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庶子 贅婿和許多貴人們

第107章 庶子 贅婿和許多貴人們

今日氣候原本便稱不上好。

秋風已經越發刺骨,天上原本也多出了許多雲霧。

而清晨又有風吹過,這世間終於落下雪來。

雪並不大,隱隱約約間若有似無。

春澤齋前寂靜一片。

此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眼前這兩位赤獅身上。

寧老太君和鍾夫人清清楚楚的聽到“陸景”二字,心中有諸多疑問,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衆人沉默時,反倒是年齡最小的陸漪朝前走了兩步,晃起腦後的馬尾,怯生生說道:“兩位……大人,南國公府的雪虎公子是有名的武道強者,我閨中幾位好友都曾與我提及他,景三哥雖也修武道,可不過只修煉了一個多月時間,又如何能夠殺雪虎公子?”

那赤獅女子搖頭,道:“我等今日前來,是要帶陸景前去問話,到了京尹府自然能查出些罪責、清白來,若並無此事,貴少爺自然安然無恙,所以不需擔心。”

陸漪點了點頭,眼中還帶着擔憂。

寧老太君此時也反應過來,她語氣也不再那般生硬,反而詢問道:“不知兩位大人姓名?”

赤獅女子當先道:“擔不起寧老太君一句大人,卑職祝春花。”

另一位赤獅男子也道:“周修羽。”

寧老太君正要客套一番。

鍾夫人卻道:“兩位大人既然當差,領了京尹府的命,我神霄伯府自然要盡力配合。

陸景昨日不在陸府中,我已派人去叫了,只怕已經……”

鍾夫人話音未落。

春澤齋前的林蔭道上,趙萬兩及兩位陸府護衛,和陸景一同走來。

衆人望去,卻見到這時的陸景和趙萬兩並肩而行,他神色依然從容,時不時還和趙萬兩小聲說話。

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麼,趙萬兩這平日裡不苟言笑的陸家老卒,臉上還顯出許多感慨來。

直至四人遠遠看到門前的陣仗,趙萬兩才輕輕擺手,身後兩位陸府護衛立刻停下腳步,遠遠朝着寧老太君和鍾夫人行禮,折返而去。

趙萬兩則帶着陸景繼續前行。

十位獅衙也讓出道路來。

陸景一路到了春澤齋前。

只覺得春澤齋前這十二位雄姿英發的武道修士氣血鼎盛,陽剛如火爐,單單站在這春澤齋前,就帶給人莫大的壓力。

也正因如此,在場的許多人才會感到那般緊張。

可陸景卻目不斜視,在春澤齋前站定。

他神色並無波瀾,只是朝着眼前的幾位長輩行禮。

陸景動作一絲不苟,無任何值得挑剔的。

寧老太君和鍾夫人依然擔憂於今日之事。

可她們還不曾開口。

那身着暗紅獅衙服的祝春花已然朝前一步,她看了一眼陸景,道:“陸公子一身氣血浩蕩綿長,可不像是僅僅修煉武道一月有餘的少年。”

這祝春花容貌尋常,卻英氣十足。

而她一身武道修爲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不過一眼便能夠看出陸景身上的氣血修爲,最起碼是一位大陽修者!

武道達到了大陽,便可感應其它強者氣血。

元神修士如果不元神出竅,除非對方修行了神眸神通,又或者元神照星,引動星光,否則更難看出修爲深淺來。

可是武道修士,氣血如陽、如熔爐,光芒熱烈,正因如此,大陽修者略略感應,便可明瞭氣血深淺。

由此可證眼前這位名叫祝春花的赤獅女子修爲不俗,必然已至大陽,甚至很有可能達到先天!這般恐怖的修爲……便是在京尹府赤獅中,只怕也極少。

怪不得此間兩位赤獅是以她爲主導。

在場諸人這纔回想起陸漪方纔話語。

這陸景……不是說修行武道已經半載有餘,如今又怎麼變成了一月?

這本來只是一件極小的插曲,與今日之事相比,並不值得關注。

可也正是在這時,始終低着頭的周夫人忽然擡起頭,看似無意間對身旁的朱夫人小聲道:“前些日子,老太君問話,這陸景不是說已修煉武道半載有餘,如今這陸漪……”

她聲音極小,看似無心,可就站在她身旁的許多人都已聽聞這番話。

更不必說那十二位聽力不俗的獅衙。

祝春花和周修羽這兩個赤獅並不接話,只是將這番話記在心中。

站在周夫人旁邊的陸漪卻急了。

她懼怕此話會被眼前赤獅視作開脫之語,給陸景帶來不好影響,於是便匆忙搖頭道:“不是的!三堂哥修煉的武道典籍是盛姐姐給的,自三堂哥修煉至今,僅僅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即便三堂哥武道天賦極好,也不可能在這般短的時間裡就能勝過……”

“莫要再說了。”

寧老太君眼神冷漠:“不過都是些細枝末節,既然兩位赤獅臨府,說些這無端的作甚?”

那祝春花也笑了笑,朝着寧老太君再度行禮,目光再度落在陸景身上。

這時陸景眉宇中終於多了幾分疑惑,他側頭道:“所以……眼前幾位大人是因我而來?”

“景公子涉及南雪虎命案,我等特意來請景公子前往京尹府。”祝春花朝側邊踏出一步,做了個相請的手勢:“景公子,請!”

陸景神色微變,他皺起眉頭:“命案?南雪虎死了?”

周修羽面容方正,眉宇之間極爲嚴肅,不苟言笑。

他伸出一隻手。

身後一位獅衙那一刻拿出一個灰色袋子。

這灰色袋子大約有巴掌般大小,似乎是皮質的,一股股元氣流淌在其中,讓這帶子顯得極爲珍貴。

獅衙打開袋子,手伸進其中。

玄奇一幕就此發生,袋口一陣陣扭曲,隨着那獅衙抽出手來,卻從其中拿出一本極厚重的紙冊來。

“今日誥命夫人在此,我們不敢無端拿人。”

周修羽接過紙冊,翻動兩三下,這才道:“五日之前,共計有一十四名京都百姓看到雪虎公子前往遠戶街方向,有九名京都百姓看到景少爺也前往這條街道,京尹府中善畫者根據面容清描才追索景少爺,無論是雪虎公子還是景少爺,容貌俱都不凡,京中找不出幾個相像的,找起來倒也容易。”

說到這裡,周修羽又翻動一頁:“還有遠戶街上的幾位證人,共計有二人看到景公子毆打躺在地上的南雪虎。

南雪虎口吐鮮血,後來徹底悄無聲息,似是死了,最後被景公子拖走,時至今日,已經失蹤多日,凶多吉少。”

“這許多人證俱都有名有姓,卻並不便透露,還望誥命老太君知曉。”

周修羽說到這裡,也不再廢話。

他眼神瞥向身後,立刻又有一位獅衙上前,其中一位獅衙手中還拿着細小黑鐵鐐銬,也散發着濃厚的元氣。

祝春花看着陸景:“景公子,請。”

陸景皺着眉。

春澤齋前的寧薔和陸漪卻已然急了。

寧薔眼中落下淚來,連忙對老太君道:“奶奶!那是鎖血鐐銬,忍冬與我說過,你求些情,便是真要去京尹府,也不至於帶上這等鐐銬。”

“這鐐銬上了武道修士的身,渾身氣血都要停流,氣血凝固五臟六腑不堪其重,痛苦無比,表弟不過十七歲,又如何能夠……”

陸漪也連忙道:“奶奶,這件事太過奇怪,不如與大堂姐說說,讓她說給……”

“胡鬧!”

