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不敢問不敢說
不是皇帝有意打壓秦德威,也不是誰想漂沒了秦德威功勞,主要是賞賜太難辦了。
秦德威如今才二十歲年紀,已經是翰林院第三把手兼詹事府第三把手了。
朝廷爲了把秦德威繼續安置在五品框架裡,連左春坊大學士這種特殊官職都從故紙堆裡翻出來,加給秦德威了,還能怎麼升?
再升就應該是侍郎了,這對整個朝堂官制框架都是巨大破壞。
如果賞賜只是虛頭八腦的東西,相對於秦德威的功勞而言,又沒多大意義。
兩個字,難搞!先擱置吧!
隨後嘉靖皇帝下旨,命令行在兵部尚書王廷相負責滅火和勘察火災現場,至於今晚之前參與救駕官校,都賜予酒食並准許各自休息。
然後又諭示衆人,明日多停留一日,午後再來朝見,繼續商議有關事項。
嘉靖皇帝這意思就是要休息一下了,不然以這個狀態也沒法趕路。
陶仲文當晚並沒有住在附近,這時候纔不緊不慢的趕過來,依舊氣定神閒的彷彿一切都在天機之中。
大臣們正在討論怎麼安置皇帝起居,有幾種備選方案,一時爭議不休。
陶仲文便對嘉靖皇帝奏道:“城北有白雲閣,又名呂祖閣,乃是一處勝地,相傳爲呂祖昇仙之處,陛下不妨前往。”
迷信修仙的嘉靖皇帝聞言,就與陶仲文一起走了,剩餘太監宮女也紛紛跟隨前往。
大臣們面面相覷,看來經過今晚這場火災,嘉靖皇帝對陶老道的信任大大加重了。
還有人生閱歷十分豐富的老臣略感憂慮,有些人經歷了劫難後,會變得更加迷信,皇帝弄不好也是如此。 шшш. тTk ān. ¢○
在原本歷史上,這次火災預測就是陶仲文人生最高光的幾個關鍵點之一,堪比“二龍不相見”。
至於原本歷史上的陶老道爲什麼能算出來,秦德威也不知道,他只是抄作業,出口轉內銷。
此時天色已經矇矇亮,“一無所獲”的秦德威無可奈何,長嘆一聲“一場辛苦爲誰忙”。
他回到自己宿處時,就看到徐妙璟癱在牀上休養。行宮邊上值宿地方都燒燬了,徐妙璟就跑到這裡來了。
此刻秦德威有個疑惑已經在心裡盤桓了半個晚上,把徐小弟拍醒了就問:“你是怎麼越過陸炳,將天子背了出來?”
在歷史上,可是陸炳把皇帝背出來的。而且在徐小弟和陸炳之間,皇帝肯定也更信任奶兄弟陸炳啊,這都能被蝴蝶效應了?
徐妙璟揉了揉眼睛,很不自然的答道:“陸炳他,他不小心栽倒在石階上,摔得還挺重。那時情況緊急,我也顧不上陸炳,就先去救駕了。”
“真的是摔倒?”秦德威心情十分複雜,目光犀利的看着徐小弟。
徐妙璟不好意思與姐夫對視,低下了頭,小聲說:“是我絆倒的。”
秦德威真的感到很意外,連連嘆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徐妙璟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學會不擇手段的爭功了。”
徐妙璟忍不住反問:“我做錯了?”
看着日漸成熟的徐小弟,秦德威不由得萬分感慨:“其實看到你還保存着良善的赤子之心,我很欣慰啊。”
徐妙璟一臉懵逼,自己這種行爲還能叫良善?姐夫你對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秦德威輕聲笑道:“若是沒人性的兇殘惡棍,當場就對倒地的陸炳直接補刀了!反正火海里死個人也不足爲奇,哪還能讓陸炳活着出來?”
徐妙璟:“.”
不知爲什麼,徐小弟背後突然冒出了一層層冷汗。
秦德威繼續評論說:“你沒有那樣做,就讓我很欣慰,說明你還有底線,依然是個良善少年啊。不然的話,只怕連我今後也要小心提防你了!”
徐妙璟不知說什麼,所以在姐夫眼裡,自己做得沒錯,還是一個好人?
秦德威轉而又批評說:“但是,你還是有不對的地方,你不該對陸炳無動於衷。”
徐妙璟很莫名其妙,“哪裡不對?什麼叫對陸炳無動於衷?難道姐夫你還是想讓我給陸炳補刀?”
秦德威便吩咐說:“明天你朝見陛下謝恩的時候,多提幾句陸炳,主動爲陸炳請功!
