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寒星在天邊微微閃着光，馬恩平原的乾冷之風正沉沉滌盪整片大地。
戴高樂就這樣坐在一間小樓裡，他沒有休息，披衣坐在窗前，卻是悠悠嘆了口氣。
“公爵，夜深了，是不是該休息了？您好不容易纔能有如此好的心情，找個地方單獨休息一陣子，可不能浪費了……華夏林參謀總長也已下令明天於司令部召開全體作戰會議，討論下一步徹底擊破蠻族計劃，這樣的會議，您身爲總司令長官，也必須出席的。”
一名老管家模樣的人走到他身後低低說道。
戴高樂點了點頭，他站起了身。
……
老管家卻是眼尖地瞥見了他手中的相框。
“公爵，又在想戴爾少爺他們了？”
他低低說道。
“是啊……”戴高樂沉沉嘆息了一聲。
“我們最開始……敗得太快了……簡直連反應時間都沒有……連讓我這個星耀，將自己的家人撤出來的時間都沒有！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我太狂妄了，也太大意了！我以爲蠻族只是要牽制我們，卻沒想到他們把第一目標就定在了我們身上！”
“隆爾……蠻族變聰明瞭，但我們卻變蠢了！”
他恨恨一拳砸在窗沿上。
……
“公爵，那不是誰的錯，要說錯，也只是因爲我們遺憾的沒有擁有林旒將軍那樣的指揮官罷了……您現在不就將指揮權盡付於她，並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戰果？我們即將勝利了。”
老管家卻是尊敬回道。
“而且，戴爾少爺一家深陷蠻族統治區，也未必一定會死，不是嗎？蠻族還留了數億人爲他們服務呢。”
隨即，他又是遲疑地說道。
“也許吧……”戴高樂喃喃道。
“算了，不想了……”他隨之搖了搖頭，卻是放下了手中的相框。
“等我們收復國土。自然會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着……”
他喃喃着嗆然道，已是隨老管家走下了小樓。
……
幾聲隱秘的敲門聲卻引起了正下樓準備休息的兩人注意。
“這時候了，還有誰會來？衛兵都是吃素長大的嗎？”
戴高樂惱怒道，他想了想，卻是示意老管家去打開門。
門開了，一聲驚叫與一個掀起兜帽的身影同時躍入了戴高樂的耳膜與眼簾——戴高樂的眼猛地瞪圓了。
“戴爾……戴爾？”
他喃喃道。
“父親……”老管家一臉緊張地關上門後，兜帽下的中年人面容回道，他已是淚流滿面。
……
“戴爾！”戴高樂大笑着與中年人沉沉擁抱在了一起。
“你還活着？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回來的？你們不是已失陷……那我的小安迪呢？他也跟你回來了嗎？”
戴高樂急聲說着，一再地掃視着兜帽的身後，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絲失望與疑惑——兜帽中年身後什麼都沒有。
“是的父親。你勝利了，所以我回來了……”中年人卻是繼續淚流滿面地喃喃着。
“你逃出來了？那芬妮呢？還有我的小安迪呢？”戴高樂滿是疑惑地鬆開了中年人的身子，他詫異問道。
……
“她們……我不是逃出來的，是被……送過來的。”中年人擦了擦淚水，他的目光卻有些閃爍。
“那是你……叛變了？”戴高樂忽然面色一變，他已是勃然大怒。
“也不是。”中年人頓時驚慌地搖了搖頭。
“我……我是蠻族放回來表達誠意的……”
他忽然遲疑着說道。
“什麼意思？他們想投降？”戴高樂皺眉問道，他的目光中有一絲驚喜，更含着深深的疑慮。
“也不是……”中年人卻是低低道。
“那是想幹什麼？”戴高樂頓時再次疑惑問道。
“他們是想……讓我們放他們的主力部隊撤離……”
中年人再次吞吐說道。
……
“什麼！”
戴高樂卻已是勃然大怒，他的神情猛地冷了下來。
“所以。他們就找出了你們，派你來……表達所謂的誠意，順便扣留我的孫兒，讓你當說客了。是嗎？”
他冷冷說道。
“告訴你，他們休想！當我們是白癡嗎！他們敗亡在即，又在我西陸欠下了累累血債，還想全身而退？休想！你去。我就當你沒這個兒子了，去轉告他們：有一個叫林旒的人說，仇恨只能用鮮血抹去。沒有人在能欠下我們如此血債後，還能與我們握手言和——”
“我也是這麼想的。”
戴高樂望着中年人的目光已是無比痛心，他冷漠道。
……
“父親！”
中年人卻是沉聲痛哭了起來。
“我知道您的感受，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放過他們，我更並不是爲他們來當說客的！但……”
他的神色忽然已滿是哀傷。
“他們告訴我說，如果我們不同意，那麼，他們在臨死前，一定會下令……”
