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好是好，就是……”
“太祖已經定下士農工商的等級，我們這個時候卻發展商業，是不是不太好。”
徐老搖頭一笑：“有什麼不好的，小兄弟說得對，只要能爲天下百姓好，哪怕是背上萬古臭名又如何？”
“我連變成秦檜都不怕，還怕背上悖逆祖宗之名嗎？”
“知行合一，別忘記這四個字。”
徐老一頓教訓，大儒們的眼神逐漸的堅定了起來。
徐老渾濁的眼睛中，也閃爍着一絲信念：“爲生民立命，爲天地立心，這是我輩讀書人的理想。”
“這罵名，我來背。”
“悖逆祖宗也好，萬人唾罵也罷，我徐旭爲這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當今皇帝乃造反出身，最怕的就是悖逆祖宗，使其合法性更低，皇上不好提出改革商稅的念頭，我來提！”
“翰林院有匡扶社稷之責，爾等跟我走吧，我等於尚書房外，死諫國策！”
徐老話罷，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朝朱辰拱手一禮：“今日，老夫受教了，多謝小兄弟解惑。”
話罷，徐老毅然轉身。
這些大儒們，也紛紛鄭重的朝着朱辰行禮，一個個緊隨徐老身後，毅然決然的朝着皇宮而去。
沒有一個人的腳步有遲疑。
這些大儒的臉上，寫滿了決絕！
爲了社稷江山，爲了黎民百姓，他們有何可懼？
讀書，讀的是什麼？
讀的是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
這是讀書人與生俱來的宿命，他們的存在，就是要爲民請命，爲國效忠！
否則，苟且偷生，豈是讀書人？
徐老他們，一直都清楚他們的宿命！
爲何要死諫皇上？這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要讓天下人知道，這不是皇帝的主意，是這羣腐儒逼着皇帝改革的，只有這樣，皇帝纔不會成爲衆矢之地，朱棣纔不會背上悖逆祖宗的罵名。
這罵名，自然是要加諸在他們身上了。
按照流程，他們死諫後，皇上必然是要先勃然大怒一番，隨後爲了死諫，撞死一兩個大儒的。
他們會撞得頭破血流，撞進黃泉……
他們毅然決然，朱辰的眼中涌現一抹敬佩，深深的作揖拱手，大喊道：“恭送諸位！”
也不知道他們，能否成功？
……
徐老帶頭，連同十幾位大儒，火速趕往皇宮。
宮門口，徐老說了幾句，御林軍統領就放人了，太子爺有過規定，凡是徐老要進宮奏事，一律放行。
徐老進宮後，望着這深深的宮牆，轉身看向身後的大儒們：“今日我等死諫，切不可缺了赴死的勇氣！”
“我等讀書幾十載，爲的不是榮華富貴，不是苟且於世，是爲萬民開太平。”
“不爭一世名，我等爭百世名！”
大儒們對視一眼，紛紛眼中決絕！
“謹記徐老教誨。”
“謹記徐老教誨。”
“我們清楚了。”
徐老頷首，和大儒們迅速朝着宮內走去。
他們的腳步很快，匆匆忙忙，慷慨赴死之時，他們勢必要顛覆這個天下！
尚書房外，皇爺正在思考，該送些什麼賞賜給孫兒。
救了他姑姑，又贏了辨法，這不得賞嗎？
真以爲只要爺爺好那句承諾就行了？那是太孫有心，朱棣要的是太孫拿到實在的好處！
而就在這時。
尚書房外，突然開天闢地的響起了一道大吼之聲。
“翰林院大學士，國子監大祭酒徐旭，率翰林院十六侍讀，侍講，編撰死諫大明，懇請皇爺出來一見！”
咚！
一個響亮的磕頭聲，在外面響起。
徐旭重重的將腦袋磕在地上，這一磕可沒有留情，直接磕出了鮮血，磕得皮開肉綻。
尚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朱棣一臉漠然的走出來，冷冷的望着他們。
“你們想幹什麼？”朱棣道。
自古皇帝，最怕的就是大臣死諫。
因爲，一個弄不好就要丟名聲的，而且還得順着他們來。
身後，十六位紅袍大儒，皆跪在地上，一臉慷慨赴死之氣。
見到皇帝出來，他們立刻拜倒大呼。
“臣楚遠山，死諫大明！”
“臣褚遂年，死諫大明！”
“臣方善忠，死諫！”
……
一連十六位大儒，加上徐老這位理學泰斗，一共十七人。
翰林院的大儒們，幾乎全部到齊了。
平時一個大儒死諫，皇帝都得頭疼，現下翰林院集體出動，可把朱棣給弄得頭疼了。
朱棣神色略肅穆了一些，雙手叉着腰，望着他們：“你們這些大儒又想幹嘛？跟朕搞這一套，死諫什麼？”
“死諫不至於，你們先跟朕說說什麼事，要沒什麼大事，讓太子批了就是。”
“這麼大陣仗，犯不着。”
“你們要都撞死了，那我大明朝以後上哪去挑首輔。”
雖不喜歡這些腐儒，但這些腐儒的本事，朱棣可從來沒輕視過。
所以，朱棣語氣放緩。
徐老搖了搖頭：“多謝皇爺隆恩，但今日臣等死諫之事，並非小事，乃大逆不道之舉，故而死諫！”
朱棣哈哈大笑，明嘲暗諷：“有點意思啊。”
“你們這羣腐儒，平日裡規矩得很，還敢做大逆不道之舉？”
“說來聽聽，什麼大逆不道之舉。”
徐老擡起頭，堅定的望着朱棣，沉聲道：“皇爺，臣等死諫商稅改革法，請皇爺修改國策，以興天下。”
話音落下。
身後一衆大儒，紛紛跟着死諫。
朱棣微微皺眉，神色沉凝了起來：“你們敢違背祖宗之命？這是太祖爺定下的國策，你們敢妄言修改？”
這一刻，朱棣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這羣腐儒，平時是最維護祖宗和太祖爺的。
可現在，居然帶頭反對太祖爺的商稅之策，這讓朱棣覺得很不可思議。
關於商稅改革之策，朱棣那天在秦淮河畔已經聽太孫講得很清楚了，商稅改革的確是件好事，朱棣也有些心動了。
商稅改革，大明就有了錢，有錢了，他就能擴軍，能一舉滅了蒙古家族。
再不濟，也能將蒙古趕出漠北，至此中原大定！
朱棣一連串的反問，徐老顫巍巍的拱手道：“微臣不敢悖逆祖宗，卻也想爲天下百姓安身立命，請改國策！”
“倘若皇爺今日不答應，我等便撞死在這龍柱之上，血濺大明！”
朱棣心中複雜。
望着徐老的眼神，也少了幾分不耐煩。
這些個腐儒，雖然平日裡羅裡吧嗦，仁慈無度，但在對待家國大事這方面，他們從未缺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