無論如何,陸炳也是與你一起衝進了火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被無視了?你作爲唯一證人,要幫陸炳說話!”
徐妙璟無語,怎麼感覺最壞的還是姐夫你?
“仔細學着!這都是教你怎麼做人做事!”秦德威打了哈欠,倒頭便睡。
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秦德威餓醒了,徐妙璟已經不知去了何處。 шωш¸ Tтka n¸ ¢○
起身後,秦德威就看到兵部尚書王廷相在屋外坐着,也不知道是幹什麼來的。
還沒等打招呼,就見王廷相又揮了揮手,便有幾個隨從提着食盒上前。
秦德威非常驚奇的說:“王老前輩突然無事獻殷勤,到底有何圖謀?”
王廷相無視了秦德威沒大沒小、不分尊卑的調侃,開門見山的說:“老夫奉命勘查火災現場,不知道應當如何結論,所以來請教你。”
秦德威坐下來,邊吃邊說:“是怎樣就怎樣,勘查出了什麼,就是什麼。”
跟秦德威這麼熟了,完全沒必要遮掩心思,王廷相很實誠的說:“關鍵在於,這是要向皇上奏報的。”
言外之意很明顯,就是想請教,怎麼才能把皇帝糊弄過去,儘量減少後續的折騰。
主要在糊弄皇帝這方面,王廷相敢認定,秦德威就是最專業的,所以不得不虛心請教。
秦德威便問道:“先說說勘查結果。”
王廷相答道:“首先,經過查問走訪,昨晚行宮閉門後並無人出入,所以肯定不是外來人物縱火。
其次,經過殘跡比對,以及人物指證,可以確定,最先起火地方在宮女居處”
秦德威擡起手打斷了王廷相的陳述,問道:“那裡是侍奉誰的宮女?是侍奉娘娘的,還是侍奉皇上的?”
王廷相回憶了一下後答道:“應當是侍奉皇上的宮女。”
秦德威臉色變得十分古怪,下意識的連連搖頭。
王廷相詫異的反問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秦德威有一個大膽的,可能非常接近歷史真相的猜測,但他不想說,也不敢說。
也許是侍奉嘉靖皇帝的宮女故意縱火?
想進一步深入探尋爲什麼,那就要去問問嘉靖皇帝爲什麼有虐待宮女的癖好了,反正秦德威不敢問。
在宮女的問題上,嘉靖皇帝也算是自古以來的獨一份了,反正又黃又暴的。
歷史上三年後更著名的“壬寅宮變”,一大幫宮女被虐待的受不了,都能集體動手想勒死嘉靖皇帝,縱個火又算什麼?
秦德威這幅“看穿了一切但就不說”的神態,讓王廷相宛如百爪撓心。
秦德威主動阻止了王廷相的探詢:“別問了!有些事情,並不適合老前輩這種純潔的人知道。”
王廷相:“.”
他這樣一個年過花甲,縱橫官場四十幾年的老官僚,竟然被二十歲小年輕說“純潔”?
所以你秦德威的內心世界,到底有多麼黃暴?
秦德威斟酌了片刻後,指示說:“天乾物燥,風力也大,本來就是十分容易起火的時候。
在民間,經常有處置火燭不小心而起火的事情,動輒燒掉一片街坊。
所以我猜測,大概是宮女胡亂丟棄未熄滅的蠟燭,導致行宮起火。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原因了,昨晚又沒有打雷。”
王廷相追問了一句:“就這樣奏報?沒有問題?”
感覺秦德威的指點太簡單了,簡單到了近乎輕描淡寫的地步,讓王廷相有點不放心。
雖說目的就是爲了糊弄皇帝,但也不能看起來太過於糊弄啊。
秦德威肯定的說:“應該沒問題,或許陛下就是想淡化!”
