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鄉遇故知
先前曾先生一個揚州同鄉朋友在南京做生意折了本,所以爲幫助朋友籌集現錢,曾先生出手買下了朋友這套房產,也算是出於公義之心。
同時他也存了點別的心思,萬一自己有了房子,周姐姐就說不定就會改變想法。
只是沒想到原本兩房僕役,朋友回老家只帶走了一房,還留下了一房三口,叫沒錢養僕人的曾先生也爲難起來。
他又聽說秦德威在縣衙混得不錯,還有個叔父幫襯,應當能落點油水,所以纔敢說把房子租給秦德威用,哪怕不要租金也行,能把僕役養起來也算積德了。
沒想到秦德威最終居然開口要買,這讓曾先生真沒想到,又確認了一遍:“你真想買?”
秦德威知道曾先生是個君子,也就以君子之道對待,坦誠的說:“曾先生大概還沒想到,這裡地價必漲,房產在手,將來肯定是大賺的。”
曾先生很意外的又問:“你怎敢如此想?”
秦德威解釋說:“南京文壇領袖顧老先生在此地造園子,聽剛纔那人說起名爲息園,聽這個名字,必定是顧老先生晚年居住隱世之所了。
身爲文壇盟主,少不了三日一集五日一會,不然何以爲盟主?所以必定時常有高朋賓客紛至沓來,如此風氣帶動,周邊地價必然上漲。
同時你想想顧老先生爲何在此地修園子?肯定也是因爲有青溪、桃葉渡、邀笛等六朝意象典故,今後文壇聚會時必定少不了引用這些典故,所以擁有典故概念的地塊價位必定上漲。
最重要的是,我大明承平日久,讀書人只會越來越多,我剛剛想到,這裡鄰近貢院區域和秦淮舊院區域,遲早會成爲衣冠雲集之處。”
“好了好了,既然你有把握不賠錢,那房子就賣給你了。”曾先生揮了揮手說:“聽你一番話,感覺大漲經濟見識,只是我志不在財,將來更不知還會不會在南京居住,房產不留也行。
如果你現如今沒錢,可以等我明年回南京參加鄉試時,再把錢給我,正好作爲我鄉試期間花銷之資,說不定到一年後真漲了價,你還得多給我些!”
秦德威對曾先生鄭重行了個禮,這是個磊落真君子也,確實也不注重斂財。在歷史上,這位曾大帥的一個標誌就是窮,抄家時都抄不出幾樣東西。
將來的歷史走勢會變成什麼樣,長輩的愛情結局究竟如何,秦德威也說不好。
十八年後如果還是那樣的話,希望自己有能力相救,所以還是要變強。
秦德威是一個一窮二白的人,意味着搬家很方便。只要人到了,基本上家當也就算搬完了。只要有張牀,到哪裡都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送走了曾先生,秦德威就開始執行一家之主權力,讓僕役郝大年夫妻和柳月一起打掃門庭屋舍,他今晚就打算在這裡睡了。
從今天開始,在這院牆之內,秦德威也稱得上是小老爺了。
看別人打掃也沒什麼意思,秦德威就出了院門散步,也是熟悉周邊環境,畢竟預計要在這裡住很長時間了。
在“名勝”青溪邊上走了幾步,居然就碰到了老熟人。
雖然這裡還是南京城裡,但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在這種狀況下碰到老熟人,不免就有類似於“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於是正閒得無聊的秦德威熱情的打着招呼,“王朋友許久不見,近來可好麼!不知最近在哪裡活動?”
剛拋棄了上元縣縣學,又轉入應天府府學的王逢元王秀才,正和新認識的同學朋友們說說笑笑,突然間聽到只有噩夢裡纔會有的聲音,不禁打了個寒顫。
擡頭望去,卻見某位小學生笑眯眯的站在前方,對着自己招了招手
王公子大吃一驚,這不是噩夢會裡纔有的聲音,這簡直就是身處噩夢啊!
於是王公子頭腦瞬間懵了,正不知所措時,就看到那小學生主動迎了過來,並搭訕自己說:“今日可真是幸運,居然能在青溪邊遇見王朋友,不知這是要去哪裡?”
“與你何干?”王逢元漸漸恢復了一些靈智,冷冰冰的迴應了一句,繞開就要走人。
身旁府學同窗詫異的看着王同學,此人雖然新入府學,年紀也才十七八歲,但大家都願意和他交朋友,甚至以王同學爲核心也行。
畢竟是金陵文壇盟主顧老先生的親傳弟子和候選接班人,還是當年金陵三俊之一的兒子。
所以大家也都很瞭解王同學,知道這是個才思敏捷的人,尤其性格上也是有點“個性”的。
可是就這樣一個有才華有個性的準名士,居然對這個新出現的布衣少年避之不及,連話都不想多說幾句,怎能不顯得古怪。
一時間也不好多問什麼,反正大家只跟着王同學王核心走就行了。
可是布衣少年卻跟在後面不停的問着話:“聽說顧老先生在這裡修息園,王朋友是不是要去息園看看的?”
