李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道:“觀音大士慈悲爲懷,想必看不得我在此受苦。”
鎮元子一愣,掐指算了起來,可惜天機隱晦,他也算不出什麼東西,只隱約察覺眼前之人與觀音有一絲因果。
不過他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口中哼了一聲說道:“原來是觀音門下,佛門好不霸道,難不成他們還缺了羅漢不成。”
這是誤認爲李歡也加入了取經之路,把取經五人組變成了六人組。
李歡趕緊說道:“我倒不稀罕羅漢果位,菩薩想必也是與我說着玩,我之後還要遊歷山川,爭取早日寫出銘傳天下的話本傳記,哪有時間整日裡吃齋唸佛。”
鎮元子臉色稍霽,再掐指算算,卻什麼也不知道,乾脆放了手,說道:“既如此,你且在此等着吧,看菩薩是否爲你說項。”
說完,他一揮袖就回了房間。
只留了李歡一個人坐在大殿前的廣場上,日曬雨淋。
李歡反而鬆了口氣,不盯着他看就好,他現在水平不足,就怕這些成名已久的大佬非要尋根問底,開膛破肚,掏心挖腦,總能把龍之魄給摳出來。
到時他就要成爲“怠惰競技場”第一個死在投影世界的代理場主了吧。
李歡等了沒多久,只見遠處天上落下來三個童顏鶴髮的老頭子,身後還有擠眉弄眼的孫悟空。
“小猴子,且等一會兒,我先讓鎮元子那廝着急一會兒子。”孫悟空傳音道。
李歡微笑點頭,心裡卻想,估計你是沒法讓他着急的了,鎮元子明顯把一切都算計得差不多了。
果然,鎮元子迎出大殿,像福祿壽三個老神仙問好,然後說起孫悟空闖下的禍事。
三位老神仙仔細合計一番,還是搖頭道:“不成不成,這事果然不成。”
孫悟空假裝“惱怒”道:“老神仙,我適才問你們,你們倒說有幾分把握,怎麼一到這裡,又說不成,可是在耍弄俺老孫?信不信俺叫你們吃幾個孤拐。”
老壽星冷笑一聲說道:“你這猴兒不識得人,鎮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乃神仙之宗,你雖得了天仙,還是太乙散數,未入真流,怎可再此放肆?”
李歡冷眼旁觀着,孫悟空雖然戰鬥力不錯,卻不爲神仙看重。
老壽星這話差不多是說的編制問題,孫悟空屬於沒編制的,哪怕能力高強,見着有編制的還不是要低頭。
鎮元子趕緊調解了一番,其實他也是沒編制的,主要是他身份太高,地仙之祖,真要入編了恐怕玉帝的位子也得讓他來坐。
所以他不願大家在編制的問題上吵嚷起來。
孫悟空哼一聲道:“我不與你這老頭兒爭吵,我自去找能爲此事的。”
翻身一起,筋斗雲騰空而去,向着南海珞珈山方向。
鎮元子笑着請福祿壽三星進了大殿,還讓他們不要惱火,無需動氣。
壽星呵呵笑道:“我等怎會與一猴兒置氣,真人且放寬心,只在你這叨擾些日子,也好瞧瞧那人蔘果是何模樣。”
鎮元子笑道:“自然自然。”
心裡卻在滴血:靠,老匹夫又來騙吃騙喝,回頭人參果樹救活了,少不得又要請這幾個吃一回。
李歡再次被遺忘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