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納西州的荒野間，正在上演一場兇殺案。
一輛凱迪拉克房車，一輛雪弗蘭小汽車，都開着警報燈停在路邊。
假如有人停下來，往枯黃的灌木叢中觀望，會發現有位年輕人手裡拿着匕首，表情帶着點享受……
而蒙大拿州的考力代牧場……不，現在已經是雪山牧場，韓宣他們依然在老納粹的房子裡。
打電話給杜二傻，讓他把電話交給老尼爾曼。
韓宣還沒說話，對面先傳來金屬碰撞的叮噹聲，老尼爾曼說道：“我現在可還是個病人，已經八十多歲的病人，冰天雪地的，能跑到哪裡去？讓他們幫我把這個手銬解開吧！在過去的五十年裡，我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拿着手銬，來到我家將我帶走，然後送上絞刑臺。”
“……你有膽子敢學古特·杜森達，還怕區區一幅手銬麼？說吧，那位叫做特里·尼古拉斯的人在哪？！”
韓宣對着手機叫嚷道，古特·杜森達是《納粹高徒》當中那位納粹的名字，對方絕對知道。
老尼爾曼的秘密被發現了，反而挺高興的樣子，笑起來聲音刺耳，開口道：“老虎長大後不用教，自然就會跑到草原上捕獵。
尼古拉斯六年前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但應該過得很快樂，偶爾能在報紙上，看到關於他的消息。
人都會死，從生下來就是個謊言，給了我們思維，卻又讓我們死去，幸好有尼古拉斯，他讓我過了幾年愉快的時光。
你也是位作者，應該認識斯蒂芬·金吧？
請替我告訴他，我很喜歡他的小說，但假如能在殺人的細節描寫上再細膩一點，那就更加好了。
至少《納粹高徒》讓我受到了啓發，相信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也同樣受到了啓發。”
“你這個瘋子！”
韓宣涌現出被老尼爾曼騙了的憤怒感，經過下午的聊天，他自認已經足夠了解這個老頭，認爲他已經被歲月磨平棱角，安靜等待死亡。
沒想到後招竟然在這裡等着呢，死前也不想讓別人安穩，他殺不動人了，但是可以教年輕人去殺，通過別人的手，同樣可以得到滿足。
“誰都說我是瘋子，有時候我自己也會這樣認爲。好了，我快憋住不尿了，以後再說吧。法國的小子，幫我把褲子脫下來，當年我在你們法國時候，那姑娘真是……”
電話被掛斷。
韓宣聽見滴滴聲，將手機扔給歐文。
旁邊傑森說道：“特里·尼古拉斯已經走了，或許情況並沒有你想象中壞呢。那孩子可能是因爲不懂事，纔會去殺小動物也說不定。”
“不會的。
四五歲以下的孩子，因爲心智不健全，有時候會無意造成動物死亡。
但照片上這個孩子，已經十二三歲了，我從他臉上看不出有任何悔過的意思。
老尼爾曼一定會找跟他一樣，擁有反社會人格的孩子，來教授他那些變態的知識。
這是種先天性疾病，反社會人格缺少分辨善惡是非的能力，感情淡漠、甚至沒有人類的情感，性格上衝動易怒。
這樣的孩子，和一位想教壞他的老納粹待了幾年時間，我不敢想象到最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韓宣咳嗽幾聲，腿關節處有些疼，捂住揉了揉，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關於特里·尼古拉斯的線索。
想起老尼爾曼說過“在報紙上看到過他的消息”，於是返回地下室開始尋找。
像尼爾曼這樣的人，會對尼古拉斯的所作所爲感到自豪，應該會把那些報紙給留下來。
地下室裡，除了書就是報紙，從幾十年前到最近的都有。
這回尼爾曼的強迫症幫了大忙，不然很可能再次耽誤去洛杉磯的行程。
韓宣看了幾份書架上報紙的日期，發現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立馬找到從1988年到現在的報紙，全都抱出來。
老納粹估計也沒想到，自己話裡泄漏出這麼多有用的消息，剛剛得意起來，只顧着炫耀自己的“傑作”了，當中還有醫用鎮定劑的幫忙，讓他腦袋變得不清醒。
