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
夜不涼,日不炎,萬般適合夫妻滾牀單。
上清觀周圍的錦衣衛緹騎已經全部撤走——反正也看不到什麼,更不敢進去看,留在外面也沒意思,不如撤回去。
這是太子的意思。
這是那夜霸王硬上弓後的第五天。
好在黃昏已不是豬哥,知道節制,魏姿虛也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將黃昏纏留上清觀,並非是食髓知味,就是簡單的想和黃昏在一起而已。
因爲離開上清觀,這樣的時光將永遠不會再有。
今夜月圓。
傍晚時分,魏姿虛出去了一趟,帶了些點心和美酒歸來,也買了魚肉,夕陽西下時分,她就進了廚房,黃昏要去幫忙,被她推了出來。
猜到了魏姿虛的心思。
大概明天,她就要和自己一起回黃府了。
倒是個聰明女子。
知道再任性也不能誤了自家男人的大事。
黃昏坐在道觀的臺階前看着遠方。
思緒複雜。
其實來到大明後,就一直住在吳溥家裡,而吳溥當初好歹是翰林,吃住不愁,加上後來黃昏自己利用肥皂賺了第一桶金後,就走在人生巔峰的路上。
自那以後,黃昏就沒怎麼接觸過民間底層。
應天也是京畿所在之地,城內百姓的日子過得也不差,所以黃昏並不覺得封建王朝在盛世的時候百姓日子有多難。
但是永樂十八年,黃昏帶着一家人全國旅遊了一圈。
他第一次審視現實。
他也才明白,所謂的盛世,其實和底層老百姓關係不大,有錢的都是中上層,底層老百姓也就是能吃飽而已。
沒有像樣的衣服鞋子,也不是頓頓有肉吃。
京畿個各大重鎮開始起高樓的時候,民間那些偏遠的地方,依然是木片竹片爛草蓆的房子,一到下雨,屋裡盡是水窪地。
黃昏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他爺爺和人聊天說起的事。
八十年代,家裡還是土房子,一年吃不上幾回肉,遇到收成不好,甚至還可能餓肚子,而在五六十年代更甚。
黃昏其實不太瞭解。
因爲他沒受過苦。
不過這一次全國跑了一趟下來,黃昏發現,也許當今大明底層百姓的生活,恐怕還趕不上五六十年代,至少五六十年代的百姓,生產生活還是能保證的。
在廣州那邊,黃昏去中南半島的路上,出了廣州後沒幾天,就走入荒僻之地,曾經在一戶農家要過水喝,那戶農家夫妻有三個小孩,一個老人,小孩都沒衣服穿,那對夫妻男的只有褲子,女的倒還好,然而那個房子讓黃昏感到心酸。
甚至不能稱之爲房子,叫馬棚比較合適。
就沒有一扇完整的木牆。
和繁華的廣州形成無比巨大的對比差。
黃昏當時是很震撼的,他沒想到,在永樂盛世,大明的底層百姓竟然還是過着這樣的日子,於是倏然就覺得那句“興亡皆是百姓苦”很有道理。
這不是朱棣無能。
也不是自己打造的工業體系沒有澤福到底層百姓,是被體制限制住了——所有的錢財,都進了中上層的口袋。
這是封建王朝的桎梏。
要改變這個現狀,不是黃昏一個人可以做到的,需要改變的是整個大明的體制。
但這不可能。
哪怕工業已經發展起來,社會體制短時期內不會改變。
無力迴天。
所以黃昏越發篤定了要去海外的思想。
但他也在考慮另外一個問題:去了海外,到底施行什麼體制。
共和?
感覺不太可行。
因爲一個新建立的國家,需要強大的凝聚力,需要一個擁有絕對權力的大腦,共和的話,權力放到地方,很容易各自爲政,亂成一團。
那就只有繼續封建?
但在封建之餘,應該做一些策略來改變以往的制度,確保工業的發展能讓底層百姓也收益——只有全部都富裕起來,纔有機會倒逼大明進行改制。
黃昏思緒亂如麻。
想了個把時辰,也沒找到完善的解決方法,這時候魏姿虛出來,“吃飯了,大官人。”
黃昏嗯了一聲。
坐在桌子前,看着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越發感觸。
就這一桌子菜,夠底層百姓五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費了——而這對於自己這位大官人而言,其實也就是正常水平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它們是魏姿虛做的。
大概吃起來很美罷。
這是心理作用。
悶悶的喝了口酒,忽然就有些釋懷了——盡人事,該自己做的已經做了,不管這個時代的百姓生活如何,至少自己確保了華夏在亞歐大陸這一塊,數百年內不會有什麼大的威脅。
前提是大明君王不會出現堡宗。
就算出現了也無妨,只要自己去北美大陸建立又一個華夏文明,東西方兩極藍圖互相配合,華夏文明將永遠屹立於世界之巔。
剩下的,交給時間罷。
魏姿虛心細,給黃昏碗裡夾了塊魚肉,又自己細嚼慢嚥,問道:“是在想去了海外的事情,這事你不是已經籌劃了幾年了麼。”
黃昏點點頭,把之前想的事情給魏姿虛說了一下。
魏姿虛搖頭笑道:“古往今來的百姓不都這樣麼?”
黃昏沉默了一陣,“其實還有更好的,我有一個理想的藍圖,在那個藍圖裡,百姓可以頓頓魚肉,大部分百姓也可以出行有車馬,住有高樓,穿有綢緞,每一座城市都是燈火輝煌的不夜之城,甚至包括鄉下農村,都可以日夜燈火不歇。”
魏姿虛笑了起來,“所以這隻能是理想。”
黃昏沉默了一陣,“會有那麼一天的,至少我去海外建立的國度,一定會出現那樣的盛世風光,然後再以此爲基礎,倒逼大明向我的國度靠近。”
魏姿虛眼睛一亮,“我以爲你去海外,是接受陛下的冊封,在海外建立一個藩國而已。”
黃昏哈哈一笑,“開始大概是這樣,但等我在海外站穩了根腳,肯定是要擺脫陛下的掌控的,男人嘛,誰願意永遠當臣子。”
魏姿虛呵呵笑了,“所以你想當天子?”
黃昏點頭,“是的,我想當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