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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呂漢強急切張望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小黃點飛快的向自己的方向移動,而且還有幾聲汪汪的聲音傳來,呂漢強趕緊跳下車,大步的迎上去,那是小黃,自己的一家人,人狗相見,分外親切,只一會間,呂漢強剛剛新買的雪白文士袍子上,便有幾朵黑色的梅花開放。
“我兒回來了啦?”廟門打開,身子羸弱的老孃的身影在呼嘯的寒風裡出現,想來,老孃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倚門張望,等待着自己的迴歸呂漢強眼圈一紅,放下嬉戲的小黃,張開雙臂,迎向那個在寒風裡瑟瑟發抖的身影,一種不可抑制的思緒化作一聲大喊:“娘——。”
含着眼淚,一提袍角飛步趕上,叫了一聲娘,緊緊攙扶住那乾瘦單薄的,在寒風裡瑟瑟發抖的身子,熱淚滾滾的哽咽。“娘,我回來了。”
老孃沒有去看跟隨呂漢強回來的,摞摞大滿的驢車,而是仰起臉,伸出衣袖,趕緊擦拭着兒子臉上不由自主的淚水,“不哭,不哭。回來就好。”
結果越是這樣說,卻越讓呂漢強的眼淚如溪流般止不住。
一遍一遍擦拭着兒子的眼淚,一邊左右不住的端詳自己的兒子,看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吃了苦頭,是不是受了欺負,如此種種,那哪裡是一個娘能省下心來的?在她的眼裡,呂漢強這是頭一次離開自己這麼久,怎麼不讓她擔心異常?
呂漢強含着眼淚,忙忙的和娘解釋,卻是越解釋越讓孃的眼淚長流,因爲,她只聽到兒子受的苦,哪裡還聽到兒子享受的福?
於是,拉着孃的手,將一個嶄新的棉襖披在孃的身上,擁抱着她,和他絮絮叨叨說他可能聽不懂的話,其實,這不需聽懂,只要我說的懂,只要給娘聽,那還說什麼?
“我兒瘦了。“在孃的眼睛裡,兒子離家,永遠都是會瘦的。
呂漢強摸了摸自己的臉,嘿嘿笑着”我感覺我胖了。“
老孃含着淚,再次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的兒子,不是爲了他的胖瘦,而是爲他,真的不再認識。
“你還是我的兒子嗎?”
呂漢強當時差點崩潰,當時一撩袍子跪下,一個頭磕下,期期艾艾的,抱住孃的大腿,真真的發自肺腑的哀求:“娘,我是您的兒子,在這個世界上,您是我唯一的親人,這一家小弟,這一家小妹,這一家小黃,都是我的一家。”止不住嗚嗚哭泣,這是真心的哭泣,這是對有個家不忍失去的哭泣:“娘,您不認我,那您讓我何去何從?您不認我,那我就真的成爲這世界裡最孤苦的人,娘——”匍匐在地,從心裡哀嚎悲傷。
這個世界,這纔是他唯一的歸屬,這纔是唯一的家。
“我兒啊,苦了你啦。“娘抱住呂漢強嚎啕大哭,這一哭,原先兒與娘那種陌生立刻煙消雲散。
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娘,我不是很啊嘛?“說着呂漢強趕緊將手中的銀棵子雙手遞給娘:”娘,這是兒的收入,請娘保管。“這纔是兒子應該做的,必須跑題,要不,娘兩個要哭到什麼時候?
收了淚,拿着那幾個銀棵子和沉甸甸的銅錢,娘倒是有點手足無措。
看着馬上就要教育自己的娘,呂漢強轉眼就嚴厲的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小二。怎麼還不讓娘兩個跑題。
小二沒一點覺悟,因爲,他正在被小弟和小丫糾纏。
倒是看着絮絮叨叨的娘兩個,車伕看看天色,不由得着急,若是再耽擱,可就要關城門了,看看這位東家的棲身之所,真要回不去城,那自己就只能露宿城外了,這天寒地凍的,那不要了自己老命了嗎?
於是,跺着腳,捂着凍得通紅的耳朵,小心的提醒娘兩個:“秀才公,是不是把東西放下再聊?”
呂漢強恍然,看去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弟弟妹妹已經爬上了大車,正歡快的在那裡嘰嘰喳喳的翻檢着東西,不由哈哈一笑道:“不是老師傅提醒,倒是忘記了正事。”轉回身,對着老孃顯唄的道:“娘,來來,您看我都買了什麼來?”