“陸漪!”

陸漪話語未來,寧老太君和鍾夫人幾乎齊聲開口,她們神色也頗爲嚴厲。

寧老太君道:“這麼一樁腌臢事,又如何能牽連貴人?我們本就虧欠貴人良多,又怎能在這樣的事上拉扯她?”

鍾夫人沉默不語,目光卻直視陸漪,其中隱含的意思不言自明。

陸漪被這般訓斥,淚珠從眼中落下來,不知所措。

“表姐,堂妹。”也正是在這時,一道柔和而沉穩的聲音傳來:“你們莫要擔心,無礙的。”

陸景看都不看寧老太君和鍾夫人一眼,他眼神溫潤柔和,看着寧薔和陸漪徐徐道:“這世上許多事強求不得,你們以後還要過得好些。”

陸景說話間,已然邁步朝前。

他伸出兩隻手來,那位獅衙立刻用鎖血鐐銬鎖住他的雙手!

那一瞬間。

陸景只感覺到一股冰涼的寒氣,從那鐐銬上傳來。

森寒之氣瞬間就傳遞到他軀體之中。

他體內原本不斷激盪的氣血,幾乎瞬間就被寒冰封住。

初雪的天氣,即便下着小雪也並不是太冷。

可是戴上鎖血鐐銬的陸景,神色卻蒼白無比,只覺得五臟六腑彷彿被重壓一般,鑽心的疼痛侵襲!

寧薔、陸漪臉上都帶着擔憂。

林忍冬也注視着陸景。

可是偏偏陸景卻依然挺直軀體,他蒼白麪色上也並沒有生出其他表情。

只是遠遠朝着寧薔、陸漪點了點頭。

然後便在衆人注視下,轉身,當先朝外走去。

祝春花和周修羽,乃至在場十位獅衙臉上,神色都有些詫異。

他們身爲獅衙自然知道鎖血鐐銬的效用,沒想到眼前這位儒雅俊秀的少年如此堅毅,能夠忍受住氣血凝固的痛苦。

祝春花這便領了五人,反而跟在陸景身後,轉身離去了。

周修羽再度行禮,詢問面色陰沉的寧老太君:“誥命老太君,我們還想去一遭景公子的住處。”

寧老太君閉起眼睛,臉上的厭惡和疲乏俱都可見,他擡起蒼老的手隨意擺了擺:“帶他們去吧,帶他們去。”

立刻便有一位青衣小廝走上前來,帶着這些獅衙,一同去了西院。

趙萬兩望着陸景離開的背影,忽然咧了咧嘴。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真的覺得可惜:“一個多月便能修行到氣血境界巔峰,能夠擊敗江少爺,這天賦倒是比陸烽少爺還要好上很多。”

“真是……可惜了。”

趙萬兩似乎是因可惜而自語,可他的聲音卻落在在場諸人的耳中。

寧薔和林忍冬越發覺得可惜起來。

寧老太君與鍾夫人神色之間還有許多不信。

朱夫人聽到趙萬兩這番言語提及陸烽,不由皺起眉頭。

周夫人仍然低着頭,嘴角勾起些笑容來:“進了京尹府大牢,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便是天賦再好又有什麼用?”

——

南雪虎失蹤數日,太玄京尹府因諸多線索派遣兩位赤獅拿了陸家那一位庶子陸景!

這番消息幾乎在極短暫的時間裡炸開。

整座太玄京都許許多多豪門貴府今日茶餘飯後,便俱都在討論這些!

即便只是南雪虎失蹤、可能已然被殺這樣的消息,對於太玄京諸多豪府而言,也是一件極大的事。

因爲南雪虎並不是普通的世家庶子,其父乃是南國公府南停歸,他的爺爺是大伏巨嶽之稱的南老國公!

更令人覺得此事充滿戲劇性的,還是太玄京尹府拿得人,那位陸府庶子還是南國公府的贅婿,是南禾雨日後的贅夫。

這許許多多的事累加起來,這件事情幾乎像是這一場小雪一樣,在極短暫的時間裡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整座太玄京。

南國公府,仍然是那南嶽堂中,南停歸坐在太師椅上,眼神裡還帶着許多難以置信,又似乎醞釀着可怕怒氣。

“孟孺京尹既然有了這樣的證據,爲何不是先知會我南國公府?爲何要直接派遣獅衙前去拿人?

雪虎死了!他屍首又在哪裡!”

南停歸語氣僵硬,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堂中的南月象也察覺出其中許多蹊蹺,他也緊皺着眉頭。

陸府許多人乃至太玄京衆多注視着這風波的人,俱都以爲南國公府報了京尹府,京尹府纔會前去拿人。

可這件事在南府諸人的眼中,處處透露着不平常。

因爲這許多日,南國公府從不曾藉助官府的力量尋找南雪虎,京尹府爲何會橫插一手?

又或者,是京尹孟孺有了十足的證據,便想着暫且將人拿下,再行處理?

南月象身上仍然穿着寶甲,拱手道:“已經按照義父之命,給孟孺京尹送去拜帖。”

南停歸臉色通紅,緩緩站起身來:“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看一看京尹府這場內審。”

他一步步走出南嶽堂,卻見到南禾雨正站在門口。

此時南禾雨神情更清冷了些,眉眼中還帶着許多擔心。

這擔心自然是因爲京尹府傳出的消息——南雪虎很可能已死!

可是她眼神裡卻還帶着疑惑。

因南雪虎失蹤而去捉拿陸景?

京尹府懷疑陸景殺人?

這又如何可能?

南雪虎一身氣血修爲已是雪山之巔,那一座大雪山已經變成了氣血火山,只差臨門一腳,便能爆發開來,將大雪山熔鑄成爲一輪浩浩蕩蕩的氣血大陽!

這等修爲在諸多太玄京年輕人中,已經是極強的存在。

陸景……雖然修行武道,可是又如何能夠擊敗南雪虎,甚至將他打死?

