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策揹着手,站在八達嶺長城上,望着關外的一片雪景,不由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冬天。
王越那時就站在這裡,凝望西北塞外,滿心憂愁。
王越一直希望收陳策爲學生,但陳策並未同意,不是他自視甚高,是他覺得自己不配成爲王越的學生。
他和王越不同,王越是那種真正爲國爲民可以自我犧牲的人,他的理想崇高,不顧個人生死,但陳策不行,別看他爲大明做了這麼多事,但他絕不會愚忠。
如果當初王越沒有在錦衣衛詔獄內自殺,興許大明現在的改變,他就能看到了。
他一直心心念唸的西北哈密,如今被陳策主動交給吐魯番人經營了,如果王越還活着,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陳策也絕對不會這麼做。
但事實證明,將哈密交給吐魯番人,大明主動開啓和吐魯番人之間的朝貢貿易,對大明來說,絕對是正確的一步棋。
如今哈密太平,哈密的百姓再也不用飽受頻繁戰爭之苦,而且吐魯番人爲了維持和大明之間的朝貢貿易,他們會主動保衛哈密,遠比大明自己派兵過去更有性價比。
如今關西七衛的人口累年在增長,經濟也隨着朝貢貿易在增加。
邊防有吐魯番人和大明軍兵配合抵抗瓦剌政權,瓦剌人很難進哈密一步。
“可惜啊,老師,你再也看不到西北這一幕了。”
“我到現在依舊沒改變我的看法,你就是太蠢了!有的人想活着卻沒機會,你明明還能好好活着,卻想着自殺!”
“你這般還要讓我叫你一聲老師?”
……
小花的雪人已經堆好,陳策站在她身旁,微笑着看着她在堆雪人。
太陽出來了,將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的很長。
城牆下方,朱厚照和劉瑾擡眸看去,恰好能看到陳策滿腹心思的臉頰,劉瑾不由感慨道:“可惜呀,物是人非。”
朱厚照也嘆口氣,道:“小老弟當時和王老將軍就站在那裡,本宮在一旁堆着雪人。”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王老將軍那次來京,已經註定了結局……劉大伴,你說小老弟是不是比王越厲害?”
劉瑾深以爲然的點頭,他道:“王老將軍固然也厲害,但他不知變通,陳公子是真正有大才能的人,西北一團亂麻,硬生生的被陳公子撥亂反正,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朱厚照嗯了一聲,剛要開口說話,不知何時弘治皇帝已經出現在朱厚照身旁。
“老奴見過皇爺。”劉瑾趕忙恭敬的開口行禮。
弘治皇帝揮手道:“去一旁待着。”
“喏。”
弘治皇帝對朱厚照道:“走吧,上去找他。”
“哦。”
朱厚照跟着弘治皇帝走上長城。
朱厚照笑呵呵的來到陳策面前,開口道:“北國風光、萬里雪飄……”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昔秦皇漢武稍遜風騷……”
陳策一臉無語的看着朱厚照,這傢伙揹着手,一臉憂國憂民的站在長城邊,吟出了這首詞。
弘治皇帝着實被自己的兒子給震住了。
講道理,這詞之磅礴大氣……他自愧不如!
“好一個江山如此多嬌……好一個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純簡,吾兒這首詞如何?”
陳策:“……”
朱厚照臉頰通紅,趕忙對弘治皇帝道:“父皇,你可別誇我了。”
弘治皇帝白他一眼,道:“怎麼?朕的太子做出如此磅礴大氣的詞,朕還不能驕傲一下了?”
朱厚照道:“因爲這詞是小老弟四年前做的。”
弘治皇帝:“……”
他略顯尷尬,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如此,自家兒子什麼德行,他應該早有判斷纔對。
“朕就知道你沒這個本事!”
陳策微笑着對弘治皇帝道:“皇上,其實太子殿下很有本事,他比你想的聰明很多,也厲害很多。”
弘治皇帝對陳策道:“因爲你教導的好。”
朱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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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們商業互吹就商業互吹,提我做什麼?
“當初王越沒理解朕的意思,朕也不知道他竟會愚到如此地步。”
弘治皇帝對當年王越之死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陳策搖搖頭道:“和皇上無關,王老是個好將軍,好官兒,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他長期在戰場上,對政治場的理解和認知都不夠深刻。”
弘治皇帝盯着陳策,道:“那你呢?你在這之前,也沒接觸過政治上的事……朕其實一直很好奇,這天下爲什麼真會有你這樣的妖孽?”
陳策想了想,對弘治皇帝道:“再過一段時間吧,等我死前我會告訴皇上爲什麼。”
弘治皇帝驚愕的道:“還真有原因?”
陳策神秘兮兮的笑道,“這是我和皇上之間的秘密。”
朱厚照趕緊道:“什麼秘密?小老弟你快告訴我!”
陳策道:“有機會的。”
“皇上,我明天想去杭州一趟,將祖墳遷過來。”
本來他打算開年後再回去的,但他的身子一天一個樣,他不敢拖時間,趁着現在還沒倒下,把該辦的事都辦妥了。
朱厚照趕緊道:“小老弟!你這身子怎麼還能長途奔襲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弘治皇帝打斷朱厚照道:“你不要說話!”
他看着陳策,道:“明日朕會派東廠、錦衣衛、內廠一起護送你們回杭州。”
“朕在給你一道手諭,沿途所有的官場見到手諭如見朕親臨,你在路上可以決策一切事,可以先斬後奏!”
這是弘治皇帝給予陳策最大的殊榮。
陳策感激道:“多謝皇上。”
……
夕陽西下,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上了轎子,朝幹清宮而去。
朱厚照不高興的對弘治皇帝道:“父皇!你幹啥准許小老弟去杭州啊?他那身子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路上出現什麼意外,怎麼辦?”
弘治皇帝語重心長的對朱厚照道:“傻孩子,朕不准許他去杭州,他就不去了嗎?他的祖墳是該遷過來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就是因爲他的身子情況朕很瞭解,他自己也很瞭解,如果明年開年,他只能躺在牀上,還有機會親自回杭州遷祖墳盡孝嗎?”
朱厚照沉默了,心情很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