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京和雲易蘅走到臺上。
兩人一左一右分開,在舞臺上坐下。
民樂系的學生們立刻屏氣凝神。
管絃樂系的學生們,則忽然發出了一道“唏”的聲音,還有人伸出中指朝下,意思是讓他們下場。
但凡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學生,早就被場下的情況氣死了。
可偏偏舞臺上的兩個人,一個漫不經心,一個從不來在意別人的言論。
雲易蘅對沈若京點了點頭,接着將青腫的手指放在了琴絃上,指尖一挑!
一道美妙音符發出來的同時,雲易蘅只覺得一股劇烈的疼痛衝擊過來,讓他的手指差一點痙攣!
可他忍住了。
他一定要把這首曲子彈完!
婉轉、柔和的樂曲緩緩流蕩在音樂廳中,琴音嫋嫋,讓人不自覺的安靜下來,原本那些對着高臺上豎中指的學生們,似乎也被這琴聲帶的心緒平和下來。
人們好似在這一刻,被琴聲撫平了所有情緒。
焦躁、委屈、浮誇等等人們爲了生活中,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在此時顯得不再重要,琴聲如清水般沖洗着他們的壞情緒,如同母親的大手般,撫摸着他們的不安。
不知道爲什麼,大家忽然想到佚名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古琴是爲了治病。
這樂音和西方樂器給人的感覺真的不一樣。
哪怕是管絃樂的學生們,此刻都不自覺的停下了躁動,感覺心思平靜下來。
溫語儀站在後臺,聽着臺上的音樂,緊緊攥住了拳頭。
這首曲子好強。
怪不得雲易蘅在賽前那麼自信!
不過,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沈若京身上。
女人懶洋洋的將手指搭在古琴上,偶爾隨意彈一個音。
琴聲結合在一起,現場衆人都沒有發現什麼。
而云易蘅彈奏,不僅要用力,還要抵抗着手指間傳來的疼痛。
因此現場衆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沈若京看似隨意,可其實雲易蘅因爲疼痛而沒有彈響的那一個音,全被沈若京補上了!
下方的記者立刻將攝像頭對準了他們,甚至開啓了直播:“佚名老師看樣子是真的沒學過古琴啊,這隨意的彈奏一個音,也太敷衍了。”
網絡上,已經是一片罵聲:
——雖然這首樂曲的確好聽,但佚名老師這態度,簡直太讓人生氣了!
——我是真的搞不明白,她不懂古琴,爲什麼要上臺?就爲了打我們西方樂團的臉嗎?粉轉黑了!
——爲了權貴而彎腰低頭,我已經在她身上看不到對音樂的純粹了。
……
……
只有在現場的人,能夠感受到琴絃的震動,心靈與音律達到共振頻率,平復情緒。
網絡上直播的音達不到這個效果,所以仍舊言論激烈,校內網上,不在現場的同學,也紛紛怒罵:
——我是民樂系的,說實話,我爲雲易蘅同學的堅持而感動,可佚名老師這個做法,只會讓我覺得,她在羞辱民樂!
——她也在羞辱西方樂器!
——啊啊啊,看看雲易蘅,好感動,看看佚名老師,好生氣!我就這麼在感動和生氣中,聽着這首曲子!
……
網絡上的情況,舞臺上的兩個人並不知曉。
雲易蘅在認真彈琴。
只彈了前奏部分,就已經掌控了全場,現場給他的反饋,讓他知道,他這首曲子征服了所有人!
這樣的情緒,讓他身體裡產生了過多的多巴胺,一時間壓住了指尖傳來的疼痛,也給與他熱血與力量。
似乎被砸的傷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的手指克服了疼痛,克服了所有困難,指尖調撥琴絃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即將達到高潮!
可就在這時,變故突發!
一小節音樂落下,最後的高音,他用力一挑,“鐺”的聲音響徹了全場!
可與此同時,只有雲易蘅能聽到的細微的“咔”的聲音傳來,他右手中指指甲也應聲而斷,整片指甲從根部斷裂,掉在了地上。
幾乎是同時,他指甲殷紅一片!
大量的血跡猛地涌了出來,滴落在琴絃上,順着古琴流到了舞臺上。
雲易蘅懵了。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指!
被砸的時候,指甲部分就已經鬆動了,他剛剛又過於亢奮,太過用力,指甲直接掉了……可古琴用的是指甲來彈得。
沒了指甲,他還如何彈琴?!
他有強大的意念和信仰,可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住現實!
雲易蘅眼圈漸漸紅了。
他茫然的擡起頭來,看向了觀衆席。
觀衆席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指甲的血……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管絃樂的學生們被震撼到了。
他們高舉着溫語儀必勝的旗幟,不自覺的落了下來,紛紛看向了民樂系那邊。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分鐘的時間,可他們都被雲易蘅的前奏摺服了。
原來古琴真的有如此魅力!
原來東方的音樂文化真的如此博大精深!
但比賽就是比賽,非常殘忍,中途放棄是拿不到冠軍的,而沒了指甲,也再也無法彈琴了。
民樂系的學生們,忽然將手中的手機舉得更高,上面清清楚楚的展示了原本打出來的那一行字:雲易蘅,在我們心裡你就是冠軍!
原本這是安慰他的話,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相信了這句話!
網絡上,也忽然多了很多聲音,都在心疼他的情況。
雖然罵佚名的人還在,可更多了一些雲易蘅,你在我們心中就是冠軍的彈幕。
後臺。
溫語儀緊緊攥着手指,在此刻重重鬆了口氣。
幸好……
幸好她邀請錢南印過來,又故意言語誘導對方砸了他的手,否則的話,這一場比賽,真的要被他把冠軍搶走了。
現在,他指甲斷了,無法再彈琴,那麼接下來肯定要放棄了。
半途而廢,將會被直接視爲放棄,冠軍還是她的!
舞臺上,雲易蘅眼圈滾燙,一道淚滴順着臉頰滑落。
男兒流血不流淚,可他忍不住。
到底還是失敗了嗎?
這時,劇烈的疼痛傳來,讓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開始痙攣!
彈不了了。
他抿緊了嘴脣,就要起身道歉。
可就在這時,一道激昂的琴音,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