盤腿坐下，韓宣一張張翻動，腦袋運轉起來，幾乎是兩秒看完一整面，直接再翻過來看反面。
兩張過後，他就只盯着關於兇殺案的消息，先把內容記住，待會兒再仔細想。
手動個不停，忙着換新報紙，把想來幫忙的保鏢們給看傻了……
這時候韓宣才知道，原來美國竟然有這麼多兇殺案。
真不明白老納粹，是從哪裡收集到這麼多偏門的報紙，一些類似《奧古斯塔時代報》的小報紙，也夾雜在裡面。
所有的案發地點，都集中在美國東部地區，分佈於各個州當中。
韓宣不會一心二用，此刻忙着記住報道的內容，還沒去分析當中的聯繫。
六年間的八百多份報紙，更準確點來說，是八百七十九份，其中都有兇殺案的消息。
除了兇殺案的版面，都被老頭拿去扔了，所以一份報紙有時候只有一頁。
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全部看完，韓宣腦袋昏沉，平時這種閱讀量，幾乎不算事，但他今天感冒了。
腦袋裡開始思索起，那一千多件案子的細節聯繫，排除掉已經抓到兇手的那些，還剩下九百多件。
大部分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特定的做案手法，可這麼多案子放在一起，總有些情節是類似的。
所以韓宣換了個方向，從幾年前的費城開始想……
1988年，也就是老納粹說尼古拉斯走了的那年。
這些報紙裡有十四起，當年發生在費城的案子，其中六起是流浪漢或者街頭女被殺。
這回韓宣輕易就從其中，找到了兩件有關聯的。
都是年紀超過五十歲的白人流浪漢，胸口和腹部被捅了幾刀，然後再割喉。
一般的兇手哪會費這事，傷口應該集中在同一個地方，最多兩處。
像這樣有着三處致命傷的很少見，即使韓宣沒專門學過犯罪學，也能知道這點。
將同樣的做案模式，當做尼古拉斯的特徵，在那一千多件案子中尋找……
韓宣腦袋裡，浮現出張美國地圖，按照時間線，回想各個案子的情節。
再一次出現這種做案模式，在華盛頓特區的一家酒吧外面，遇難者是位白領，下手目標從流浪漢變了，但死亡方式沒有變。
接下來是1989年的弗吉尼亞州，里士滿市的郊區、再然後是1989年年末，北卡羅來納州的莫爾黑德城……
到1990年，案件數量突然增多，時間線也更加緊密，幾乎隔兩三個月就會出現一起，在同一座城市，從不發生兩次。
而受害者都是些社會底層人員，除了白人男子，男性黑人的名字偶爾也開始出現，年紀無一例外，都在四五十歲左右。
韓宣猜到尼古拉斯那段時間開始失控了，腦袋裡那張美國地圖，表注起密密麻麻的紅點。
從1988年初到1994年十月，總共在美國東海岸，發生二十九起這樣的案子！
最近的一起發生在阿什維爾市，看他到達南卡羅萊納州之後，突然轉變前些年南下的方向，開始往西北走，下一起估計會出在田納西州。
尼古拉斯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做案，他應該快要忍不住了……
這個結果讓韓宣無比震驚！
在沒有互聯網的年代，各個州警察局獨立，信息不暢通，導致他居然能逍遙法外這麼多年，而且還沒人注意到其中的關聯！
看到那麼多血淋淋的場面，韓宣有點想吐，坐在桌子前，拿紙寫下自己的發現。
明天會請FBI的人過來調查，要是寫這麼清楚，聯邦調查局的人還弄不明白，那真是有鬼了。
寫完放下筆，撇了傑森手裡的照片，內容是在描述納粹屠殺猶太人的場景。
不敢仔細看。
前世韓宣在華夏，覺得納粹屠殺猶太人，跟他什麼關係，反而有點幸災樂禍。
之後得知西方不在意金陵三十萬大屠殺，認爲沒發生過，又覺得西方國家是在包庇日本。
身邊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少。
可仔細想想，既然華人沒幫猶太人說話，那他們爲什麼要幫華人說話呢？
屠殺絕對是錯誤的，不管是在殺哪個人種，都應該抵制。
因爲或許今天是在看熱鬧，明天屠刀就會落到自己頭上，到時候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