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聽到商洛的介紹，法厄同看了看窗口：“厲害了啊.這個就厲害了。”
“你們也聽過建木嗎？”
“是極少數可以將超自然力量轉化爲物理性質的強大神秘，這種力量是在字面意思上的‘勾連天地’，這非常重要。正教封聖時，要講求證據。建木就是證明神秘本身存在的強有力的證據。”
【在理。】阿波羅尼婭也答道，【如果羅馬也有建木的話，那邊的整個世界恐怕都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無論是神諭所、元老院還是繆斯宮，事到如今都無法代表整個羅馬了。因爲有一半羅馬人不再信任我們，因爲他們這輩子說不定都見不到一次神秘能夠‘示現’於塵世的證據。這時候就該給他們看可以變大變高的建木。】
“那你們還真是.還真是難辦。”
【展現神秘本身就是在消解神秘。】阿波羅尼婭無奈道，【這就是月亮下的道路的侷限性。是我們的神秘主義本質，讓我們無法將其展現給所有需要知道的人。於是在行將崩潰的帝國裡，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羅馬的頹勢。】
“我注意到你們每個人好像都對這件事有非常清楚的認知.”
“啊”法厄同嘆了口氣，“確實。越是清醒，就越是知道羅馬無可救藥。行星區別於矮行星的重要一條準則，就是行星有能力清除其運行軌道上的其他天體。但現在羅馬已經無法清理掉哥倫比亞了——哥倫比亞，作爲致力於‘塵世功業’而非‘神秘成就’一種理念，現在非常有號召力。”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搭把手吧。”商洛看了一眼旁邊的日曆，“我發現當個天君還挺忙的，瑣事很多。明天要考試，之後要過年，還有安裝建木的事，還有接待維多利亞——她還要來一次是吧。以及還有南洋，還有武當那邊，還有連山號上的癲龍等等等等。其實不是什麼大事.或者說都很大，我整個人都麻木了。而且我每一件都要去做。啊，這個.”
他忽然摸了摸腦袋：“不知不覺之間堆了這麼多事嗎維多利亞也是這樣？”
法厄同點了點頭：“我看你確實有這個趨勢了。維多利亞的日程表和你這樣的非常像，我猜天子的日程表也和你差不多。每件事都不是那麼的重要，但是你每件事都要去做。一件一件堆積起來，就會佔用你全部的時間。”
“這這不對勁啊，不對勁。”商洛摁着額頭，“我是來修道的。爲什麼會這樣呢.”
“所以伱看道祖和天師，他們真的會管事嗎.”法厄同看着他，“他們不管事，恐怕就是因爲會面臨這樣的情況吧。一旦你和許許多多的人建立關係，就會有許許多多的事，有許許多多的安排等着你去做。這人際關係，就像一根根枷鎖，把你束縛在塵世中。所以仙人們，包括我的父親赫利俄斯，他們共同的特徵是”
“太上忘情.”商洛想起了這個詞。
秦淮河邊，“那個”餛飩攤子。
“喲，來了。”薩守堅招呼商洛在旁邊坐下，“吃過晚飯了嗎？”
“吃了一半。就過來了。”
“老闆，來2兩餛飩。”薩守堅按照吃過晚飯的量來給他點了一碗，餛飩也很快就上來了。
說完，薩守堅看着他：“這麼晚了來找我，一定是有什麼事吧。畢竟你明天還要去考試。”
“我在想，我明天真的要去去考試嗎.”說話間，餛飩送來了，“謝謝。”商洛擡頭對餛飩攤的老闆致了謝，把餛飩接了過來。
“啊”薩守堅笑了笑，“你猜我會怎麼回答。”“考試很重要的吧，一定得去的。長輩一般都會這麼說——但我覺得，薩師傅你會有別的看法？”
“我的回答是，看你自己。”
“.”商洛愣了一下，“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說，我會覺得他是在敷衍我。但是薩師傅你這麼說的話，我想問問爲什麼。”
“你在用什麼看這個世界？”
“用眼睛啊。”
“所以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來自你自己的感官。世間的一切有何價值，都取決於你自己對其有何評判。”忽然，他話鋒一轉，“其實下午已經在坤甸了。不過爲了這碗餛飩，我還是按時趕過來。”
“這混沌，很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是覺得好吃。嗯，就這樣。我就是覺得好吃，覺得今晚想要吃，所以就從坤甸來了。”
“那您在坤甸有什麼事情嗎？”
“確實有。不過如果不能從心所欲，那就毫無意義。我拍電影，是我喜歡拍電影，我想給大家找點樂子，因爲我看着大家有樂子我也很樂。但要是具體到‘責任’，我可以直接了當地說，我們這些天師除了道祖有一句約定之外，不揹負任何責任。”
“這就是太上忘情是嗎？”
“我猜你體會到了什麼。我猜你被俗事所困，所以有感而發。”
“嗯。”商洛點了點頭，“因爲明天就要考試了——來由就是明天要考試。這個考試其實很重要，但我覺得好像也不太重要，因爲同等重要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有這樣的責任，那樣的責任，每一件事都很重要。這讓我禁不住要想，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你是來吃餛飩的。要不然還能幹嘛。吃吧吃吧，再不吃涼了。”
“也沒那麼容易涼吧.”商洛用勺子撥了撥，“還真涼了？”
“你的事情太多了。你的煩惱太多了。”薩守堅吃着餛飩。明明早上來，但他的餛飩還是熱的，“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就下什麼決定。遇事必三思，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的建議是，你先回去睡一覺。”
他看着商洛：“回去睡一覺，然後明天再來找我。三思就思三次，這是我的習慣。所以你要是有什麼打算，明天再來和我說。今天回去先好好休息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就算是太上忘情，也不是什麼都不管。現在只有你和灩秋對我是重要的。別的，都不如這碗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