正因爲有這些擔憂和疑惑,南禾雨便一言不發的跟在南停歸身後。

南停歸帶着南月象走了兩步,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南禾雨,又嘆了一口氣,倒也並不曾阻攔。

上柱國府邸。

蘇照時今日邀請許白焰前來,爲解一樁特殊神通疑難,二人正在交談。

一位下人匆匆來報:“少爺,盛小姐她……”

就是下面話語未落,盛姿已然大步前來,步入庭中。

蘇照時看到盛姿前來,笑道:“怎麼,今日不曾修行……”

盛姿卻搖頭說道:“陸景被京尹府拿了。”

蘇照時和許白焰對視一眼,俱都皺了皺眉。

他們二人今日不曾出去,許白焰一直在爲蘇照時教授那一道特殊神通。

倒是並非是大柱國府上沒有修爲高深的元神修士,只是這一樁神通頗爲特別,只是爲了看一看蘇照時這七年以來朝思暮想的人,也就沒有勞煩府上的元神修士。

正因如此,這一件已經傳得整座太玄京都沸沸揚揚的事,蘇照時和許白焰竟然不知。

盛姿三言兩句便將此事告知二人。

許白焰眼中閃過一絲有趣之色,道:“陸景……他不過是一位十七歲少年,又不曾有名師教授武道,沒有太強修爲,怎麼可能能殺南雪虎?”

蘇照時卻皺起眉頭:“京尹府可能有證據?他們這般不分青紅皁白的拿人,陸府那誥命老太君就不曾管?”

盛姿語氣裡還帶着擔心:“我問了陸漪,據說京尹府確實有些證據,再說寧老太君和陸家大夫人本來就不喜歡陸景,如今他又招惹了這樣的事來,怎會出言相護?

甚至京尹府爲陸景上了鎖血鐐銬,寧老太君都不曾出言求情。”

蘇照時眉頭皺的更深了:“陸府家中就沒有主事的?寧老太君年歲已高不曾多想,若是她求一求情倒也罷了,京尹府那些悍勇獅衙看陸景是大府公子,審問時還會留幾分情面。

現在寧老太君這般視若無睹,獅衙知道陸景並不受寵,審問起來難免要狠上許多。”

盛姿聽完蘇照時的話,眼中更擔憂的幾分。

這許多次接觸下來,她確確實實將陸景當做好友,否則也不會大清早去陸府西門等着,就爲了向陸景解釋。

如今遇到這樣的事,盛姿本來想去求一求自己的爹爹,可是盛次輔今日去了宮中,並不在府上。

她沒了主心骨,又想起蘇照時平日裡的沉穩,便來見了蘇照時。

蘇照時也看出盛姿的擔憂,他皺起眉頭微微思索片刻,道:“父親還不曾從陽劫海回來,可蘇府又一位客卿與孟孺京尹交好,我讓他致信一封,看看能不能有迴旋餘地。”

盛姿搖頭:“只怕已經來不及了,據說晌午過後便要內審。”

許白焰始終不曾開口,聽到這裡,他眼中好奇這次更濃了些。

他終於開口,眉梢天然有一段風韻:“師尊經常與孟孺京尹探討所學,我也隨他去過幾次,京尹大人也識得我,晌午過後既然要內審,我們去看看其實也無妨。”

盛姿眼睛一亮。

蘇照時卻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父親不准我隨意出府,便只伱們二人去吧。”

許白焰卻笑道:“這種有趣的事,自然要叫上郡主。”

太玄京尹府!

一處暗牢之內,陸景盤坐在陰冷潮溼的地上,手上的鐐銬仍然不斷傳來寒氣,讓他氣血凝結,體內劇痛。

陸景臉上並無表情,心中卻竟然有些期待起來。

正在這時,一道目光卻落在他的身上。

京尹府暗牢中自然不止他一人,隔壁一處牢舍裡,另有一位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遠遠打量的陸景,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僅只能依稀看到,這人脖頸上竟畫着一個青面獠牙的妖魔。

妖魔目光森森,那一雙眼睛發着光,死死盯着陸景。

陸景並不在意,只是閉起眼睛坐在這暗牢中。

陸景身在暗牢。

太玄京尹府中,卻有許多客人前來。

只是不知爲何,孟孺大人今日不在,據說也是進宮了,主持今日事宜的是司法少尹林海桐。

林海桐不苟言笑,高坐在庭中。

可是心裡卻已然叫苦不迭。

因爲這庭前,已然來了許多客人。

南國公府家主南停歸帶着義子南月象、以及那一位天驕女兒南禾雨一同前來,想要看一看京尹府的審問。

如今正在庭側屏風之後。

這自然無可厚非。

因爲這樁案件中失蹤的南雪虎,是南停歸的妾生子!

除了這些之外,另一側屏風後,還有幾位來歷不凡的少年少女。

領頭的是前些日子才歸了太玄京,以刁蠻任性著稱的安慶郡主。

另外兩位也極不凡,一位是太樞閣盛次輔的女兒,另外一位雖然只是一介協律郎,官職與他相比,幾乎不值一提。

可這位少年卻享譽京中,又有一位將他視作子嗣的元神名士,前途不可限量。

這讓這位司法少尹覺得頗有壓力。

他也實在不解爲何孟孺京尹不事先告知南府一聲,讓南府自行處理的這樁事。

可是這次,已經五十有餘的林海桐也只能硬着頭皮審理。

“帶陸景上來。”

林海桐久日爲官,即便心中煩悶,無論是神色和聲音都無絲毫變化。

他傳令而下,不多時祝春花就已經帶着陸景來臨!

此時陸景面色越發蒼白了。

可當他一步步走入內庭,步履雖然緩慢,卻十分堅定,並不算蹣跚。

他眉頭皺起,眼中還有疑惑,唯獨不曾有懼怕。

司法少尹林海桐一眼望去,不由在心中讚了一聲好少年。

庭中諸多人雖然有巨大屏風相隔。

可奇異的是那兩道屏風上,一道道元氣光芒縱橫,竟然穿透屏風,讓諸人俱都看到庭中一幕幕。

無論是南停歸、南禾雨、南月象,還是盛姿三人,也都看到了步入庭中的陸景!

陸景就是面色蒼白,眼眸卻依然澄亮耀眼。

看似平靜如煙波湖海的眼眸下,竟然還暗藏着諸多波濤,配在這一張極俊美的少年面容上,竟然並不顯絲毫違和,反而襯得他越發不凡來!

無論是南禾雨還是盛姿,甚至眼中泛着好奇的安慶郡主都不由疑惑,比起她們上一次見到陸景,今時今日的陸景竟然更加出彩了。

容貌倒還是其次。

尤其是那蒼白麪容下,透露出來的端正剛強的氣質,也讓她們覺得京中少有。

許白焰默不作聲的盯着陸景,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來也是可笑,南停歸和南月象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見到陸景。

南停歸看到陸景手上的鎖血鐐銬,又看到他的面色如常,不由眉頭微皺。

“這陸景倒是有幾分骨氣。”

“可是,雪虎也自有不凡,陸景又如何能夠殺他?”

此間衆人各有各的心思。

司法少尹看着站在庭中,身軀倔強玉立的陸景,輕聲道:“跪下聽審。”

衆人並不覺有何奇怪。

送陸景上庭的祝春花,此時仍然站在陸景身後。

她正要將陸景壓跪。

陸景卻搖頭道:“大人,陸景……不須跪!”

此言一出,司法少尹忽然皺眉。

南家三人也有些不解,南禾雨皺起眉頭,也不知此時的陸景又在倔強什麼,卻也知陸景敢出此言,必然是有依仗的。

可是……又能有何依仗?

