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福在一旁,看了一眼張輔齡。
隨即朝着張萬詢使了一個眼色,張萬詢揉揉鼻子躲到一側。
周圍沒了人,朱三福朝張輔齡一笑。
“大人是覺得將這些僧人此刻帶回去,會駁了皇帝的面子是吧?
畢竟剛剛封了淨逸法師沒幾天,就是爲了這個與倭國和尚法會,才封淨逸法師爲寶華寺主持,如若一下子解開,無論是對陛下的威儀還是對佛教的信奉今後都將有所影響是吧?”
張輔齡點點頭,別說這個朱三福還真的說道點子上了,現在這個纔是他最爲擔憂的。
“確實如此,如若現在去稟報陛下,恐怕礙於面子對此事也會壓制,如此以來......”
張輔齡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朱三福已經完全瞭解,朝着張輔齡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
“薛老大和我一同進城,我來了順天府,他直接去了蘇將軍府,估計這會兒宮裡已經知曉此事,所以張大人自是不必憂心。”
張輔齡點點頭,看了一眼朱三福,顯然這些都是周恆早就安排好的,能在如此緊促的時間下,想的這麼周到,也真難爲他的。
“來人,將這些假冒的倭國人帶回順天府審問!”
一聽這個安排,衆人都眼睛冒光,多提氣的的事兒,這些假和尚過來一個個人五人六的,到京城招搖撞騙,現在就是讓他們現原形的時候了。
瞬間,這些假和尚被推下車,束縛雙手,栓成一串,驅趕着快速從南門進入城內,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也都不走了,圍在路邊不斷指指點點,守城兵看到臉上更是露出差異之色。
一個頭頭似乎認識張萬詢,湊到近前朝着這些假和尚揚揚下巴。
“張護衛這是怎麼了?”
張萬詢臉上都是得意的神色,聲音不算低,神氣活現地說道:
“這些倭國人假冒和尚,來我大梁招搖撞騙,剛纔知曉事發正欲逃跑,被我們擒獲了!”
那人恍悟,朝着張萬詢豎起拇指。
“張護衛辛苦,還是我們順天府靠譜,我呸這些假和尚真的是害人不淺,我爹還去捐了燈油錢!”
張萬詢趕緊看了那人一眼,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別急,這裡案子結了,你們去索要回來就好!”
......
小半個時辰後,張輔齡拿着一摞證詞快步進入御書房。
老皇帝臉色鐵青地坐在御書案後面,見張輔齡要見禮,趕緊擺擺手。
“無需多禮,快上前來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蘇將軍說的也不甚明瞭,只是說了虛雲大師去了寶華寺,質疑淨逸法師和那些倭國僧人的身份。”
張輔齡趕緊稱是,快步走到老皇帝近前,將手中那一摞證詞高高舉起。
“事出緊急,臣知曉事態嚴重,不敢怠慢,特此親自跟隨審問,這是證詞。”
方紀忠趕緊下來,將這一摞證詞放到老皇帝面前,張輔齡趕緊接着說道:
“這些倭國僧人一共一十二名,臣都是着人分別審問的,他們之中,只有一人是真正的倭國僧人,年僅十八歲,是跟隨他的師父去的天竺,剛到天竺他師父就身染瘧疾病故了。
剩餘的十一人,雖然都是倭國人,不過沒有一個是僧人,他們頭上的剃度的戒疤都是繪製的,一出汗全都掉落。
據他們所言,他們大多是經商的商人和船工,因爲海難船隻受損,無法回到倭國,身上也沒有銀錢,這才被淨逸和尚蒐羅到一起,冒充僧人並且學習了漢話還有需要應答的一些語句。
