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知府蔣瑤府邸,書房內。
蔣瑤坐於桌前,一臉鐵青。嶽豹黑燦燦一張臉呈豬肝顏色,垂手而立,大氣兒也不敢出。
說起來這嶽豹和蔣瑤有一層親戚關係,蔣瑤是嶽豹的一個遠房表兄。但蔣瑤一直對嶽豹平日的作爲很反感,是以蔣瑤和嶽豹走的並不是很近。
此時蔣瑤早已把昨天晚上才獲悉的,秦厲是吳經的乾兒子,秦厲和皇上玩大半夜麻將,把皇上哄得分外歡喜,皇帝下旨要頒佈大明專利法等事情全部說與了嶽豹聽。
嶽豹越聽越是心寒,爲昨天晚上去林家鬧事懊悔十分,擔驚不已。
蔣瑤翻了一眼嶽豹,說道,“這秦厲是個什麼角色現在你該清楚了吧。有個皇上身邊的紅太監做乾爹,又得到皇上的寵幸,是你一個小小的賭坊掌櫃能惹得起的嗎?早就和你說過,做生意憑的是個人本事,不要搞些歪門邪道,你偏偏不聽。你還去招惹秦厲,我看你是嫌你的命太長是嗎?”
“我一定改正,不再去招惹秦厲,好好做生意。”嶽豹連連低聲說道。
看嶽豹一副服帖模樣,蔣瑤這才緩緩說道,“好在那秦厲並未提及昨日你去他家鬧事之事,依我看這件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嶽豹啊,我雖是揚州知府,但一個小小知府能惹得起誰呀?今後,你要切記,一定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我記下了!”嶽豹擡起頭,一臉誠懇說道。
時至此時,嶽豹是真服了。正所謂身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吶!
最後嶽豹朝蔣瑤深鞠一躬,從書房出來。
蔣瑤一聲長嘆,“唉!這秦厲真是個禍害呦,眼見揚州賭風日盛,這揚州是越來越難治理嘍。”
嶽豹雖是莽撞漢子,但腦筋卻轉的極快。忽然想到昨日晚間從林家出來之時,秦厲說以後可以給他們一條財路,不由得眼前一亮。暗想,看那崽子的架勢不像是在騙人,事到如今,我不如就去討教一二。
像秦厲這樣的人,以後是絕對不能做敵人了。因爲對方太厲害,自己根本就沒有和人家爲敵的資本,嶽豹在這一點上想的卻是非常明白。
剛剛過午,嶽豹便買了些禮品,提着大步進了林家。
今日秦厲一大早便出門去和皇上玩麻將,此時還未回來。
林家賭坊有兩名精明的夥計照看着,順風順水,林英自然做起了甩手掌櫃。此時他正在家中喝茶閒坐,好不自在。
伸手不打笑臉人,林英見了嶽豹,稍稍猶豫,便把嶽豹迎進會客廳。林氏畢竟是女人家,就沒有林英那麼大度了,對嶽豹狠狠羞辱一番,最後還是林嫣兒出來勸說,纔好說歹說把母親大人勸去街上買菜。
林英和嶽豹坐了盞茶功夫,秦厲皺着眉頭,滿腹心事的從外面進來。
嶽豹急忙站起,諂媚至極,笑道,“秦公子,昨兒個都是小人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您可千萬別介意,今兒個小的就是來登門賠罪的。”
看着一個魁梧漢子在自己跟前一副三孫子模樣,秦厲心中暗笑,小小滿足了一下,陰鬱的心情也稍稍緩解。
他淡然一笑,說道,“只要是嶽掌櫃的以後不找我家的麻煩,過去的事兒就是過去了!呵呵!”
說完,便打算回房歇息。不料嶽豹卻滿臉的苦笑着說道,“小人也不瞞秦公子,小人今日登門還有一件事。就是秦公子昨日不是說想在賭坊繼續幹下去,秦公子能給小人指出一條明路嗎?你看這……”
秦厲聽聞,更是雙眉深鎖,若有所思。
原來昨天秦厲確實爲嶽豹等人想到了一條出路。因爲現在只有林家賭坊一家經營麻將,林家賭坊是人滿爲患,供不應求。秦厲便想到了開麻將連鎖店。
嶽豹等那些人長期從事賭坊行業,正好可以用的上。當然了,他們的賭坊就要全部成爲林家賭坊的分店,所得收益要上繳林家賭坊一部分。
這顯然是一個擴大經營範圍,增加收益的好辦法,可現在秦厲卻又不想這樣做了。
今日秦厲和皇帝打了一上午麻將,皇帝雖然還想着下午繼續打,可劉娘娘不樂意了。劉娘娘說要皇帝下午陪着她去遊歷揚州美景,正德皇帝不想違了美人心意,只好同意。
要知道,這個劉娘娘可是正德的心肝寶貝呦!
說來這個劉娘娘名字叫劉良女,本是大同府一戶貧寒之家的女子,不知怎麼被正德發現了。因爲劉娘娘長得貌美無比,正德旋即把她帶進了豹房。
劉娘娘卻也有幾分手段,時間不長把個正德迷的五迷三道,神魂顛倒。
這次正德率領大軍從京城出來,按慣例是不能帶內眷的。正德便和劉娘娘玩起了浪漫。和劉娘娘相約在京城外的潞河會面。劉娘娘送給正德一個玉簪作爲信物。
誰成想正德在過盧溝橋時把簪子弄丟了,正德便按兵不行,爲尋一個簪子搜索了整整三天吶。
最後還是沒找到,正德便回頭一個人去接這位劉娘娘了。
由此可見,劉娘娘在正德心中的地位,那是要比三軍厲害的多吶!