他是贅婿,自無功名在身。

莫說是這陸府庶子,就算是陸府主母犯了事,上了京尹府內庭,也要跪下聽審!

正因如此,那司法少尹纔會皺起眉頭。

他正要詢問,卻見陸景輕聲道:“陸景是書樓先生,早在夫子登天之前,大伏便有天詔,書樓先生……見官不跪,於庭不跪,只跪天地君親師。”

書樓……先生!

陸景語氣平常,聲音也許因爲體內的劇痛,而有些小,卻又一氣呵成,並不曾有絲毫停頓。

這般微弱的聲音落於衆人耳中,卻不亞於雷霆轟鳴。

原本還想要壓跪陸景的祝春花,都不由愣神。

南停歸原本緊皺的眉頭沒有變化,臉上的詫異之色卻幾乎無法掩蓋。

南禾雨、南月象同樣如此。

“他……是書樓先生?”

南禾雨早已知道陸景入了書樓,也曾經在書樓中見過他。

經由南禾雨叔公的話,她一直以爲陸景不凡,是不凡在他年紀輕輕就能入二層樓修身塔,以爲她是二層樓弟子。

可她從不曾想過陸景竟然是書樓先生!

不光是庭下之人驚疑。

就連坐在庭上的林海桐都難掩眼中的驚異。

他仔細看着堂下這風姿不凡的少年。

只覺得眼前的少年說出這番話時,神色無比從容,眼神也帶着沉穩,絕不像是在胡言亂語!

更何況,進了這京尹府又有幾人膽敢扯謊?

可是陸景這番話語卻又讓人不得不懷疑。

因爲陸景實在太過年輕。

“書樓……有這般年輕的先生?”

林海桐不用開口詢問,又有一位功曹從旁站起身來,在他耳畔竊竊私語一番。

林海桐神色又有變化:“我倒是忘了,堂下人乃是贅婿賤籍,如何能成爲書院先生,傳道授業?”

陸景神色不改:“贅婿也有所長,書樓有教無類,教授許多弟子,自然也有賤籍入其中,成先生,傳課業。”

林海桐搖頭道:“可有明證?”

陸景正想要讓他派人去書樓觀棋先生處詢問!

突然間,庭堂窗外,兩道劍光閃過!

這兩道劍光一道深黑,一道銀白,其中夾雜着濃郁的元氣,拖出長長的劍芒。

劍光之中凜冽的劍氣橫飛,種種鋒銳氣四散開來,令人驚異非常。

當那兩道劍光飛過,窗中竟然飛來一紙書信!

“是於柏郎中的歲寒、松柏二劍。”

林海桐似乎並未曾修行元神,但他身旁的功曹卻輕輕一指,書信立刻朝他飛來,落入他的手中。

功曹將書信遞給林海桐。

林海桐打開書信,卻見信上只寫着寥寥數句。

“某曾送陸景入書樓,爲先生,還請京尹府諸大人莫要上刑于書樓先生——鍾於柏親筆。”

這幾句文字落入林海桐眼中。

林海桐面色立刻變了,眼中驚異更甚,卻是驚異於陸景這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是書樓先生!

這樣的能爲不免令他心生敬佩。

他又隨意將書信遞給功曹,那功曹拿着書信去了右側屏風之後,恭敬交給南停歸。

南停歸展信,南月象和南禾雨目光都落在信上……三人俱都沉默下來。

陸景這個南府的贅婿……

竟然是一位書樓先生,這等事不免太過玄奇了些。

自從訂婚,遷移了戶籍之後,南停歸就再也沒有關注過這位陸府庶子。

因爲他並不緊要,南停歸不願讓南禾雨與他成婚,只是礙於南老國公無法退婚,只能屢次去求老國公,推遲婚期,以待退婚的機會。

再加上在南府之前的訊息下,這陸景自小不得寵,陸府因爲八九年前那一樁事想要將他養成廢人,始終不讓他出府,只讓他待在那陸府小院中。

這樣的人,又何須太過注意?

可僅僅只是不注意了這麼些日子。

陸景又何時搖身一變成了書樓先生,甚至能夠勞動那赫赫有名的安槐知命寫來親筆信,爲他證身份……

諸多疑惑,盤旋在他們腦海中久久無法散去。

林海桐驚異之間,也不忘下令道:“沒想到堂下人小小年紀,卻還有這等身份。

既有天詔在先,自然可以於庭不跪。

祝春花,你解了他的鐐銬,等查清此事再上鐐銬不遲。”

謝春花愣愣的解開陸景手上的鐐銬,直至此刻,這一位赤獅都還不知陸景爲何這般年輕就能夠成爲書樓先生。

解下鐐銬,陸景倏忽間便感覺到一股暖意從軀體中升騰出來。

體內原本已經凝固的氣血也開始流動,一重接過一重,讓他時時刻刻承受劇痛的五臟六腑緩和下來。

氣色歸於他的面目,也讓陸景更俊美的幾分。

盛姿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不在那般擔憂。

她被屏風阻隔,可是另一道屏風之外的南禾雨卻好像能夠看到她。

南禾雨也注意到這個紅衣貴少女眼中的擔憂,心中不知在思索什麼。

“陸景,如今有許多證言都能證明你去了遠戶街,甚至還曾毆打失蹤的南雪虎,南雪虎被你打的氣息不存,一動不動,你又拖着南雪虎離了遠戶街,可有此事?”

林海桐再度發問,語氣嚴肅許多。

在場諸多人眼神立刻變了。

就連許白焰都疑惑於這一番證言。

更不要說熟知南雪虎的南家三人。

“陸景毆打南雪虎?”

南禾雨時至如今都不信會發生這種事。

南月象也極了解南雪虎一身剛猛的氣血修爲,眼前這少年又如何毆打南雪虎。

盛姿更是直接,心中暗道:“這樣的證言必可以證明陸景無恙,陸景雖然天賦奇高,卻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修行到擊敗南雪虎的程度……”

林海桐話語剛剛落下,坐在他左側的功曹忽然一拍驚堂木!

陸景不由自己望向那功曹。

一瞬間,那功曹眼中發光,隱約可見其中有一道元神烈烈發光,那元神還睜開眼睛,與陸景的目光碰撞。

陸景目光一滯,體內元神卻發着金光,開口道……

“確有此事。”

林海桐高聲問道:“你打了南雪虎?”

陸景道:“是。”

“你將他打得吐血?”

“是!”

“你將他打的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是……是!”

……

林海桐聲音一句比一句大,陸景的意識似乎越來越恍惚,可卻仍然回答着林海桐的疑問。

一個一個“是”字迴盪在內庭。

原本還鬆了一口氣的盛姿面色緊張之餘,還有着深深啞然。

南停歸、南月象猛皺着眉頭。

南禾雨時至如今,也不知該思索些什麼。

眼前這位十七歲少年……竟然真的毆打了南雪虎!