王公子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回頭諷刺道:“怎麼?你也是聽到了消息,然後像個蟲子一樣飛過來了?你還是做個人,要點臉面吧!”
東園建成時你跑過來,國公樓落成時你也跑過來,這次聽到息園正在修,結果你又出現了。
你踏馬就是個硬蹭名望的吧!最關鍵是,還踏馬的都被他蹭到了
秦德威作爲勝利者,對王公子心理優勢實在太大,即便被罵也生不起氣。
反而“哈哈”笑了幾聲,纔回應道:“非也非也!有位師長恰好在鄰近買了宅子,然後將宅子給了在下居住。”
王公子聞言差點左腿絆右腿,摔一下掉進青溪裡,幸虧被給力朋友扶住了。
“你要住在這裡?”王逢元站穩後質問道。
秦德威點點頭:“是的,預計以後就在這裡長住了。”
王逢元頓時要瘋了,簡直不敢想象以後的生活。他是知道顧老先生心思的,以後肯定要在這息園住,到時只怕每三五日就要有場或大或小的文壇聚會。
作爲顧老先生最親密的弟子,他王逢元也少不了要往這裡來,難道今後時不時就要路過這個小學生家門口?躲還躲不開?
府學同學聽到兩人對話,都是聽不明白,不知到底是什麼背景狀況,所以完全無法插嘴。
一直到了正在裝修的息園大門外,王逢元卻沒進去,反而在大門外站住了。
某小學生雖然腿短走得慢,但也跟在後面溜達了過來。
見狀又問道:“王朋友爲何在此立足?似乎在等着迎接他人?能讓你在息園外恭候的,莫非是此間主人顧老先生即將到來?”
王逢元打定主意,堅決不理小學生了,免得被打蛇隨棍上混進去。也不打算向府學同窗介紹,那不是替小學生揚名嗎?
就是有點糾結,如果老師來了後,自己向老師提議,換個地方修園子,會不會被老師開除門牆?
秦德威百般挑動王逢元,卻見對方就是不說話,縱然無趣可也無可奈何了。
正想離開,走了一小段路後,忽見從淮清橋方向出現了一大縱隊的僕役人羣,簇擁着三頂轎子朝着這邊過來。
園子還沒修好,也沒那麼多講究,就在大門外落了轎。然後從三頂轎子中出來三人,皆是六十來歲的老者。
秦德威看了看就認出來了,稍顯年輕幾歲的那位老者應該就是前二品高官、當今南京文壇領袖顧璘顧老先生了。
當初東園雅集時,秦德威一開始站在大門外進不去,叔父指點着過往人物時認識過顧老先生。其他兩位就認不出了,估計都是顧璘的朋友。
王逢元連忙帶着同窗迎上前去,頓時門前一陣人仰馬翻,各種介紹見禮,雖忙亂卻有序,畢竟都是老讀書人了,這套路都懂。
此地真正主人顧璘老先生瞥了眼站在外圍看熱鬧的秦德威,對弟子王逢元問道:“剛纔在轎中,遠遠看到彷彿有人對你說話?而你卻不理不睬,甚是奇怪。”
對老師王逢元不敢隱瞞什麼,苦着臉答道:“此乃小學生也!”
說實話,王逢元到現在都不知道秦德威真實姓名,只知道小學生這個署名代號。
聽到是小學生,顧璘臉色也變得古怪,瞬間就理解王逢元剛纔爲什麼如此表現。
“莫非你怕了他不成?”顧老先生問道。
王逢元堅決否認:“我怎會怕他?只是此人刁鑽得很,我不想理他而已,免得徒惹煩惱!”
顧璘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小學生簡直就是弟子的心魔啊,如果不破掉心魔,又怎能大成?
“去!你把他叫過來,看老夫如何教訓他!”顧老先生吩咐道。
王逢元有些急了,連忙勸阻道:“老師萬萬不可!此人當真邪門詭異,老師怎能以身犯險!”
那小學生踩踩自己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年輕扛得住,而且來日方長。可老師已經高齡五十七了,如果被小學生踩幾下子,那豈不丟了一生臉面?
再如果自家老師被小學生氣個三長兩短,那對自己而言就是天塌地陷了。
這是被自己學生看不起了?顧老先生忍不住黑着臉斥道:“你說的什麼胡話!速速去叫人!”
王逢元鬱悶的去叫人了,剛纔一直沒有作聲的兩位老者卻一起笑道:“東橋你又要教訓小輩了!”
顧璘淡淡的說:“許久不出手,一時技癢了,讓老友見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