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轉危爲安
“擋我者死!”
衝在最前面的唐強猶如一頭下山的猛虎,大吼一聲,向衝上來來的暴民撲過去,距離還有半丈時,右腳猛地一蹬,整個人有如獵豹一樣躍起,膝蓋向前狠狠地撞在衝在最前的悍匪的前胸,“澎”的一聲悶響把胸膛都撞陷了下去,隱約間還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聲。
那個倒黴蛋一聲慘叫後被撞得凌空飛起,把後面跟着的幾個人都撞倒在地,向山下滾去,在一衆暴民驚魂未定間,唐強手起刀落,一下子就砍翻旁邊的四個暴民,動作乾淨利索,地上一下子散落了不少斷臂殘肢。
“死!”隨後跟上的趙功常身如游魚一般在暴民中游走,他的刀法精妙,刀刀直指敵人的要害,所過之處,屍橫一地,雖說他的風格和唐強不同,不過殺傷力不逞多讓。
這二人都是“兵王”級別的人物,出手自然不同凡響,再加上抱着死志去衝鋒,殺傷力極爲驚人,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剁翻了十多人。
“讓他們看看我們文衝千戶所的厲害。”
“殺!”
“想一口吃下我們,你們還沒有這副好嘴牙。”
兩個教官如此神勇,文衝千戶所的將士大受鼓舞,一個個紅着雙眼,視如死歸的迎了下去,誓要把來犯之敵殲滅。
笑話,自家最受尊敬的大人者舉刀舉在前面,做手下的能不羞慚嗎?就是死,也得比大人先死,一個個拼命衝,有意識搶在陸皓山的前面,把生存的希望留給陸皓山。
“死戰!”
“死戰!”
“死戰!”
不知誰先叫起來的,剩下不到二百的將士拼命地吼了起來。一邊吼一邊向前揮刀,雖說只有區區二百人,可是那聲浪猶如千軍萬馬一般。不少暴民的臉色都變了。
文衝千戶所的將士那是被逼上了絕境,退無可退。衝上來的暴民也沒有退路,老回回、張獻忠等人不能退,他要爲自己立威、他們要給同夥一個交待,當然也爲了日後榮華富貴,暴民們也沒有退路,誰敢退,後面跟着的督戰隊就會毫不猶豫把刀舉向自己人的脖子。
這是一場誰也輸不起的戰鬥,這也是隻有一個勝利者的戰鬥。飛來峰就像一臺絞肉機、一個困獸場,官兵和暴民就是兩羣兇悍的猛獸,這兩股“猛獸”衝到一起時,一場悲壯得慘烈的戰鬥開始了。
最後一戰開始了,一開始已經呈現白熱化,每個人都捨命搏殺,背水一戰文衝部官兵勇不可擋,飛來峰是個險峰,優勢兵力施展不開,人數少但精銳的官兵反而佔了上風。隱隱有反衝鋒的勢頭,而暴民在人數上佔了大的優勢,死了一批又補上一批。戰事一下子陷入膠着狀態。
戰鬥打到這份上,也不分將和兵了,只要還能動的全上了,作爲主帥的陸皓山也加入了衝鋒的行列,陸皓山面對的中一個面色繃得很緊的暴民,這個人眼色有些畏懼,全身繃得緊緊的,力量不小不過動作有些僵硬,看得出是一個剛丟掉鋤頭不久的百姓。
運氣還不錯。
“啊”這名沒什麼經驗的暴民咬着牙衝過來。舉着大刀狠狠朝陸皓山一劈,這一刀勢大力沉。要是讓他劈實,肯定不討好。好在陸皓山平日也有訓練,這幾個月剿匪也積累了不少經驗,那刀一劈來,馬上往旁連一閃,輕鬆躲過這致命的一刀,然後身子一動,欺身過去,手裡的利刀用力往前一捅,正中胸口,把刀一抽,然後用腳一踢,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解決了敵人。
這個是經驗問題,被陸皓山放倒的暴民是一個生手,那一刀氣勢不錯,可是一刀把全身的力量用盡,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一下子動作僵硬,陸皓山不退反進,一下子讓他手足無措,以至一個照面就被放倒了。
成功放倒一個敵人,陸皓山心中升起一絲成功的喜悅,突然感到這一幕是多麼熟悉,想當初自己爲了替陸老頭報仇,手刃李向財,也是那麼一捅,最後自己捅出了一個錦繡前程,陰差陽錯之下撿了一個縣令之職,最後作了文衝千戶所的千戶長。
這一捅,能給自己帶來什麼?
放眼一看,陸皓山很快笑不出了:唐強雖說成功把圍着他的兩人殺死,可是右腿又多了一道新傷,鮮血直流、大山被五個暴民圍着,那瘦削的身影是那樣的孤單、一名叫張來順的士兵被二個暴民按在地,一把鋒利的大刀一下子插在他的胸口,張來順慘叫一聲,頭一歪,看樣子是兇來吉少了、第四隊的小隊長孫彬,在受了重傷生還無望之下,大吼一聲,一下子抱住兩個暴民一起跳下懸崖……
是勇猛?是悲壯?