許白焰、安慶郡主則更加驚訝,南雪虎早在幾年之前那一場北秦黑甲的戰事裡,就已經揚名太玄京。

那時南雪虎就已經以悍勇著稱,如今過去了數年,他的修爲又有精進。

眼前這陸景又如何能肆意毆打他?甚至將他打得吐血?

諸多疑問縈繞在他們心頭的時候……

“所以,你殺了南雪虎!”

林海桐聲音已如雷鳴,在這庭中轟然作響。

他目光冷冽,直視陸景。

而那功曹也已然更大幅度的催動元神,迸發出真正玄妙,侵入陸景眼中。

可正在此時。

陸景卻似乎恢復一陣清明,眼神不在那般麻木,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不,我不曾殺南雪虎。”

那功曹頓時泄氣,閉起眼眸,揉搓眉心似乎已到了極限。

林海桐也覺得有些遺憾。

他之所以問出諸多問題鋪墊,便是爲了一重之後又一重,配合功曹元神神通,擊碎陸景的意志。

可是沒想到陸景意志堅定,便是那元神攝魂之術,也壓他不住。

不過這也是尋常,即便有元神修士在旁,審案也絕無那般容易,遇到心智堅定之輩,氣血陽剛之人,又或者讀書讀了一身正氣的,往往不會被這樣的神通所惑。

即便最初有用,遇到真正關鍵的問題,也會被他們掙脫!

否則有一個高強的元神修士在旁,就能保證天下再無冤假錯案。

陸景掙脫那功曹的神通之惑,也令在場許多人驚訝。

可即便如此,林海桐依然不給陸景喘息的機會。

他高聲問道:“以你的修爲,如何能夠擊敗南雪虎?你是否還有幫兇在側?”

“那目睹的證人說你拖着南雪虎走入了黑暗陰影中,你去了哪裡?”

“你說你沒有殺南雪虎,可南雪虎已然失蹤五日,他又去了哪裡?”

諸多疑問接連而來,在旁侍立的十二位獅衙身上一股股氣血激盪。

一瞬間,就整座內庭氣血瀰漫,威壓沖天,帶給堂下之人巨大壓力!

可陸景卻依然不改顏色。

“我拖着南雪虎離開街頭,只是爲了將他拖去遠戶街後的舊巷中,免得被人發現,那時他並未死,南雪虎乃是武道強者,不會這般輕易死了。”

林海桐又問:“你們爲何發生爭執?又如何在遠戶街相遇?”

這般疑問一出,庭中衆人立刻仔細傾聽。

陸景依然絲毫不猶豫:“不過以直報怨罷了。”

“何謂以直報怨?”

“南雪虎入我陸府,揚言我若不毀了和南家小姐的婚事,便要殺我,君子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他要殺我,我便與他約戰遠戶街。

他……敗於我手,自然要付出些代價。”

庭中沉默。

林海桐也不由皺起眉頭。

雖然只是陸景一家之言,可他卻也曾聽過南府對於這婚事並不滿意,甚至幾次三番推遲婚期的事。

這樣想來,陸景這番話語,似乎確有其真。

南停歸也默默無語,心中卻仍擔憂着南雪虎,死死盯着陸景。

不知爲何,南禾雨此刻卻不想看陸景了。

她之前歸京,南雪虎便曾經跟她說過一番讓她摸不着頭腦的話。

如今想起來,那些話也許正是應在此處!

可是,即便被這般對待的陸景,此刻仍然平靜說着這番話,臉上也沒有絲毫怨恨,沒有任何委屈,不忿。

這讓心中有八九分確認的南禾雨既是擔憂南雪虎的安危,又覺得原來因爲這樁婚事而傷神的,並非只有自己,還有眼前這位過的極辛苦的儒雅少年!

此時那屏風後,莫說是盛姿,就連安慶郡主臉上都不由露出厭惡的神采。

“這南國公府可真是有趣。”

安慶郡主冷哼一聲:“招贅的是她們,殺人的也是他們。”

許白焰聽到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慶郡主說出這番話,庭中又有南府的人在,便連忙打圓場道:“郡主,林大人還在審問,其實我還是疑惑爲何那陸景能夠擊敗南雪虎。”

果不其然,便如同許白焰話語。

林海桐又重申了自己的問題:“若無幫兇,以你修爲,便是三十個你都擊不敗南雪虎,又如何能夠將他打的氣若游絲?還任由你將他拖到舊巷?”

不僅是許白焰和林海桐,其他人也同樣疑惑於這一點。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陸景身上,還揣測着陸景究竟爲何能夠擊敗南雪虎。

是因爲南雪虎本就身受重傷?

還是因爲真有一位強橫的幫兇?

可站在堂下的陸景聽聞這番話,卻終於皺起眉頭。

這是他來臨內庭,臉上神色第一次波動的幅度這般大。

此時此刻的陸景也彷彿能夠看穿周遭的屏風。

他的目光越過寬闊的內庭,越過許多獅衙,越過屏風,好像落在了南停歸、南月象……南禾雨臉上。

幾息時間過去。

陸景終於緩緩搖頭,開口道:“世人都覺得南國公府乃是一等一的貴人,南家小姐是不凡的劍道天驕。

正因如此,我即便去了南府爲贅,也覺得是我高攀了。”

林海桐正要打斷陸景的話,讓他不要說些與本案無關的事,卻又想起鍾於柏的信件,便忍下了話語。

陸景直視着屏風!

可那南家三人,卻覺得陸景是在直視着他們。

尤其是南禾雨,更感受到陸景的烈烈目光。

陸景卻依然在低聲說話:“正因如此,我這高攀的贅婿便要在南府不便解除婚約時,行些鄙陋之事,成全左右爲難的南府。

正因如此,我這不得寵的庶子便要被南國公府高高在上的公子威脅,他即便知道我在這樁事裡是無辜者,卻也要殺我,爲同樣高高在上的南府天驕掃清路障!”

“正因如此,就算是在這京尹府內庭中,許多人矚目於我,卻也仍覺得我不過一介庶子、一介贅婿,如何能夠擊敗少年成名的貴府公子……”

陸景說到這裡,臉上終於浮出些笑容來,他搖頭道:“自始至終,從無人問我如何看待這婚事,也無人問我是否願意與那天驕成婚。

時至今日仍有人覺得只有有人幫我,我纔可擊敗這些貴府公子!”

陸景仿若囈語,卻如同雷霆般在諸多人耳畔轟然作響。

南停歸怒氣勃發,正要起身喝止陸景。

陸景眉心猛然間有一道光芒閃現。

南禾雨、許白焰神色頓變!

那位功曹輕咦一聲,突然伸出手指,朝前指點一番。

一陣元氣吹拂而去。

衆人再度望向堂中,卻看到陸景軀體頭頂,一道閃着金光的元神冉冉升起。

那元神凝實無比,金光灼灼,即便是在白晝中也清晰非常。

一陣陣元氣也激盪於元神周遭,越發顯得這道元神璀璨萬丈。

而這道元神卻仍然在輕聲低語:“誰又規定了遭人厭嫌的庶子、贅婿……不可敗那高不可攀的國公府公子?”

