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濟署的水有多深,鄭長生真的不敢想了。
就連久在朝堂的老夫子宋濂這個太子師傅都諱莫如深。
在飯桌上,鄭長生不停的給三個人斟酒佈菜。
頻頻的敬酒,尤其是針對老夫子宋濂。
要想摸清楚情況,酒桌上除了他之外,陸繁和路青山幾乎是不用考慮的。
他們兩個人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根本對朝堂裡的事情不清楚。
而宋濂則不同,自被李擅長舉薦後,就在老朱身邊任事。
後一路升遷,主持修國史並任太子師,地位可以說一時無兩。
本應該受到胡惟庸牽連的他,現在依舊是平安無恙。
鄭長生知道,或許自己這隻穿越者的小蝴蝶,改變了他的軌跡。
要想摸清楚救濟署的水,在坐的諸位,沒有比宋濂老夫子更合適的了。
是以,酒過三巡後,鄭長生藉着酒意正酣的時候,提了一嘴今日幫救濟署的事情。
果然,宋濂老夫子藉着酒勁長嘆一聲:“哎!救濟署的事情,小鄭大人以後還是少參與爲好。”
可是也只是言盡於此,無論鄭長生在怎麼套話和詢問,老夫子宋濂只是一味的搖頭嘆息,再也無任何的言論出口。
要說你就說個清楚,說個明白,說個半截話放這了,這未免有點讓人心癢難耐。
鄭長生是屬於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越是鬧不清楚,心裡就一直的糾結,這個坎越是過不去。
可是老夫子被逼問的狠了,竟然耍起無賴,裝醉離場。
這讓鄭長生深感事情的嚴重。
小小的救濟署裡面難道還藏龍臥虎,攪動風雲不成?
否則的話,老夫子宋濂不會如此的作態。
酒席結束後,鄭長生並未留宿書院。
摸着黑連夜回到鄭府,就連跟小七和婉兒的大被同眠都提不起來他的興致了。
這一夜,鄭長生失眠了。
跟他同樣失眠的還有救濟署的梅長圖。
他擔任救濟署的職務已經多年,每年到隆冬季節不凍死人?哪一年不餓死人?
按說朝廷下撥的錢糧是足以應付災難的,但是真正的能到他手裡的錢糧卻屈指可數。
想要濟世救人,奈何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再說了位卑言輕的,他能怎麼辦?
若非他祖上若非稍有薄產的話,估計凍餓而死的人會更多。
每年都留下足夠一家人吃用的,剩下的他全部拿來救濟窮困之家了。
就像今年的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一夜之間整個世界被染上了縞素,白茫茫一片。
積雪足有一尺多深,壓塌的房舍不計其數,凍餓而死的人也多了去了。
梅長圖上報戶部,請求錢糧,可是至今未有回覆。
估計戶部下撥的錢糧又被宵小之輩們給私下裡分了,這等國之蠹蟲怎麼就沒有人站出來處理他們呢?
哎!窮苦老百姓的命賤如螻蟻,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麼會把他們放在心上呢。
無盡的感傷,無盡的憂慮,使得梅長圖徹夜難眠。
天剛剛一放亮,他就再也睡不着了,被窩都感覺暖不熱乎了。
輾轉反側的,惹的老妻一頓抱怨:“老頭子,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被窩裡這點暖和氣都被你給忽閃走了。
另外家裡的存糧可不多了,能不能支撐的過這個嚴冬還是個未知數。
你要是敢在從糧倉裡往外放糧食,我就死給你看。
那麼多的災民,是靠你一己之力能救助的過來的嗎?
就算是把咱全家的口糧都捨出去,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我們一家老小還過不過了,小孫子饞湯餅多少天了,老身都沒捨得做。
你倒是個大方的,家裡糧倉裡的糧食一車一車的往外拉。嗚嗚......”
聽着老妻的抱怨和哭泣,梅長圖翻過身,把老妻摟在懷裡,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往年的情況要好的多,誰知道今年也不知道咋滴了。
這纔剛入冬,就下這麼大的雪,而且比之往年都要冷的多。
該死的賊老天,這到底是怎麼了嘛,爲何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天氣怪異?
這就不是他所能左右和想象的到的了。
小冰河時期的到來,可不就是這樣的嘛!
天氣變化無常,嚴寒之極,這也是大明多災多難的根源所在。
“篤篤......”
小院的柴門被叩響。
梅長圖老妻,擦了一把眼淚,嘟囔了一句:“這誰呀,大清早的。我可告訴你,家裡的糧食可真的不多了。
你要是在拉,只能拉一車。
真的不能再多了,否則我們一家老小的都得喝西北風去。”
梅長圖緊緊的擁抱了一下老妻,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肯定是救濟署裡的糧食告急了,小六子又來拉糧食了,梅長圖心裡暗暗的想道。
趿拉着鞋子,披上厚厚的棉衣,梅長圖往外走去。
路過炭爐的時候,夾了一小塊煤,猶豫了一下,放下,夾了一個大塊的放了進去。
看着一個陌生的來人,梅長圖楞了一下。
面前的這人,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麻布棉袍,頭上帶着狗皮帽子,揣着手,縮着脖子,一開口嘴裡的蒸汽都能冒一大片。
“梅長圖是吧?我家大人有請。”
大人?這讓梅長圖有點猝不及防。
可是看來人服飾不像是官面上的人啊,哪家大人的僕從會船的如此樸素?
“敢問是哪個衙門的大人?”
“錦衣衛!”
啊?梅長圖雙腿一抖,差點沒尿咯!
錦衣衛衙門的風頭可是太勁爆了,胡惟庸、郭恆這朝堂中樞的大人物就倒在其手上。
抓人那天他可是去看熱鬧了,幾百名錦衣衛呼呼啦啦的用鐵鏈鎖人的場面駭人至極。
皇家的親軍,帝王的鷹犬和耳目,京師中人誰人不知,又誰人不曉?
可是就是這等皇家禁衛的大人,爲何要找自己一個小如芝麻粒的吏員呢。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都能落到自己的頭上,這讓梅長圖膽戰心驚啊。
能夠被錦衣衛盯上的,那就是有事的啊,聽說但凡是進了錦衣衛衙門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囫圇着出來的。
這怎麼能不讓他心驚肉跳?
老妻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了:“老頭子,是誰啊,是不是來拉糧食的?”
拉糧食?
奉少爺的命令,來找梅長圖過去問話的鄭狗蛋表示很鬱悶,這跟拉糧食有個毛毛的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