陸皓山已經分不清了。
“大人,快頂不住了,不如小的帶人衝開一條血路,護送大人出去。”不知什麼時候,李定國衝到陸皓山旁邊,一臉焦急地說。
“不,本官與兄弟們共存亡”陸皓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是啊,大人,小的家老小,以後請大人能照料一下。”
“大人,走吧,求你了。”
“大人,走吧,求你了。”一衆將士一邊拼命砍殺,一邊大聲地吼道。
多可愛的將士啊,他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反而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陸皓山的眼睛又不爭氣地有些朦朧了,不過還是堅決地說:“什麼都不要說了,死戰!”
自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自己是他們力量的源泉,要是自己退了,這些手下就快就會被告屠殺一空,再說就是逃,能逃得了嗎?山下全是賊匪,還有幾十個人賊匪的騎兵,能跑到哪裡去?
三天四夜。加上今天,是四天四夜,有足夠多的時間添加不安定的因素。堅守下去纔能有一線生機。
看到陸皓山死戰不退,那些將士感動極了。一個個高呼着口號,一邊拼死向敵人殺去。
過了多久,是一刻鐘還是一個時辰,陸皓山不知道,就是擡頭看看太陽都沒空閒,不知殺了幾個,也不知被手下救了多少次,只是感到雙眼有些昏花。而身體的氣力也差不多用盡,整個人被抽空一般,手腳都有些顫抖。
到極限了嗎?明年的今日是自己的忌日嗎?算了,反正自己多活了一世,這些都是賺來的,可惜的是辜負兩位美人恩,自己也是壯志未酬。
“轟轟隆…嘶……”
就當陸皓山快要放棄時,突然感到大地一陣震動,隱約間還聽到馬匹的嘶叫聲和喊殺聲,陸皓山一度以爲這是自己的幻覺。
“狗官兵來了”
“援軍來了。”
正在膠着人羣開始騷動沸騰起來。有人面上出現驚嚇之色,有人臉上卻出現狂喜之色,狗官兵和援軍都是同一撥人。在暴民口中是狗官兵,在文衝千戶所的將士口中,則是救命的援軍。
四天四夜,終於堅守到援軍來了。
趙功常眼尖,一眼看到遠遠飄着一面大大的旗幟,上面龍飛鳳舞繡着一個“王”字,看那些士兵的裝束,赫然是來自京城的京營兵,自家大人一語中矢。來救自己的,正正是那位有間隙的王樸。
“大人。是京營兵,我們有救了。”趙功常興奮得大聲地說。
陸皓山也看到了。事實上,不用看那面旗幟上的字,光是看到那鮮亮的鎧甲就知道了,這種特別打製的鎧甲只有京營兵的“大爺”們纔有資格,那面杏黃旗也只皇帝的親兵纔有資資格打。
“兄弟們,援軍來了,給我殺,把這些亂民賊子全部殺了。”陸皓山精神一振,好像憑空又增添了一股氣力,大聲吼道。
“殺!”
“殺!”
“殺!”
看到援軍到來,文衝千戶所手下的將士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撈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剛纔的死志一下子轉換成強大的求生慾望,於是,一個個精神一振,繼續和攻上山的賊匪廝殺。
相對官兵的狂喜,一衆暴民地是又驚又氣,在山上望去,只見一隊騎兵飛快地衝過來,吼聲如雷殺氣沖天,少說也有二千多騎,還是精銳的騎兵,別說現在損失慘重,僅餘一千多人抵擋不住,就是全盛時四五千人也不夠看啊。
“首領,怎麼辦?”
“官兵,這麼多官兵。”
“再不走我們就跑不了。”
“首領,快拿個主意吧。”
看到官兵殺氣騰騰地衝過來,一衆暴民都慌了,要不是顧着後面的紅衣督戰隊,一個個早註腳底抹油跑了,現在只能等三個首領拿主意。
“馬大哥,怎麼辦?他們的援軍到了,還是精銳的京營兵。”張妙手一臉驚慌地詢問平日足智多謀的老回回。
老回回扭頭看看旁邊臉色複雜的張獻忠,開口詢問道:“張兄弟,你的意思如何?”