呂漢強的這世老爹本來是個官宦,現在車上的東西對出身大家閨秀的老孃並不稀奇,不過在這個時候卻非常珍貴,對於兒子帶回來的這些東西,老孃深信自己的兒子不會是偷摸得來的,只是想着苦了孩子罷了,想想兒子可能受到的苦,不由得一邊欣喜一邊抹眼淚。
“給老太太請安了。”跟隨而來的小二,見機得快,這時候趕緊上前給呂漢強的娘請安磕頭,老孃立刻歡喜的攙扶起來,還給他撣去膝蓋上沾上的積雪,“不知道後生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現在在哪裡發財啊。”
被老孃一陣慈祥的問候,小二真的有點受寵若驚,趕緊彎腰回答:“回老太太的話,小的姓張,家裡窮,也沒有正經的名字,大家都叫我張大,家在京城大柵欄衚衕裡面,現在在茶樓當個店夥,得先生照顧,這幾天纔算發點小財。”
這店夥跟着自己的兒子發財?老孃看看自己的兒子,想要問問,但還是嚥下了疑惑,想等外人不在的時候再問。
在車伕與張大的協助下,將一大堆東西搬進了小廟,然後呂漢強打發了車錢,還額外的多給了那車伕五十文酒錢,讓那車伕千恩萬謝。
當呂漢強也要給跟着自己忙了一個下午的張大,也就是那個小二些打賞的時候,那張大死活不要,而且還連連感謝呂漢強對他的照顧,這讓呂漢強很是不好意思。
這時候,老孃拿出了長輩的身份,很嚴肅的說,:“咱們娘兩個投緣,這是大娘給的見面錢。”說着,接過呂漢強手中的五十文錢,塞在了張大的手裡,這讓張大再也無法拒絕,就跪下再次給老孃磕頭之後,才感激涕零的隨着馬車回城了。
穿上新的棉襖,在躺着吃了餃子之後,呂漢強詳詳細細的將自己的經過向母親大人彙報了一番,然後將兌換來的銀子交給老孃保管,對於這,老孃倒是樂意擔當,因爲,就這次呂漢強帶回來的東西,老孃已經嚴肅的批評他的大手大腳的浪費,如果再讓他掌管銀錢,那這個不懂柴米貴的兒子,轉眼不就花光。
對於秀才說書,娘倒是沒有牴觸,秀才也要生活嗎,這在大明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不過,對於呂漢強將那些書典當了出去,老孃還是有些不高興,於是,呂漢強就千萬次保證再買回來之後,纔算讓老孃開心。
剩下的就是研究買房子的問題。
“現在我兒收入上也算是穩定,看來不用多長時間,就可以攢下一筆錢來,應該置辦個院子安頓。”在明亮的燭光裡,娘邊拾掇剛剛換下的單衣,邊和呂漢強說道。
“娘說的是。”呂漢強躺在鋪了牀單的麥秸上,舒服的伸個懶腰,一把抓住也想享受下還帶着皁角味道新牀的小黃,將它丟出多遠,呂漢強一看見它就頭疼,剛剛,自己的新袍子上,又多了幾個肥膩膩的哈喇子印,知道的是小黃討好的傑作,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貪吃呢。一個狗不趴在門口看家,老上牀,算什麼事情嗎。
“這北京的帝都,天子腳下的,人口衆多,房子一定很貴,相比着,這城郊的房子卻便宜的多,娘想,就在城外附近買一所小院子,等以後人口多了再擴建,也容易些。”
“娘說的是,一切都由娘做主。”呂漢強有點犯困,模模糊糊的回答。
以現在的收入,不要一個月,就可以在這附近買個小院子,這時候也沒城管,也沒城建局,只要自己有錢,再將這個小院左近的地在原先主人家手裡買來,就可以擴建,只要兩三年,就可以成爲一座大宅子,按照現在的年份,兩三年之後也就是崇禎四五年吧。
“什麼?崇禎二年?那是韃子圍困北京的時候,當時將城外所有的百姓全部殺戮擄掠,天啊。”呂漢強一個激靈,豁然坐起,果斷的打斷老孃無限的憧憬:“城外不行,一定要在城裡買房子,多貴也要在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