反正原本歷史上,官方資料就是這樣記載的,結論就是宮女不小心亂丟蠟燭導致失火。
而且這個結論肯定得到了嘉靖皇帝的同意,才能列入官方記錄。
據此反推過來,嘉靖皇帝對這個結論肯定滿意。或者說,只要提到宮女,嘉靖皇帝估計就想着淡化失火原因了。
如果真是因爲虐待宮女,而導致宮女縱火的話,嘉靖皇帝肯定不願意將公開結論定爲“宮女故意縱火”。
不然別人產生了吃瓜心態,胡亂猜測皇帝與宮女的那點兒事,再有不要命的太監往外傳傳八卦,嘉靖皇帝的臉面又沒了。
秦德威吃完了午飯,就和王廷相一起去了城北白雲閣。此時不少大臣已經聚集在這裡,等候着朝會。
大約在申時,有太監出來傳話,傳朝臣覲見。
嘉靖皇帝在臨時設置的金臺寶座上,值殿錦衣衛官徐妙璟已經開始在寶座下面站班了,成爲距離皇帝最近的人之一。
等羣臣舞拜完畢後,嘉靖皇帝主動向王廷相詢問結果。
王廷相便奏報了“火起於宮女居處”的勘查情況,又按照秦德威的意思,說可能是宮女不小心亂丟蠟燭失火。
如果不是出於對秦德威的迷信,王廷相是絕對不敢這麼隨便奏報的。
嘉靖皇帝沉默了片刻後,就輕描淡寫的說:“大抵是如此,就以此爲定論,無須窮究了。”
別人都沒有在意,只當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奏報,一次普普通通的偶然火災,最多驚奇皇帝竟然偶爾大度寬仁了一次。
只有王廷相暗暗心驚,秦德威對皇上心理的拿捏居然如此精準!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明白,皇帝到底想的是什麼,秦德威又想的是什麼。
一時間感覺自己這四十幾年官場,都是白混了。
然後就是繼續商量火災後的事宜,比如燒燬了大量法器、寶物,要下旨分配給沿途官府盡力重新置辦。
又比如還要商議,要不要賞賜昨晚救火的官校,期間徐妙璟又主動爲陸炳奏功。
“陸炳與臣同入火海,同有赴死之心,雖然最後功成在臣,但陸炳心性仍可嘉,懇請陛下善待親臣之心!”
嘉靖皇帝順水推舟的,將奶兄弟陸炳也提拔成了指揮使,就是陸炳臉色不甚好看。
站在輔弼大臣羣體最末尾的秦德威伸長了脖子,就差舉手示意了,但還是沒等到自己想要的。
“明日啓程!”嘉靖皇帝諭示羣臣後,就退朝了。
從衛輝府繼續南下,很快就抵達黃河了,此時黃河可沒有橋樑,大隊人馬開始次第渡河。
嘉靖皇帝站在御舟上,注視着黃河河面,不知想什麼。
同在御舟伴駕的著名詩人秦學士擠了過來,獻上代制詩一首。
什麼“遙出神京千里餘,道經河瀆駕六魚”,什麼“昔年絳服承先詔,今日黃袍撫四輿”,都是爲了嘉靖皇帝量身定製的。
過了河後,依舊是大平原農田,着眼處都是一望無際的春季麥田。
嘉靖皇帝在御輦上隨口說了幾句農事,著名詩人秦學士又擠了過來,獻上代制詩一首。
什麼“途邊遮馬禾苗長,道畔拂輿麥穗斑”,什麼“迎風激疊蒼雲合,向日明堆翠霧閒”,絕對應景,絕對體現皇帝的情操。
又有春耕的父老道邊跪迎,嘉靖皇帝象徵性下車勸農,擺了擺把式。
著名詩人秦學士又又擠了過來,獻上代制詩一首,什麼“成實願飽吾民腹,須得靈膏自帝頒”,絕對應景,絕對體現皇帝的悲天憫人。
夜晚宿在行宮,與大臣閒談時,嘉靖皇帝忽然因爲父母雙亡而感傷。
著名詩人秦學士又又又擠了過來,獻上代制詩幾首,什麼“壇壝雖有臣鄰助,幾殿寧無念母心”,什麼“長途幾遍觸悲思,信道傷懷父子真”,絕對能抒發思親之意。
嘉靖皇帝:“.”
雖說自己是個文青,對文學藝術很有興趣,但你秦德威兩三天內獻了幾十首代筆詩,這踏馬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吃飯睡覺上車下車都要寫個詩,他朱厚璁又不是立志要一輩子發表幾萬首詩的皇帝!
此時御案上放着一份從京師發來的奏疏,才上任的詹事府二把手少詹事(正四品)崔銑突然病重不起,又因爲年事已高,請求辭官。
衆大臣齊齊嘆息,天數乎?命運乎?
看了看後臺讀者地域分佈,令我吃驚的是,第一居然是廣東,佔比百分之十一!哎呀,這本書黑了這麼多廣東人,還有這麼多廣東讀者。第二三是江蘇和湖南,都是百分之九,第四是浙江百分之八。江蘇浙江不奇怪,可湖南卻是我沒想到的,我寫書從來沒寫到湖南,虧待衣食父母了!看來下本書要寫寫廣東和湖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