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金爺在，李長壽心裡自然是多了不少的底氣。
不過，別看金爺這廝道貌岸然的，可已經頗爲了解他的李長壽卻是深深明白。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金爺的手，怕只比馬友書那等鄉下的老瓜瓢更黑更狠！
且這裡顯然不是提早暴露金爺這張底牌的時候，忙是對金爺低低耳語幾句。
金爺也反應過來，哈哈一笑，便是用力拍了拍李長壽的肩膀，率先進了衙門裡。
“把總爺，小的，小的……”
門子一時魂兒都要被嚇飛了，忙急急過來就要跟李長壽解釋。
卻不妨，李長壽一笑，低低道：“都是自家兄弟，扯這可就遠了哇。以後，少不得還要麻煩兄弟你哩。”
門子看着李長壽滿臉溫潤的善意，陡然也反應過來。
無怪乎人家這般年輕，便已經是副把總了哇，這是個明白人那。
忙是感激的連連抱拳作揖，把李長壽往裡面請。
有着這門子在，李長壽接下來的行程便順利了不少，先去報備登記，並未李長壽跑腿，門子已經把事情給辦利索了，甚至還有時間幫李長壽沏了壺茶。
喝了幾口茶水，門子悄然來到李長壽身邊，低低道：“爺，已經遞到裡面了，但千總爺正在會貴客，可能要稍等等……”
所謂的‘貴客’，自然便是金爺了。
李長壽此時雖並不知道，金爺到這邊來是幹甚，但聽他的語氣，行程應該不甚緊迫。
這一來，餘地和空間便大了。
李長壽想了想，笑着招呼門子，先去見馬辰。
門子愣了片刻也反應過來，忙是招呼了這邊值守的一個相熟同伴一聲，便是指引着李長壽來到了前院的一間小院子的公房。
這裡盡是書吏辦公的地方，就跟後世辦公室裡打雜的差不多。
但別看這裡權力不大，不過只是個‘中轉站’，威嚴卻是不小，乃至比中院的真核心都要更大了。
李長壽等了足有幾分鐘，這纔是見到馬辰一身小吏青袍，倒揹着個手，傲慢又冷冷的走了出來。
他大約二十八九年紀，或許一直以來，生活都很不錯，皮膚很白，有點書生氣質，顯然沒怎麼下過力。
然而他不過只是‘丫鬟身’，那等二代公子們常有的疏離感，卻是比真二代公子們還要更甚！
眼見這馬辰如此清冷，門子老哥有點急了，急急就要解釋什麼，卻被李長壽一個眼神打斷。
忙是賠笑上前道：“馬大爺，卑下李長壽，見過大爺。”
“嗯。”
半晌，馬辰這才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饒是比李長壽矮不少，卻是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李長壽道：
“你便是李愣子家的二小子吧？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啊，竟然還立下了這麼大的功績？行了，都不是外人，便到我公房裡來坐坐吧。”
就在門子老哥的不可思議中，李長壽卻忙故作大喜：“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不過，進門之前，李長壽卻又對門子使了個眼色。
這門子老哥之所以能幹門子，不論眼皮子還是悟性，儼然都是過關的，陡然便明白了李長壽的意思，忙是乖巧的點頭，隨之便守在了門外。
馬辰眼高於頂，儼然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等來到了馬辰的公房裡，李長壽這才明白，這廝的自信心到底是哪裡來的。
這廝，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門路的，竟然有着自己的一間小公房，並不是混在一起辦公的。
“二子，你很不錯嘛。小小年紀，竟然有着這等機緣？聽說，你在咱們老家，還搞了個什麼魚館？”
坐到了熟悉的椅子上，馬辰此刻，儼然不再是什麼小吏，而是青天大老爺，恍如一言便能決李長壽生死。
李長壽自也故意滿足了他這等變態般的掌控感，忙卑微賠笑道：“大爺，都是運氣罷了。小的魚館過幾天開張了，還請大爺您有空時，一定要來賞臉嚐嚐味道哩……”
說話間，李長壽已經不動聲色的將近一兩的碎銀子，擺在了馬辰眼皮子底下的桌上。
此時，雖然大明的銅錢在鐵山，包括整個朝鮮都一樣吃得開，但銀子顯然是更爲硬通的硬通貨。
這等場合，自然也不可能送銅錢的。
馬辰愣了片刻，眼神中陡然露出了一抹貪婪，旋即不動聲色的便是將這銀子收進了袖子裡。
他這等雜門小吏，就算有外快，卻又何嘗碰到李長壽這般豪爽的？
兩人緩了片刻，馬辰又恢復了高高在上，言語間卻是對李長壽有了幾分親暱，笑道：“二子，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且安心等上幾天，我會盡力幫你安排的。倘若有實缺了，必定會第一時間知會你。”
李長壽忙故作千恩萬謝，神情間卻有意無意的有了猶豫，有點尷尬的杵在了當場。
“嗯？”
“二子，還有何事？”
馬辰登時有些皺眉，頗爲不悅的看向了李長壽。
官不大，官威卻是不小。
李長壽忙故作尷尬的陪笑道：“大爺，是，是這般。早上來時，卑下無意間聽馬叔說，大爺您這邊，似是，似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若蒙大爺您不嫌棄，卑下別的本事沒有，卻是有着一把死力氣的，願意爲大爺分憂……”
“這個……”
馬辰眼睛陡然一亮，轉而又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一時似是拿不定決斷。
李長壽自是不着急，卑微的小學生一般，低着頭，恭敬等着馬辰的回覆。
其實，李長壽這一招，儼然是一步險棋！
畢竟，千戶所距離蛤蟆村並不遠，馬辰今天又要回家，是有大機率會跟馬友書碰上頭，且產生交流的。
但是，李長壽思前想後，卻還是決定走這一步險棋！
理由有幾點。
一，馬友書與馬辰之間的父子關係，怕遠沒有表面上這麼融洽，即便是爺倆一起‘扒灰’！
二，經過這一會的相處，李長壽已經明瞭，馬辰這廝是個陰翳又高傲的人，想來，即便他不知道他老子馬友書與劉家娘子的事情，卻必定是想着勝過馬友書一籌的。
換言之，若不到萬不得已，馬辰絕不會去求馬友書，讓自己的尊嚴被肆意踐踏！
三，也是最關鍵的。
金爺的無意間到來，對李長壽而言，是個絕佳的機會！
若是能儘快撕到馬辰的痛腳，依照金爺的性子，怕，根本就不用李長壽怎麼發力的……
這便是傳說中的‘禍水東引’，亦可叫‘借刀殺人’！
“二子，聽聞，你是從寬甸回來的？怎的，現在那邊怎個樣了？”
正當李長壽都等的有點不耐煩、剛想開口再試探馬辰的時候，馬辰卻忽然說話了。
充滿威嚴看向了李長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