皇帝大人去陪她老婆了,秦厲自然不能去跟着當電燈泡。
天色尚早,秦厲便溜達到林家賭坊。
賭坊內人山人海,衆人都圍坐在一起,興致勃勃的打着麻將,秦厲看罷多時,着實高興。剛剛要從賭坊出來,突然一個面容枯槁,蓬頭垢面的漢子從外面進來。
那漢子手裡攥着幾兩碎銀,擠到一張桌旁,吼道,“讓開,給大爺騰個地方,大爺手裡有銀子了,今兒就是來翻本的,一定要把前幾日輸掉的全部撈回來。”
麻將本來是四個人一起玩的,那一桌正好有四個人在坐着,誰也沒動地方,沒有人把位置讓給他。
那漢子頓時不樂意了,罵道,“咋的?沒人讓地兒?就你了,給大爺滾一邊去!”說着話,一把揪起一個瘦弱的老者。
那老者別看瘦弱,但也不是善茬,眉毛一擰,罵道,“王七,輸紅眼了咋的?沒看我正玩着嗎?這咋說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啊!”
“哎呦!馬叔,是您啊!您就讓我個地兒,讓我玩會兒吧。這銀子都是我借來的,今天務必要還了人家。自從這麻將出來,我都輸了十兩銀子了,今天再不贏點錢回去,日子就沒法過嘍!”漢子見老者發威,頓時萎靡下來,換做一副懇求模樣,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見秦厲一直在靜靜看着,似乎很有興致的模樣。賭坊矮個子夥計悄悄湊過來,指着那邋遢漢子王七介紹道,“他本來是揚州城望月街上賣包子的。自從咱這麻將出來後,就跟了瘋了一樣着迷了。這些天一直在這兒玩,輸了不少銀子。據說他家裡的婆子爲這個尋死覓活的和他鬧。可這廝就是不要臉,總是輸還總是玩兒。今兒不知這是又從哪兒借來錢了。”
秦厲默默聽完,心裡倏忽一緊,看着王七,總感覺不是滋味。看來那蔣瑤說的是對的,揚州真有因爲麻將而家破人亡的跡象吶!
後世時候他雖不學無術,吃喝玩樂,但良知未泯,最起碼的同情心還是有的。看到王七一個賣包子的小老闆竟因爲麻將淪落到這步田地,心內頓時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後世老頭老太太都非常喜歡打麻將,並且作爲茶餘飯後很好的一個娛樂消遣活動,也沒見誰爲打麻將鬧的傾家蕩產的。所謂“小賭怡情,大賭敗家”,但要把麻將真正當成賭博,那可就誤入歧途了。
若真是讓人都無心務正業,而一心想打麻將贏錢,使大明的賭風日盛,那自己這個推出麻將的人那罪過可就大了。幾百年後,說不定大明奸人榜的第一個就是我秦厲了。
一想到這裡,秦厲不禁周身發寒。
君子愛財,多多益善,可把自己發財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樣的活兒可幹不得。
穿越大明是來盡享榮華富貴,坐擁嬌妻美妾的。可不能成了千古一禍害,遺臭萬年吶!
秦厲無心再在賭坊停留,憂心忡忡出了賭坊,這纔回到家中。
路途上秦厲本來打消了開麻將經營連鎖店想法,還一定要限制麻將的賭資的。此時看嶽豹一副心急如焚,可憐巴巴的模樣,秦厲索性坐下,皺眉沉思起來。
秦厲想到,就眼下情形看,這麻將還真是如蔣瑤所說,堵不如疏。這纔打定主意淡淡說道,“開賭坊本身就不是個正當營生,想通過開賭坊賺大錢那更是要不得。我給你的出路也只能是養家餬口而已。”
“行!小的現在別無所求,只求能有個營生,些許賺些銀兩,混口飽飯吃也就罷了!”嶽豹低聲下氣道。
秦厲點點頭,這才把開麻將連鎖店的想法向他說出。不過秦厲做了兩條約定:一是打麻將只能是娛樂爲目的,不能作爲正式賭博,每次的賭資不能超過十文。二是賭坊營業時間每天至多不超過四個時辰。
賭坊是通過從賭客賭資中抽取一定比例作爲收益的,這樣一來,賭坊的收入明顯要減少太多。
林英對秦厲這樣的安排毫無意見。他本是一個極容易滿足的人,能吃喝不愁就行。在他心裡錢必然是身外之物,太多了也是無用。
嶽豹聽了直咧嘴,心道,完了,看來以後別想賺大錢嘍!但賭坊能繼續經營下去,總比歇菜關門大吉要強上很多吧?況且秦厲只收取下面賭坊收益的一成,這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嶽豹只有連連點頭,說以後要爲秦厲馬首是瞻,又狠狠拍了秦厲一通馬屁,這才告辭離開。
嶽豹還未出得院門,林氏挎着菜籃子風風火火回來了。剛到了院裡,就扯開嗓子喊道,“老頭子,你個殺千刀的,還不去看看,老薑頭家出大事兒了,可能是和咱家女婿有關係,街上的人都正罵咱女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