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師東郊的三河位置,我讓墨帶着大部分人留了下來,交代了任務之後,我自己帶着精選出來的二十名忍者和特戰隊員,由九鬼政孝和炙帶領着,繼續啓程進京。
陽春三月,京師東郊的花兒也開了,柳兒也綠了,鶯歌燕舞、萬物昇平。但是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是來討債的,不是來度假的。
任這世界再繁華,我也只走自己的路。
小皇帝朱翊鈞,既然你要折騰,那就賭上你的國運和我的命運,咱們一起來玩吧!
我和你玩到底!
進了京師,我們由東郊的三河一路騎行過通州、向朝陽、經東城,毫不避諱的快馬加鞭,昂首闊步直馳西城。
我沒有去朱翊鈞給我的那套宅院,那裡都是些外人,沒什麼好去的,一套沒有自己人的房子,最多是套軀殼。
房子是用來住的——老大說的,沒毛病。
我帶着諸人一路馳騁、直奔西城的李府,我要第一時間見到華梅和鳶,還有已然處於彌留之際的老丈人李再興,這纔是我冒着生命危險回來京師的重中之重。
除了自己的親人,還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呢?
越是靠近李府,我就越是心中情怯,生怕看到什麼不想看到的景象,自己會做出本不想做的事情來。
索性的是,已經騎行到了李府宅院前,卻見大門緊閉,炊煙裊裊,卻未見什麼激烈的場景,不由的心中緩緩鬆下一口氣。
左右看了看,似乎沒見到明崗暗哨,但九鬼政孝卻打出手勢,表示這座宅院正處於嚴密且隱秘的監視之中。
哼!誰在乎你監視不監視!你若不來看着,我還得主動去報道,那多沒勁兒啊!
翻身下馬,我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走到門前,我相信,這步伐足以遮掩我內心的不安和惶恐,以至於我伸向大門的手都是微微顫抖的。
“我來吧!先生!”九鬼政孝看出了我的不安,快步上前,用力扣響了銅製的門環。
金屬門環碰撞在紅木的大門上,打出“邦邦邦”的脆響,連續三聲。
不知怎麼回事,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人三鬼四”。忽然覺醒過來,頓時自己都覺得晦氣,呸呸呸向着旁邊輕啐三下,便聽到了院裡不耐煩的問話聲:“誰啊?”
是個老人,但不是老岳丈李再興,聽起來倒像是李家的管家李福。
李福還在,說明這家裡整體沒亂,於是我定了定心神,開口道:“李叔,是我,啓藍!”
在狼顧式的加持之下,我的聽覺成倍增幅,我分明聽到院裡的人聽到我的名字腳步頓了一頓,似乎是不可置信至極,隨即快步跑向門前,“噶當”一聲,門栓被拉開,露出了李福的那張蒼老的臉龐。
“姑爺!你怎麼回來了!老爺不是說讓你快走嗎?”老管家一臉驚愕,隨即想起什麼,探出頭左右看了看,一邊伸手把我往屋裡拉,一邊嘴裡低聲叫喚着:“快進來!快進來!”
隨即看到我身後的人嗎,又伸手招呼:“都進來!都進來!”
九鬼政孝等人隨着我唏哩呼嚕進了院子,老管家李福又探出頭去左右看了一眼,方纔雙手用力合上大門,又“噶當”一聲緊緊閉上了門栓。
“姑爺!你怎麼回來了!京師危險!老爺不是派人去戚都督那裡帶話給你了嗎?另一隊去了薊州大營,也讓他們傳話給你了的!莫非你都沒有收到?”李福拉着我的袖子,眼眶發紅的道。
我輕輕拍拍李福的胳膊,微笑道:“李叔,這些年,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給我。您老人家不用操心了,我是來接你們的!”
“接我們?”李福邊拉着我往屋裡走邊搖頭急道:“姑爺,你不知道這京師的兇險!這次的密令是紫禁城裡那位發出來的,申時行大人派人暗中前來知會,讓我們務必帶話給你,讓你別再回來,你怎麼卻就回來了呢!”
我示意他安心,正要說話,卻聽一道院裡傳出一個女聲:“李叔,是誰在叫門?父親的藥好了沒?”
我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心中一激靈,急速扭頭望去時,卻正好看見鳶端着一個盆兒走出門庭,見到我時也宛如觸電,就那麼定定的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呆若木雞!
“啪!”鳶手中的瓷盆在地上摔得粉碎,待看清我之後,她尖叫一聲、一下子衝了過來,飛撲進了我的懷裡!
她哭了,卻有壓抑着不敢哭出聲來,只是緊緊的將我抱緊,似乎是怕失去我一般,渾身都激動的劇烈顫抖着。
我用力的抱着鳶,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低聲勸慰着:“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呢!”
鳶猛地擡起頭來,想要急切的對我說什麼,我卻輕輕伸出右手,用食指堵住了她的嘴脣:“不用擔心,別的不說了,我有辦法。我是來接你們的!有我在,你安心就好了。”
鳶的眼神裡先是痛惜和不忍,聽了我的話之後,緩緩的放鬆下來,眼神裡開始有了效益。
我放開手,她輕輕的笑道:“好!我聽你的。”
隨即輕輕再次擁我入懷,這次的動作卻是溫柔的多。
“啓藍!”身後又傳來一個女聲,鳶鬆開懷抱,我回頭看時,卻不是華梅又是誰?
