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週末，但商洛起了個大早。和法厄同一起吃完早飯，兩人都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商洛今天要去見一個有一段時間沒見面的人。
夫子廟，路邊早點攤。
“薩師傅，早晨好。”
“嗯，早晨好。來來來，這邊坐。”薩守堅正坐在路邊攤的條凳上，用小勺吃着瓷碗裡的餛飩。
這家餛飩店火爆異常，所以座位從屋子裡排到了外面。深秋的天氣，外頭有些冷，吃碗熱餛飩正好可以禦寒——但仙人也需要禦寒嗎。
商洛看不太出來.但薩守堅好像確實喜歡吃這個餛飩。
“我認識這家店的老闆。”
“哦~~這家店好像挺有名的。我之前聽文鴛說過，他說是萬曆年就開的老字號呢。到現在一直都開着。”
“我說的就是萬曆年的老闆。”
“好傢伙那師傅你這是”
“每次來京裡，還有走的時候，都要吃一份，順便看看我那位老朋友的後人過得如何。不過這家店開到現在，有不少次都是學徒繼承的，所以店名也換了許多次。這個味道.”
“味道怎麼樣？”
“完全和當初不一樣。當初餛飩裡面可不加味精，那時候根本就沒有味精。但是我感覺加了味精更好喝。原來那個湯啊.嘖嘖嘖。”
“那薩師傅你當初吃的是什麼味道？”
“蛋皮、紫菜、榨菜和蝦米，這是配菜。湯底是用豬油和白開水衝出來的，味道相當一般，但是紫菜和蝦米能衝出來一點鮮味，也只有那一點點了——那時候這家店還是個餛飩攤子，賣的是一肩挑。一肩挑你知道吧？”
“額不知道。”商洛搖了搖頭。
“嘖嘖，現在的年輕人。一肩挑就是把整個餛飩攤子的傢伙什，做成一個挑擔挑在肩上。比方說賣餛飩，就有裝餛飩的小櫃子，還有燒熱水的小火爐。一邊扛着小攤子叫賣，另一隻手打着竹板吆喝。這各地的竹板吆喝都不一樣，京裡是一套，寧波是一套，到了山東河南或者更北邊就又是一套。”
“啊”
“沒吃過？”
“沒有。”商洛搖了搖頭，“我在食堂吃飯比較多。”
“那就嚐嚐？來一碗”
“嗯嗯。”他早晨雖然吃過了，但來碗點心也不錯。
“老闆，來一碗全家福。”薩守堅從墨鏡後頭向裡頭喊着。快冬天，他還是穿着沙灘短袖，看着一點都不冷。
餛飩出得極快，不到一分鐘就端上一大碗。那裡面和薩守堅吃的小餛飩不同，都是大餛飩。
浮在最上頭的餛飩，能從半透的皮裡隱約看到蛋黃，這是個蛋黃餛飩。“哇這個，還挺豪華的。”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價目表。這碗餛飩要45文，“那我就不謝了啊，吃碗餛飩還謝就有些見外是吧？”
“是這樣。吃就吃了，管那麼多幹嘛。對了，去南洋的事情伱準備好了沒有？”
一句話裡面毫無鋪墊地橫跨了兩個話題。這樣對天人來說效率才更高。
“現在就要去嗎？”
“因爲劇組在蘭芳那邊，我得去蘭芳看着。你要學神通的話，就先跟我去劇組裡面轉轉吧，因爲下一年度王靈官要開拍了。你在國姓那邊也有安排？”
“啊對，確實。”商洛點了點頭，“不止是有拍攝，還有其他的事。不過現在我想問問.薩師傅，你對請天官下來有什麼看法？”
“嗯。”薩守堅點先吃了口餛飩。這件事他之前就知道了，是朱先烯告訴他的。
“首先你要知道天官要怎麼請。天官不是憑空產生的，和天乙貴人一樣。你需要授予他們一個意義。就比如王靈官。”
“王靈官也可以以紙片人的形式請出來？”
“當然可以。”薩守堅點頭道，“不過和年畫門神似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可能不太喜歡。你喜歡王靈官漫畫那樣子的是吧？”
“嗯嗯嗯嗯。”商洛連連點頭。
“那麼，你得和他們本人談談才行。”
“和本人談？但那不是漫畫裡面的角色嗎？”
“一畫一世界。當一個故事被創造出來之後，這故事就是活着的了。當然，我不是讓你直接和故事裡面的人談條件，到時候自有辦法。不過具體能談過來哪個，還是要看你本人的機緣。另外不只是王靈官的漫畫。你要的28星宿的天官是吧？也可以談。”
“等下，他們脾氣好嗎？”
薩守堅搖了搖頭：“首先你要搞清楚，請神請下來的是什麼——請下來的實際上是他們在衆人面前，在衆人心裡的樣子，而不是他們本人的意思。因爲從根本上，他們就不存在。他們只是一面鏡子，反映的是所有人的願景。但當你去請的這一刻，他們就被定下來了，定在了你的畫裡。所以你的畫，畫得越‘貼臉’，效果越好。‘貼臉’是什麼意思你明白了？”
“嗯。明白。就是雖然虛構人物本身沒有畫像，但大家看的時候就會約定俗成地形成一個形象？所以會覺得有畫的像，和畫得不像的。”
“這是份名單。”薩守堅發過來一個邀請，把商洛拉進了羣裡，“羣裡都是和我們公司有合作的畫師，有興趣的你可以自己聯繫，他們的作品集在論壇上能看到——你小子搞得東西還挺方便。你最近什麼時候有空？”
“馬上。冬假快到了，冬假的時候，我去南洋？”
“正好去避寒，你想的還挺周道。那麼在此之前，在開始我這裡的學習之前，你最好先去給其他老夥計打個招呼。那兩位行蹤不定的且不說了，武當山你要去一趟，因爲教材你得去那裡拿。”
“我知道，最近就要去了。”
“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他望着商洛，“道君那邊，你們之間還有一件事情沒有了。你要改這個，改那個，最終還得見他一面是吧？你們最好有話就先說開。道君這個人不喜歡把話說開，話匣子你得自己開才行。嗯先這樣。老闆，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