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度,受先,這樣做未免過分了吧?有失我們的身份,此乃小人行徑,非君子所爲!”
一旁的一個藍衫儒士站起來,不滿道。
張溥臉色微變,看了過去,卻是江南名士楊廷樞,楊廷樞年紀與張溥相仿,也是頗負盛名,不過,張溥與張採兄弟兩人向來同氣連枝,共同進退,是以楊廷樞的名聲與影響力相較之下,要黯淡了一些,不過,楊廷樞向來嚴謹方正,眼裡融不進半點沙子,一副倔驢脾氣,被他認準了的道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張溥淡淡答道:“復庵,此言差矣,與江山社稷相比,區區名聲算得了什麼?袁嘯一介武夫而已,最多也就是一個總兵或者都督,如今卻執掌浙江一省庶政,胡作非爲,咱們浙江人的臉面往哪裡擱?將來袁嘯回京,蠱惑皇上,只怕還要入住中樞,那個時候沒準又是一個魏閹之流,我們必須將這樣的苗頭徹底扼殺掉!那是小人行徑,我們也認了,要知道,當初要不是皇上登基,我們現在還在被魏閹一黨肆意迫害呢,這大明朝絕對不能再出現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乾度,你說的未免言過其實了,也許袁嘯有不足之處,然則抗擊滿洲韃子這樣的功績卻不是假的,這是大明朝的柱石之臣,如果就這樣被我們給扳倒了,於心何忍?未來滿洲韃子再度捲土重來的時候,你再去哪裡找一個袁嘯出來?而且,袁嘯在京中之時,除了這稅律革新之外,哪一項事情做的不是大快人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們如此對待以爲能臣,未免太過分了!”
楊廷樞抗聲道。
張溥臉色登時沉了下來,不滿道:“復庵,你可是復社的元老,咱們復社成員向來共同進退的,特別是重要骨幹更是不容有半點不同的聲音出現,如今復社重要成員皆在,盡皆同意,你一人如此言行,是何道理?難道你還想退出復社不成?”
楊廷樞冷哼道:“乾度,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這樣齷齪的事情,我楊廷樞幹不來,也不想幹!這件事情是牽涉到了太子,一個不慎,甚至會將太子捲入進來,影響到嗣君統續,豈能兒戲,以臣參君,這樣的事情,我楊廷樞做不出來!”
楊廷樞大義凜然,一陣言辭將張溥噴的面紅耳赤,最終惱羞成怒,喝道:“楊廷樞,你以爲你是誰?難道復社離了你就不轉了了嗎?離了你,復社還是復社!如果你願意留下,那復社的位子給你留着,如果你不願意的,隨時可以離開!”
一旁的張採卻是有些急了,現在對袁嘯還沒有開戰,復社內部先自起了爭執,如何是好?
“大哥,你冷靜一下,復庵,你也少說兩句,這件事情,咱們終究要做的,如何做,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何必進行意氣之爭?數十年的情誼如果因爲這點事情破裂了,可是不值當得……”
楊廷樞冷哼一聲,答道:“受先,你不要忘了,現在的復社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在樓外樓之中,可是有着一大批人都是復社的人,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哪一個不是後起之秀,一時之選?如果不是袁霞有着與衆不同的地方,他們會坐視袁嘯將你們驅離樓外樓?所謂正人先正己,我們自己如果做的不好,做得不夠,那又有何顏面去指責別人?如今國家內憂外患,正是勠力同心之時,僅僅因爲稅制上面的分歧,就要將一代名將置於死地,這纔是得不償失,我們的心胸哪裡去了?還不如一介婦人!”
“你!”
面對楊廷樞如此指斥,張採也有些坐不住了,喝道:“復庵,再怎麼樣,我們復社也是心懷天下的中堅,那裡有你說的那樣不堪?難道袁嘯將我等拳腳相加,惡言相辱,我們也要逆來順受嗎?我們如果這樣都不予以反擊,那將來他袁嘯還不更加的變本加厲?如果我們不予以反擊,他袁嘯還以爲我們江南無人呢!”
楊廷樞面對張採的回擊,登時有些啞然,這件事情袁嘯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畢竟今天中午到樓外樓的都是一介名流,一個個都不是等閒之輩,被這樣藐視了,自然是令江南名士們一個個顏面掃地了,誰也不是泥捏的,都有着三分火氣呢!
楊廷樞悶聲道:“即便是要反擊,我們也不能肆意的胡來,讓阮公靠着文筆攻擊袁嘯,這是小人行徑,難登大雅之堂,我們一個個自詡君子,難道這合乎君子之風嗎?袁嘯辱我江南名士,那我們就一同前往巡撫衙門向袁嘯討個公道,現在的孫可定大人還未完成交接離任,我們讓孫大人給我評評理,迫使袁嘯出面賠禮認錯也就是了……”
“復庵,袁嘯可不是一介書生,他是舞刀動槍的一介武夫,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他要是講理,就不會在中午那樣對待我們了,這件事情,我們如果不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他還以爲咱們浙江人容易欺負呢!嘿嘿,想要欺負到浙黨頭上來,他還不配呢,換做孫承宗來還差不多!”
張浦哂然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道不同,不相爲謀,你們繼續商議,楊某告辭!”
楊廷樞看張溥冥頑不靈,實在是忍無可忍,拱拱手,向着外面走去。
“復庵!”
張採剛要阻攔,被張溥攔了下來,“好了,受先,他既然要走,那就讓他走吧,咱們這裡廟小,裝不下他這尊大菩薩!”
張溥看看衆人,陰聲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各位,咱們各自行事吧,有什麼問題,隨時來熙豐堂與我們兄弟商議,這一次,我們就是要給他袁嘯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讓他領略一下我麼浙黨的凌厲攻勢!我們浙黨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阮大人,措辭的事情,可就交給您了,可不要辜負了我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