她確認是我之後,定定的站在原地,雙拳緊緊的握着,激動的渾身戰慄,卻一步也邁不開,再也一句話說不出來!
我走了過去,輕輕把華梅擁進懷裡,低聲道:“我回來了。”
華梅顫抖的手漸漸平息,卻又突然再次劇烈,她壓抑着哭腔道:“我只道今生再見不到你了!”
“哼!你想得美!”我低聲笑道:“沒生出十個八個小孩之前,你就想甩掉我?哪有那麼容易?”
聽了我這話,華梅“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輕輕捶打我幾下,嬌嗔着道:“還十個八個!只怕我們要一起做那亡命鴛鴦了!”
我鬆開華梅,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吧,有我在,一切OK !”
華梅淺淺的笑了,就像庭前綻放的梅花。
忽然間她想起了什麼,驚叫着道:“對了!藥!”
這句話提醒了身後猶在抽泣的鳶,二人像是觸電一般,連蹦帶跳的奔向了後面的廚房。我輕輕的吸了吸鼻子,正是中藥的味道,這兩個傢伙,心急火燎的,看來是在給老丈人熬藥吧!
不片刻之後,便看見兩人端着一個藥罐子出來,都是一臉苦相,噘着嘴。
走到我面前,華梅嗔道:“都怪你!不打聲招呼突然回來,害得我們藥都糊了!”
我不由莞爾:“糊了!糊了!賴我!賴我!”
說着我回過頭,對着九鬼政孝打了個手勢。本來還在迴避我們曖昧情節的九鬼政孝立即跑過來,跟華梅和鳶打了招呼,隨即從揹包裡拿出一個小包袱,遞到華梅手上:“這是先生讓人從南洋找來的特效藥,卡拉西姆看過了,說是一定有效的!”
華梅接過藥包,和鳶對視了一眼,居然一起瞪了我一眼,傲嬌的道:“這還差不多!”
我頓時無語。
娶人不淑啊!物以類聚啊!人以羣分啊!但是後悔也晚了,買票上車了,咋整?
對付着過吧,還能離咋地?
隨着華梅和鳶前後腳進了屋子,九鬼政孝也隨我進門,外面的炙輕輕一揮手,帶來的人立即四處散開,尋找合適的警戒位置,開始對周圍的情況進行嚴密監視。
炙本人則獨自走向後院的柴房,檢查幾個月前我秘密交代的一件事情,看看成果到底如何。
先生當時安排的事情,現在終於用得上了!
炙心中暗道,果然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推開柴房的木門,炙輕輕的走了進去,又輕輕掩住了房門。
我隨着華梅二人穿堂過院,一路走向內院。那裡是李再興老丈人的臥房,我回頭看時,周圍的植物修剪的很整齊,一看就是華梅和鳶上心了。
之前他們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十名女下忍,想必在其他人紛紛離去之際,撐起了這座偌大的李家宅院吧。
走到屋外,就聽見裡面的傳出一陣距離的咳嗽聲,華梅和鳶的腳步頓時加快了,我也快步趕了進去。
屋裡門窗關的很嚴,我們一進門,立即有隨着鳶和華梅回來的女忍關上了門。
見我回來,她們都面露詫異,行禮之後,默默的退出了屋外。
我擡頭看向牀頭,老丈人斜靠在牀頭上,頭上扎着風巾。見到有人進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似乎看不太清楚。
待目光的焦距聚集在我身上,看清楚我的面容之後,老丈人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良久方纔微笑開口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那語氣平靜的就像在說:“昨天的你的那篇文章寫得不錯。”完全不像是立分生死的態度和語氣。
“畏首畏尾,又豈是我的作風?岳丈大人又怎會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們嫁給我呢?”我輕輕一笑:“我讓人從南洋帶來了特效藥,老岳丈您快服了,這是當地一個神醫的方子,相當有效的。”
老岳丈接過華梅遞過來的藥,放在手裡端詳片刻,笑了笑,一仰頭喝了下去。
隨後緩緩擡起頭,望着我笑道:“啓藍有心了!不過自己知自家事,我這病啊,便是大羅金仙來了,只怕也是回天乏術啊!”
這話一出,我還沒說什麼,華梅和鳶已經哭做一團。
華梅撲在牀頭,哭着不依道:“爹你不許胡說!啓藍說了,這藥是特效藥,藥到病除。你一定能好起來,還要跟我們出海,還要抱外孫子呢!”
鳶也哭道:“正是正是!父親你一定能看到膝下子孫滿堂的盛景,可得好好努力活着!”
李再興老岳丈笑了笑,輕輕撫摸着華梅和鳶的頭髮:“我李再興得有你們這樣好的兒女,此生足矣!不必悲傷,即使我沒了,也只是去另一個世界陪伴你們母親。不必悲傷,不必悲傷!”
話音一落,屋裡兩姑娘哭的更是傷心,卻又怕老岳丈擔心,只能盡力憋着,越發的嗚嗚咽咽、難以自持。
我仰起頭望着天花板,屋裡怎麼也會有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