那功曹眼見這一幕,又低頭翻看了一下卷宗,長長吐出一口氣:“十七歲的……日照!”

南禾雨、許白焰……也遠望着陸景元神,正因爲她們也修行元神,更知道此刻陸景元神有多不俗!

南月象默默無語。

南停歸也終於意識到,他平日裡極厭惡的陸家庶子也是個極不凡的!

少年書樓先生!

元神武道同修!

氣血充盈,將入熔爐!

元神日照,金光四溢!

便是成名已久的南雪虎,也被眼前這少年擊敗,被他如死狗般拖入舊巷中!

盛姿目光閃動。

安慶郡主也覺得眼前這樣的局面,尤其是方纔陸景那一番喃喃自語太過有趣,讓她臉上都不由露出笑容來。

內庭中,就只有陸景光芒耀眼!

足足過去十幾息時間,陸景元神歸於軀體,林海桐也終於回過神來,他眼中的讚許更甚,可如今終究是在審案,他不由按捺下心頭的欣賞,整肅神情。

“且相當你並無幫兇,卻還有一件重要物證,你又如何解釋?”

——

晌午之前的陸府!

帶着周修羽以及五位獅衙,去了陸府院中的小廝神色慌張,匆匆前來春澤齋。

時間其實已經過去足有半個多時辰。

春澤齋中的衆人卻仍然不曾散去。

原因便是赤獅尚且不曾離開陸府。

此時那小廝匆忙入了春澤齋,跪下行禮,眼中還帶着驚懼之色。

寧老太君、鍾夫人一看到這樣的景象,心緒越發沉了。

“這般慌張作甚?京尹府的人可曾走了?”寧老太君發問。

那小廝磕磕絆絆道:“走……走了……可是……”

寧老太君一敲柺杖。

那小廝嚇了一跳,離開高聲道:“可是從景少爺院前那一刻松樹下挖出了……挖出了一些雪虎公子帶血的衣袍!”

春澤齋中衆人如遭雷擊,怔然在此處。

那小廝又道:“據那一位赤獅所說,大約是景少爺殺了雪虎公子,又將他的屍首、衣袍埋在了各處,他如今要回府奏請,多找些人手,徹徹底底於陸府中尋找景少爺的罪證!”

寧老太君只覺得自己腿腳痠軟,眼神暈眩。

朱夫人扶住老太君。

在場衆人神色各異,寧薔、陸漪滿眼難以置信。

林忍冬眼中有可惜之色,不知陸景爲何那般衝動,才華不凡,天資驚人,竟因爲一樁命案,葬送了自己。

此刻最高興的只怕還屬周夫人。

卻見周夫人如今再也不掩飾,眼中帶着些瘋狂,嘴角露出笑容,呆愣愣的轉頭,走去別山院方向。

鍾夫人就突然回身,走入春澤齋裡屋。

春澤齋前一片慌亂。

大約過了一刻鐘時間,鍾夫人神色肅然,從屋中走出。

她看着這亂成一片的景象,突然高聲道:“我們又需慌些什麼?”

閉着眼睛坐在地上的寧老太君,聽到鍾夫人的話語,又睜開眼睛。

所有目光都落在鍾夫人身上。

鍾夫人深吸一口氣:“我方纔用老爺留下的寶石問過老爺了。

他眼中並無半分緊張之色,仍然那般淡漠清冷,足以見得此事並不緊要。”

聽到這番話,寧老太君眼中突然亮出光芒。

鍾夫人又道:“老爺隨口說了……便是這陸景殺人了,又與陸府何干?

陸景的戶籍早已經去了南府,陸府不過是幫南府養着陸景!”

“再說晌午之後纔會內審,陸家名籍、家譜上都已沒有陸景的名姓,我陸府只需要寫一道決書,由我這個嫡母畫押,由老太君這位誥命夫人作保,與陸景恩斷義絕便是。

決書上的日期可以寫早些,便寫至他成爲贅婿的時候,然後趁着晌午送到京尹府,管教不力的罪名萬萬落不到陸府的頭上!”

“這決書的理由萬萬不能提及今日之事,便說陸景既然入贅了,就合該出籍,至此斷絕親緣,陸家與陸景之間再無禮法。

老太君,如此一來自然萬事無憂,等此事過了,老爺回了京,再去拜訪南國公府,這樁事情也就揭過去了。”

寧老太君、朱夫人聽着鍾夫人一番話語,眼神越來越亮。

寧老太君撫掌笑道:“雖然神遠性子太過清淡了些,可他隨口指點竟然這般妙!

快!快擬決書,由我作印。”

她說到這裡,又仔細想了想,連聲道:“按印時,還要咬破指尖,以血印之,以示訣別,要徹底割去陸景這塊腐肉纔是。”

寧薔和陸漪眼中有淚灑落。

二人看着眼前這些長輩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便只是低着頭,轉身回了自己的院中。

這時的二人只覺得自己在這漩渦中,無力到了極點。

——

太玄京尹府中!

南停歸眼神震動,甚至站起身來,仔仔細細看着那一件被呈上來的證物。

“這……這是雪虎我兒的衣袖,是他孃親親自爲他縫製……”

南停歸神色通紅,眼中的疲乏更甚了。

他不同於陸神遠,對於自己的兒女極爲疼愛,否則他也不會寧可遭受南老國公冷眼,也要爲南禾雨退婚!

南禾雨看着那幾縷染血的衣袖,又看了看站在堂中並不開口的陸景。

這庭中諸人都是一等一的聰慧,可此刻身在局中,竟然不曾看出其中的諸多問題。

許白焰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

安慶郡主眼中還有幾分可惜,大約是覺得陸景這樣的有趣之人若是因爲這一樁物證而被定罪,也是一件可惜的事吧。

盛姿十分焦急,已然悄然起身從側門而出,向着宮中而去。

她要去宮前等候父親,看一看是否有迴旋餘地。

這時堂中衆人眼中有許多疑惑的也就只有審案的幾位官員。

林海桐皺着眉頭,實在不解爲何這樣幾縷染血的衣袖又被埋在松樹下,直接燒燬不是更好?

這位司法少尹皺着眉頭,等待着陸景的答覆。

可陸景卻沉默不語,反而轉過頭去,看向庭外。

“莫要走神!”一位執律功曹冷喝一聲,道:“陸公子,你將這件事盡數坦白了纔是最好,莫要等陸府前來救你,早在今日晌午時分,陸府已然送來了早些日子的決書。

你早已和陸府沒有關係了,更不必懼怕會拖累到陸府!”

