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把總,你好大的官威啊!呵呵,倒是我董某人孤陋寡聞了,竟不知,我千戶所鎮,竟出了你這般人物?!”
如同預料的一般,事情儼然已經壓不住了。
王千總和董副千戶等一衆千戶所鎮核心,當即便帶着近二百號全副武裝的兵丁,殺氣騰騰的趕了過來。
而簡直就像是實驗室裡被推入到軌道里的小球一樣,董副千總一見到李長壽,便是高高在上的冷嘲熱諷。
儼然,這個仇,已經是結定了,並且已經是不可能化開的死仇!
看着騎在一匹高大的紅鬃馬上、一張馬臉、約莫四十出頭、貴氣卻明顯陰翳逼人的董副千總,李長壽非但沒有任何畏懼,反而是平靜的懟道:
“董副千總謬讚了。卑下不過是個幸運的窮軍漢罷了。倒是卑下有一事始終不明,還請董副千總爲卑下解惑?爲何,這多少年了,我蛤蟆村上下,兵役已經數百,戰死更是九十餘人,卻是不知,爲何,有一家人,明明家中三個正值壯年的男丁,卻是從未服過哪怕一次兵役?!”
說着,李長壽深深對董副千總一抱拳:“還請董副千總爲卑下解惑!”
“住口!”
“黃口小兒,黃口小兒,這事兒是千戶所鎮的決定,豈是你一個卑微的不入流副把總可以非議?真當我千戶所鎮沒了王法嗎?!”
董副千總登時臉色鐵青,簡直要滴出水來。
哪想到,李長壽這廝,竟然如此不講規矩的。
這不是‘指着和尚罵禿驢’嗎?
此事但凡是稍微瞭解些邊角的人,誰又不知道,李家父子幾人,之所以不用服役,不正是他董副千總在撐腰嗎?
“呵。”
“王法?”
李長壽不由冷笑,猶如一顆筆挺的青松,竟自盯着董副千總的眼睛道:“若卑下這王法,在董副千總你這裡說不通,那也好辦!卑下便到毛大帥那裡去敘說!卑下還就不信了,有些人真以爲能一手遮天不成?!”
“你,你,你……”
董副千總登時被李長壽懟的肺都要氣炸了,哆哆嗦嗦的指着李長壽的鼻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住口!”
“小李子,這是什麼場合,豈是你胡亂搬弄是非的地方?!我千戶所鎮,什麼時候不是按王法與大帥的指令行事了?!”
這時,王千總雖然心裡止不住的暗爽,恨不得李長壽直接言語就把董副千戶懟死,但他究竟是一把手,要維護全局,當即便是呵斥李長壽道。
“是,是。都是卑下貿然了。”
已經佔了便宜,局面開始往有利方向發展,李長壽自然不會再不知趣,果斷對王千總認慫。
王千總忙笑着看向董副千總道:“老董,你看這事兒鬧的。本來事情已經要被小李子壓下去了,現在卻是……”
董副千總此時終於緩過來些。
他究竟是上位者,且也是一路泥湯子裡打滾爬出來,自然明白,剛纔他有些上頭了。
須知,東江軍的千總級,可不遠是原來遼地廣寧軍的職位可比。
當年,廣寧失陷,毛文龍隨之勢起之後,便是廣寧軍敗軍中的遊擊,乃至是參將,到了東江軍,毛文龍都不一定給個千總的。
套用後世那個經典電視劇的名言:“在東江這一畝三分地上,是龍你得盤着,是虎你也得臥着!”
因爲這是一片再造後的乾坤!
“哎。”
“也是董某太上頭了。小李子,這事兒,你辦的還是不錯的。沒有讓事態持續擴大化,不錯,很不錯。”
董副千總轉而便是換了臉,笑容可掬的看向了李長壽,乃至滿是讚美之詞。
王千總登時忙笑着出來打圓場,安撫完衆人,又詢問李長壽接下來該怎麼整?
李長壽麪上依然陪着笑,並沒有什麼異常,心底裡卻是止不住深深嘆息一聲。
這他孃的,被條毒蛇給盯上了啊!
可惜。
不論權利還是財富的下面,怎只是人眼前看到的風光呢?
那必定是遍佈的荊棘與白骨鮮血!
他李長壽想在蛤蟆村‘搞一言堂’,又如何能不付出代價?
不過,究竟還有王千總在前面頂一頂,只要李長壽本身不露出大破綻來,未必就怕了這董副千總!
當即又道:“諸位爺,此事,卑下已經跟爺們們商量過,此役,我蛤蟆村出三十人,沒有問題!但是,還請諸位爺作證,我蛤蟆村抽籤來決定此役出征的名額,抽到誰便是誰,確保公平!”
說着,李長壽深深對王千總和董副千總等人一禮。
“這個……”
人羣躁動的同時,王千總也忍不住和董副千總相視一眼。
王千總的眼神裡,明顯有些無奈。
他本以爲,李長壽會留有幾分餘地,能緩衝一下的,怎想到,這儼然是破釜沉舟啊……
董副千總這時也明白,他竟小瞧了這個小崽子的果決與野心那,卻也不再戀戰,仿若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笑眯眯的對王千總點了點頭。
……
王千總和董副千總這兩個‘大佬’都是達成了一致,又有李長壽這主官親自主持,抽籤決定名額的事情,當即便是被定了下來。
說白了,這事情,只要是李長壽稍稍退後哪怕一步,都是有着大量回旋餘地的。
比如,蛤蟆村究竟已經出過兵了,就是上次李長壽和墩子他們那一次,這次,王千總完全可以改口,改成二十人乃是十幾人。
奈何。
李長壽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完全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便是王千總和董副千總,此時也沒有什麼操作的空間了……
……
很快,所有蛤蟆村的壯丁,包括他們的家眷,便都匯聚到了周邊。
李長壽也有點託大了,直接招呼了王千總麾下的幾個親衛家丁,分成了幾組,不論是製作抽籤紙條的,還是把紙條放入紙盒的,全都是分開來。
另外。
抽籤紙盒臨要被擺上了,卻又被李長壽突然喝止,重新換了一個,完全將變數與公平放到了最大化。
而此役,因爲李長壽和墩子等人已經服過役,自然不用再參與抽籤。
可其他的,剔除了傷病等各種原因,能參與抽籤的,不過只三十五人而已。
而就在所有人驚悚的緊張中,馬上就要參與抽籤了,李長壽忽然恭敬對王千總和董副千總拱手道:
“瞧我這腦子,千總爺,副千總爺,有件大事,差點忘了對兩位爺稟報。便是此次兵役過後,村子裡有諸多善後事務需要處置,卑下一人之力,着實是忙不過來,還請千總爺您開恩,能將鎮撫楊書磊,總旗劉夢澤留下。待下次兵役,他們再補上!”
“這,這……”
本來便有些壓不住躁動的場內,登時便是要炸鍋了一般。
尤其是楊書磊和劉夢澤,再看向李長壽,簡直就像是看救命恩人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