這次大梁和倭國僧人之間的論法,不過是淨逸和尚自行編排的一齣戲,這些證詞後面是漢話和倭國話對照的話本子,他們對話的內容也都是按照這個上面安排操作的。
至於報酬,就是明日派人送他們去天津,在那裡有船隻送他們回倭國。”
張輔齡說完,老皇帝沉默了。
即便不擡頭也能知道,老皇帝現在是已經快氣瘋了,爲了迎接這個淨逸和尚,還在保和殿設宴,搞得朝堂上下沒有不知曉此事的人。
張輔齡知道老皇帝在權衡利弊得失,不過這個時候想掩蓋已經無法掩蓋了,只能抓緊處置,不然影響更大。
“陛下,我們去驛館準備調查此事的時候,這些僧人將驛館的人支開,準備駕車逃離,他們出了南城門,準備一路向南,城門的諸多百姓都看到了,想要隱瞞恐怕很難。”
說完張輔齡擡眼看向老皇帝,只見老皇帝用力將御書案上的茶盞拍落,抓着那些證詞氣的手發抖,臉色鐵青,呼吸都有些不穩。
“一個淨逸和尚怎麼能掀起這麼大的風浪,從福建開始講經說法,一路賢明都是被有心人惡意散播,數月的時間來謀劃這些,可謂是用心良苦啊,即便是這些假和尚想要回倭國也不是淨逸和尚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方紀忠一哆嗦,趕緊跪倒在地,廠衛就掌控在他的手中,這些倭國僧人他也派人去側面瞭解過,並沒有查出什麼不妥。
畢竟這些人原本就是倭國人,語言行爲全都合乎,自然沒有多在意,誰能想到,有人會這樣做?
“陛下息怒,老奴罪該萬死,這都是老奴調查不利,請陛下責罰!”
老皇帝擺擺手,示意方紀忠起來。
“沿途各地途徑的官員衆多,能衆口鑠金,豈能是你可以看透這裡面用心的,起來吧!對了,蘇將軍呢?他好像說過,那位久不問世事的虛雲大師去了寶華寺,可確有其事?”
方紀忠趕緊起身,將御書房外面站着的蘇將軍叫進來。
老皇帝的話,他聽得真切,之前還爲周恆他們捏把汗,畢竟無憑無據,就讓自己說這麼一堆給老皇帝,如若龍顏大怒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沒想到事情就是這樣變幻多端,那幾個倭國僧人竟然是假和尚,讓他也有些驚訝。
“陛下,臣已經派人去寶華寺看過,那虛雲大師確實帶着一衆人去了寶華寺,寧王世子和周恆也都在場,原寶華寺主持亦成法師都出來見禮了,不過那淨逸和尚拒不承認那是虛雲大師,因此正在論法。”
老皇帝一怔,聽到世子和周恆都在,他心裡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眉頭緊促下意識地問道:
“他們二人怎麼在寶華寺?”
蘇將軍趕緊抱拳說道:
“聽聞,周恆是虛雲大師的關門弟子,因爲他塵緣未盡,所以沒有剃度修行,至於其他末將不知詳情。”
老皇帝一怔,頓住身子,目光一下子落在方紀中的身上,微微眯起眼說道:
“記得那天在保和殿,朕記得周恆臨走之時,似乎從脖子上舉起個什麼東西,給那個淨逸和尚看了一眼,還說了幾句話,距離太遠你可聽得真切?”
方紀中微微頷首,“老奴聽到了,說是周恆也認識一位大師,不過此人久不現世,等大師忙過正事可以一起聊一聊。還有那佛珠,就是那位大師所贈,還請淨逸法師記住今天的話,後會有期!”
老皇帝恍悟,當時沒在意,看來當時周恆已經察覺到問題,只是礙於情面,畢竟自己封了那淨逸和尚爲法師,如若當堂指正,豈不是駁了自己的面子。
想到那日,淨逸和尚所說的話,老皇帝一陣氣惱,如若自己當時在猶豫一下,或許真的將周恆殺了,想到這裡老皇帝將手放在那些供詞上,臉色陰沉下來。
“如此妖僧留不得,朕也想見識見識虛雲大師,擺駕寶華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