陸景聽到這番話,不由緊緊閉起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氣。

庭中衆人只覺得他是在因陸府無情而失望。

卻又聽到陸景開口道:“那一日,我御劍與南雪虎爭鬥,劍上染血,又殺穿了南雪虎的肩頭,帶下了這幾縷衣袖。

我回到府中才發現,便將它埋在了松樹下。”

陸景時至如今,話語中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可是此時的南停歸卻再也忍耐不住,他喘着粗氣,道:“林大人!人證、物證皆有,如今該問雪虎我兒在何處了。”

他聲音悠悠傳來,語氣中的疲乏、擔憂:“雪虎正年少,還有許多年華……”

南停歸的聲音充滿了不捨,充滿了疼愛。

也許正是因爲這諸多心緒,才讓這一位大人物心神失守,未曾顧慮許多。

莫說是他,就連一向冷靜的南月象也低着頭,眼神不可見,只是身軀卻在微微顫抖。

南禾雨目光在陸景、幾縷衣袖上打轉。

陸景承受着許多目光,又聽到南停歸這番話語,他語氣中多出幾分好奇,問道:“南大人,我也正年少,也有許多年華,若是南雪虎殺了我……你可會感覺到可惜?”

林海桐張了張嘴。

南停歸卻盛怒而起,悲慟、怒意雜糅在一起,讓他身軀都微微顫抖。

南月象起身扶住南停歸,又朝前走了一步,眼神冷漠望向陸景。

他正想開口!

庭中又有一位應門走來,在門口的一位赤獅耳畔說了幾句。

那赤獅眼神一變,連忙上前:“大人……”

林海桐自然知道赤獅不會無端攪亂內審:“是有什麼新證據?”

“不是。”那赤獅有些遲疑道:“南府派人來了,說是……”

“說是雪虎公子回來了。”

“什麼?誰回來了?”

“南府失蹤的南雪虎公子,回來了。”

砰!

南停歸聽到這一句話,原本提起的怒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喜。

可又因爲這一落一起,只覺渾身癱軟,癱坐在椅子上。

南禾雨眼眸閃動,也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還在看好戲的許白焰不知爲何搖了搖頭。

安慶郡主不由撫掌而笑,只覺得今日着實看了一出好戲。

此時此刻,最爲沉靜的便只有陸景。

陸景還望着屏風,望着南停歸的方向,搖頭間竟然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放肆!”塵埃落定,南月象身穿寶甲,從那屏風以內一步跨出。

他眼神烈烈凝視陸景。

陸景絲毫不懼,反而轉頭看向林海桐。

林海桐無奈的看着眼前這番局面,只覺得這陸景膽魄太盛了些,不但敢毆打自家的舅子,方纔似乎還在對那南停歸大人失望嘆氣。

只是如今這內庭上,又如何能起爭鬥?

他皺起眉頭,對南月象說道:“月象大人,若不聽審,還請退出庭去。”

南月象正要說話。

忽然間,一道宏大元氣降臨於這太玄京尹府。

這元氣不同尋常,其中正氣昂揚、浩大煌煌!

又有濃烈的書卷氣盤旋於其中。

林海桐神色微變,其他在場的許多官員也都站起身來。

也正值此時,一道醇厚、平靜的聲音從虛空中時時傳來。

“竟然已經無事,南府也不曾狀告我樓中先生毆打南府子弟,就讓陸景回來吧。”

“他今日……還要授課的。”

這聲音徐徐傳來。

南禾雨、許白焰,以及庭中其他幾位元神修士只感覺到自身元神聽到這等浩大正音,竟隱隱有折服之感。

南禾雨燃燒神火的元神火勢都減了許多,其中那把千秀水也不斷輕鳴!

“久不見蹤影的九先生……”

林海桐帶着幾位京尹府官員,走下庭中,向那空空如也的天空行禮。

卻仍然一絲不苟地轉身詢問南停歸:“南府……是否要狀告這陸景毆打……”

南停歸眼神竟然出奇的有些躲閃,只是隨意擺了擺手。

林海桐這纔看向陸景,朝他一笑:“既如此,此案已結,若先生有暇,可以在府中喝些茶水。”

陸景也朝林海桐以及諸位官員行禮:“諸位辛苦,只是書樓中還有課業,等以後有閒暇,陸景再來叨擾。”

林海桐哈哈大笑,又道:“既如此,府中還有幾輛馬車,不如……”

陸景搖搖頭,道:“謝過大人盛情,陸景走回去便是。”

回去……

回哪裡去?

幾位官員眼中似有深意,大約是想起了陸府那一封決書。

林海桐卻越發覺得眼前這少年氣性堅毅。

人老了,便喜歡這樣的少年。

陸景就此離去,並無絲毫遲疑。

直至轉身也並不曾看那南禾雨一眼。

南禾雨望着他的背影,只覺得這背影並不蕭瑟,反而竟有昂藏之勢!

陸景邁過幾道門庭,卻看到京尹府之前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內庭中有官員眼力盛,連忙對林海桐說道:“那車駕似乎是重安王妃的車駕,王妃入京便是我帶着許多獅衙前去迎的。”

原本剛剛坐下的林海桐猛然站了起來。

就連屏風之後的安慶郡主,神色都不由帶着些緊張,同樣站起身來。

他們正要迎出去。

卻見到那馬車上走下一位少女,對陸景說了幾句話,陸景思索一番,便上了這馬車。

馬車不曾停留。

“王妃車駕……”

林海桐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那位最先審問陸景的功曹卻突然皺了皺眉頭,詢問另一位執律功曹。

“方纔你說……陸家寫了決書?”

那執律功曹頷首:“以血印之,生死不理。”

發問的那位功曹不由失笑,搖頭道:“這些武勳難怪一代不如一代,出了麒麟子卻只忙着撇清關係。”

“今日之後,陸府要徹徹底底成爲笑柄了。”