這裡要數張獻忠的人馬最多、勢力最大,就是德高望重的老回回,也得聽聽他的意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撤。”張獻忠咬牙切齒地說。
可恨啊,一刻鐘,只要再多一刻鐘就能把這股討厭的、可怕的官兵全部剿滅,可是就在這個最緊張的關口,京營的王樸帶着麾下的精騎殺到,張獻忠的心就是再不甘,也只能功虧一簣。
沒辦法,即使留下來,用一刻鐘把這股官兵消滅,但是自己也被圍在這裡,最後頸上的人頭變成官兵的功勞,張獻忠並沒有捨棄自己、成全一衆兄弟的覺悟,再說川軍文衝部已經元氣大傷、瀕臨“滅種”的邊緣,近期內對自己也不成威脅,想想還是把他放了。
就算那姓陸的小賊運氣好,祖墳冒青煙,不過這傢伙還真是厲害,幾百人守一個小山頭,自己動用了幾千精銳去攻打,四天四夜都攻不下,當中還動用了不少炮灰。
“撤,快點撤”
“往山裡跑。我們跑不過騎兵的。”
一衆暴民早就想跑了,只是顧忌後面的紅衣督戰隊不敢妄動,現在收到自家首領的命令。一個個跑得飛快,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有些人直接扔掉武器就逃。
來得快,退得更快,要說這些人打仗是三流,那麼逃跑絕對是一流的,甚至是宗師級別。
“大人,敵人逃跑了,小的率人去追。”大山一臉是血,咬牙切齒地說:“把這些人渣全部殺光。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大人,下令吧,我們要拿那三個賊首的人頭給大人請功。”唐強也殺出性子了,把手上還滴着鮮血大刀舉起,一臉殺氣騰騰地說。
“停!”陸皓山擺擺手,有些無奈地說:“算了,窮寇勿追,給千戶所留點種子吧。”
唐強還想說些什麼,不過扭頭看看那些傷痕累累的將士,最後什麼也沒有說。躺下還有多少活的不知道,現在能站着喘氣的,估計也就一百號人。且全部帶傷,要是再這些殘兵敗將去追殺,到時惹怒了暴民,說不定真的全軍覆沒。
現在真是折騰不起了。
老回回眼睜睜着看着陸皓山等人逃過一劫,而陸皓山也只能眼睜睜地目送老回回等人離開,然後京營的精騎在後面追殺。
李定國有些好奇地說:“大人,爲什麼你一早斷定我們有援軍,還準確地預知來救我們的是京營的王總兵呢?小人要是沒記錯,這王總兵活動的地方。距這裡超過一百五十里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陸皓山。自家大人難度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其它人是靠不住的,我們風頭太盛。他們一個個都等着我們的笑話,巴不得我們早點死呢,要不然早就到了,爲了預防萬一,我捨近求遠,讓人給王樸帶話,只要他救了我們,上次那批金銀財貨全部還給之餘,再給他三萬兩作爲出兵的費用,而這次的功勞也全部拱手送他,記在他的手上,這麼好的條件,他能拒絕嗎?”陸皓山淡淡地說。
華夏人好鬥,有外敵時和外敵鬥,沒有外敵時和自己人鬥,要是軍民一條心,這匪患早就消滅了,哪裡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那王樸是好大喜功,不過也是一個收錢辦事的小人。
聽說倪寵最近打了幾個大勝仗,急於表現的王樸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好了,這些事你們不用管了,快,救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能放棄。”陸皓山一臉正色地說:“是我的兵,一個都不能少。”
衆人鬨然應允,準備去救人,沒想到個陸皓山突然開口說:“等等,也救救我。”
說完,眼前一黑,就這樣倒下,在昏迷中,好像有人扶住自己,然後還有人焦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這幾天,太累、太苦了,幾百手下的性命都交在這裡,陸皓山那是心力交悴,在巨大的求生欲下才勉力支持,現在危機一解除,那個心氣一下去,整個人就支持不住了。
幸好的是,就是暈,也可以放心地暈。
…………
“這是哪裡”當陸皓山再一次醒來,只見自己睡在一張雕花大牀上,頭上還包着毛巾,不由有些吃驚地說。
“大人醒來了,大人醒來了。”那守在一旁的小兵一看到陸皓山醒來,高興得大聲叫道。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幾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牀頭,唐強、趙功常、李定國、大山衝了出來,一個個面帶着發自內心的微笑。
趙功常高興地說:“大人,這是鄧家村,離飛來峰大約二十里地,我們在鄧家村一個鄉紳的家中養傷,大人這一昏就睡了二天二夜,可把小的嚇得不輕。”
這就二天二夜了?感覺就是歇了一小會啊,陸皓山也顧不得這些細節,一臉焦急地問:“孫熊呢,那熊小子在哪?沒事吧?”
孫熊可是一員猛將,不過也衝得太猛了,以至受的傷也最重,最後一次衝鋒,孫熊站者站不起來,只能把他放在樹林裡,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回大人的話,孫熊讓郎中看過,郎中說普通人得到那樣的傷九死一生,不過那小子體格好,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也硬是讓他拉了回來,現在就在隔壁房養傷。”李定國說完,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說“大人,我們財貨全讓那姓王的拉走了,他說那些是戰利品,大人應承地的,不由分說全拿走了,我們說等大人醒來再定奪也不同意,再說還有鄧總兵在一旁幫口,所以……”
陸皓山大吃一驚道:“鄧總兵?鄧玘?他也來了?”
“來了”趙功常沉着臉說:“來了,他和王樸把騎兵合在一處,還說是自己人,那手淨是往外拐,老是幫外人,要不是上官,真想給他二個大嘴巴。”
難怪,那王樸的京營兵才三千人,騎兵也就一千,可是這次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原來這位鄧總兵也參與其中,這個姓鄧王,真是哪都有他,估計一天都晚都忙着拍王樸的馬屁吧。
“大人”一個傳令兵突然進來稟報道:“王總兵、鄧總兵在門外求見。”
咦,主動登門造訪了?陸皓山剛想打這兩人在哪,準備去客套一番呢,來得正是時候,可以省下不少功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