他的神情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下令什麼？”戴高樂卻是怒聲問道。
“下令，將我們還處於他們控制區域內的數億同胞——不管西陸人還是南陸人，只要是人類……全部處決。”
戴爾喃喃吐出了最後四個字，他的臉色已是無比蒼白。
……
戴高樂卻是面色大變了。
“無恥！卑鄙！”
他忽然將他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下，他狂怒地咆哮着：“戰爭殃及平民已經是無恥的行爲了，但他們還敢一次屠殺之後再次屠殺？他們還有力量者與軍人的榮耀嗎？他們簡直就是一羣綁匪，綁匪！他們不會得逞的！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你去告訴他們，他們有通道，我們也有華夏雍王！他們敢處決我們的人，我們就打到白星去，殺光他們所有人！所有人！讓他們一個個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他一迭聲地狂怒叫道。
……
“但父親！”
戴爾卻是再次哭叫道。
“他們在白星還有蠻神。因某種未知原因無法過來，但卻盤踞他們本土的蠻神！”
“我們在這邊固然能勝利，但在那邊卻絕對贏不了的！相信您也應該從華夏雍王帶回的消息中瞭解到了，那即使不是神，也極可能是遠超星耀、既擁有星耀更高的戰力，又擁有女神殿下光環或領域的規則存在！那是不懼羣毆，來再多人也只是在他面前送死、精靈族的十數名星耀用生命也只能將他堆出重傷，甚至不能阻止他逃離的存在！”
“我們打不贏他的，將來也不可能打到蠻族本土去！他們有恃無恐！”
……
“而芬妮與小安迪也還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啊！如果……那她們必然會死，第一個就會死！而且。還有，您想想，失去了最後的子民，只剩下百萬孤零零軍隊和一些逃入南陸的倖存難民的聯盟，還是聯盟嗎？還可以成爲聯盟嗎？”
“到時候別說華夏人了，恐怕再次面臨和平後，南陸人再跟我們翻舊帳就夠我們喝一壺的！我們需要那些子民！無比需要他們！無論從道義還是實質意義上來講，我們都不能讓他們再次被屠殺了！我們已經對不起他們了！再失去他們，聯盟就完了！”
戴爾淚流滿面地叫道。戴高樂的面容卻是無比震顫了起來。
……
“那他們需要什麼？僅是讓我們把他們放走嗎？”
“要知道，即使我們按兵不動，帝國也不見得會樂意，要知道。那樣的話，也許下一次戰爭，就將是帝國的希望東島首當其衝了！他們可還堵着大陸橋呢，他們不退。蠻族還能飛走不成？”
“而且，華夏雍王的第八路軍更不會樂意——希望東島還有着他們數百萬的子民，他們與血精靈的終極目的。也就是將千年的血債一朝盡還，將蠻族徹底滅族的！”
“他們更也許有什麼對付蠻神的辦法，事實上也是，以華夏雍王加上女神殿下，再加上那個神奇的血精靈王子，他們成長起來後，未必不能與那蠻神一博！”
沉默良久後，戴高樂忽然無比艱澀地咬牙切齒說道。
……
“但那都是將來的事情。而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怎樣救下我們的同胞——華夏帝國會樂意的，西陸南陸數億人因他們的決定而死，那帝國將成爲聯盟部落僅次於蠻族的生死大敵，這個星球即使蠻族不入侵，也將戰亂不休，他們未必不會考慮到這一點！”
戴爾卻是輕輕道。
“而如果他們同意……聯盟和部落，可以……也許也可以以一些別的方式來表達感謝。”
“他們希望我們按兵不動，讓他們留下一部分人殿後後，帶最後的百萬精銳撤退。從此，他們發誓他們再不踏入山與海一步。而帝國那邊……也正是需要我們去……溝通。”
“至於不可能被說服的華夏雍王的第八路軍……他們也將留下足夠抵擋他們一陣子的隊伍……讓他們能成功撤退。”
他緩緩說着，戴高樂的神色卻是隨着他的敘述而一再動容。
……
“那第八路軍的希望東島怎麼辦？那可是孤懸白星的帝國領土，還有數百萬帝國遺族與血精靈。那裡更是徹底封死蠻族入侵的第一堡壘，帝國不可能會……”
他忽然問道。
“是的，所以，本來他們隨便派個人來，我們就只能無奈讓他們撤退了——他們讓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讓您……讓聯盟，讓部落，讓帝國，一起做一道……選擇題。懷着惡毒用心的選擇題，卻讓我們……不得不去進行選擇的……選擇題。”
戴爾輕輕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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