他說完這句話,又自覺失言,偷偷看了一眼南停歸。

南月象扶着南停歸正要離去。

就只有南禾雨仍然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上的雪,也已經停了。

今天大家反應了以前章節錯別字數量恐怖的問題,這個我問了別人,好像是防盜除了什麼問題,應該很快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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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9章 自此之後呼風喚雨,不受天地所轄第165章 雲開霧明,天上星光落玄都第306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明天更新喔第161章 因劍氣春雷而不畫,也若天上酒仙下第362章 我若不能成道,誰人能成?第一次請假,明天一萬兩千字補上。第247章 提筆葬龍,滿城殺氣雷動第131章 太玄京中風波惡第408章 我會活生生打死齊淵王第290章 元神照星辰,武道鑄元相,天下第二第294章 於我龍屬而言,是爲不公第202章 心中養了大魔,早已不是人了第353章 爲少年劍甲鑄劍第142章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第116章 以我之貴,自可爲雕琢者!第393章 陸景要活,天下就沒有不得不死的道第239章 照星!第139章 小人生邪念,如鬼!第226章 走出太玄京,捶碎黃鶴樓第183章 食人間百氣者 欲得長生者 青衣攜風第279章 引風雨,又以劍光召鹿潭?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302章 願以腰間刀劍,扛天上的殺劫第89章 大凶之象諸所獲【】第305章 當此關頭,誰會助你?第122章 此等天驕入我掌中,大善!第167章 惡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第39章 京中貴公子 南海漁女與蛟龍第122章 此等天驕入我掌中,大善!第296章 當朝景國公!第111章 蒙塵珍寶,可護我南府不敗(三合一第285章 他們有身份,我陸景難道就沒有身份第194章 世間因爲少年挺身而出,而更加瑰麗第195章 擡手遮星,烏雲下獨行少女第304章 龍君豈能直呼我名?第364章 你這就回來了?第409章 南風眠提頭登山 武道魁首隻身赴玄都第317章 成我身前傀儡將軍,助我成閻羅之首第323章 四先生,借你劍光一用第407章 握住天瓊的綬帶第210章 斬他一臂,換幾分臉面第163章 太樞閣前,殿試榜文第277章 自陸景呼風喚雨開始!第331章 顯聖!陸景提劍來!第363章 可否見帝星!第139章 小人生邪念,如鬼!第70章 日月劍光 大雪山真玄功第57章 佳人相候七十年第155章 春雷聲響動太玄第284章 鹿潭機緣,我得其三第294章 於我龍屬而言,是爲不公第216章 無人走荒山,路從何而來?第305章 當此關頭,誰會助你?第202章 心中養了大魔,早已不是人了第351章 天工入京,且來鑄劍第129章 繁盛太玄,光耀齊日,陸景誓斬妖孽第92章 閣中鏡拾,一朵奇牡丹第96章 老龍落凡,終日祈天第367章 仙人也無法破星光拿你第90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第138章 請太子飲茶!第93章 雲霧龍首未點睛第22章 長夜奔行上江府,一日得躍九重天第96章 老龍落凡,終日祈天第325章 景國公一不小心砍下了龍君頭顱?第283章 第十元星第179章 執律前來,問一問齊國太子第54章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第98章 老太君之請,陸景不答應第210章 斬他一臂,換幾分臉面第19章 庶子的屍體,也能賣一個好價錢第316章 且入玄都拜我第65章 天上詩仙人,吟詩五千載第32章 武道,修一念通達,修一口無畏之氣第137章 皇子少師,少年盛氣陸神遠第132章 雖千災萬難,吾往矣,亦不悔第284章 鹿潭機緣,我得其三第95章 聖君氣象,流血功勳第54章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53章 糯糯少女意,煌煌南風眠第383章 天下風流白觀棋,何曾着眼看侯王第358章 試拂鐵身如雪色,聊持寶劍殺西樓第157章 他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殺欲?第267章 被重安王暴打的仙人第25章 陸景天賦既弱,大儒以身飼虎第308章 我欲吞龍君,鑄天下名劍第373章 這般輕易,便可舉劍殺府仙?第338章 世子持神槍第319章 登仙一千重第136章 筆墨見巍峨,劍氣出波濤,可斬妖邪第90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第404章 我乃書樓執劍,人間大聖!第179章 執律前來,問一問齊國太子第43章 元吉在上,書樓有慶第279章 引風雨,又以劍光召鹿潭?第231章 南禾雨之念,王妃將行第264章 拂拭腰間,吹毛劍在,不斬龍宮心不平
第159章 自此之後呼風喚雨,不受天地所轄第165章 雲開霧明,天上星光落玄都第306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明天更新喔第161章 因劍氣春雷而不畫,也若天上酒仙下第362章 我若不能成道,誰人能成?第一次請假,明天一萬兩千字補上。第247章 提筆葬龍,滿城殺氣雷動第131章 太玄京中風波惡第408章 我會活生生打死齊淵王第290章 元神照星辰,武道鑄元相,天下第二第294章 於我龍屬而言,是爲不公第202章 心中養了大魔,早已不是人了第353章 爲少年劍甲鑄劍第142章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第116章 以我之貴,自可爲雕琢者!第393章 陸景要活,天下就沒有不得不死的道第239章 照星!第139章 小人生邪念,如鬼!第226章 走出太玄京,捶碎黃鶴樓第183章 食人間百氣者 欲得長生者 青衣攜風第279章 引風雨,又以劍光召鹿潭?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302章 願以腰間刀劍,扛天上的殺劫第89章 大凶之象諸所獲【】第305章 當此關頭,誰會助你?第122章 此等天驕入我掌中,大善!第167章 惡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第39章 京中貴公子 南海漁女與蛟龍第122章 此等天驕入我掌中,大善!第296章 當朝景國公!第111章 蒙塵珍寶,可護我南府不敗(三合一第285章 他們有身份,我陸景難道就沒有身份第194章 世間因爲少年挺身而出,而更加瑰麗第195章 擡手遮星,烏雲下獨行少女第304章 龍君豈能直呼我名?第364章 你這就回來了?第409章 南風眠提頭登山 武道魁首隻身赴玄都第317章 成我身前傀儡將軍,助我成閻羅之首第323章 四先生,借你劍光一用第407章 握住天瓊的綬帶第210章 斬他一臂,換幾分臉面第163章 太樞閣前,殿試榜文第277章 自陸景呼風喚雨開始!第331章 顯聖!陸景提劍來!第363章 可否見帝星!第139章 小人生邪念,如鬼!第70章 日月劍光 大雪山真玄功第57章 佳人相候七十年第155章 春雷聲響動太玄第284章 鹿潭機緣,我得其三第294章 於我龍屬而言,是爲不公第216章 無人走荒山,路從何而來?第305章 當此關頭,誰會助你?第202章 心中養了大魔,早已不是人了第351章 天工入京,且來鑄劍第129章 繁盛太玄,光耀齊日,陸景誓斬妖孽第92章 閣中鏡拾,一朵奇牡丹第96章 老龍落凡,終日祈天第367章 仙人也無法破星光拿你第90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第138章 請太子飲茶!第93章 雲霧龍首未點睛第22章 長夜奔行上江府,一日得躍九重天第96章 老龍落凡,終日祈天第325章 景國公一不小心砍下了龍君頭顱?第283章 第十元星第179章 執律前來,問一問齊國太子第54章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第98章 老太君之請,陸景不答應第210章 斬他一臂,換幾分臉面第19章 庶子的屍體,也能賣一個好價錢第316章 且入玄都拜我第65章 天上詩仙人,吟詩五千載第32章 武道,修一念通達,修一口無畏之氣第137章 皇子少師,少年盛氣陸神遠第132章 雖千災萬難,吾往矣,亦不悔第284章 鹿潭機緣,我得其三第95章 聖君氣象,流血功勳第54章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53章 糯糯少女意,煌煌南風眠第383章 天下風流白觀棋,何曾着眼看侯王第358章 試拂鐵身如雪色,聊持寶劍殺西樓第157章 他是在拜佛,還是在拜自己的殺欲?第267章 被重安王暴打的仙人第25章 陸景天賦既弱,大儒以身飼虎第308章 我欲吞龍君,鑄天下名劍第373章 這般輕易,便可舉劍殺府仙?第338章 世子持神槍第319章 登仙一千重第136章 筆墨見巍峨,劍氣出波濤,可斬妖邪第90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第404章 我乃書樓執劍,人間大聖!第179章 執律前來,問一問齊國太子第43章 元吉在上,書樓有慶第279章 引風雨,又以劍光召鹿潭?第231章 南禾雨之念,王妃將行第264章 拂拭腰間,吹毛劍在,不斬龍宮心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