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阿迪娜的一身狼狽,只在意如今僅僅被呵斥兩句就流眼淚的莉莉絲。一邊是最疼愛的女兒的幾滴眼淚,另一邊是不受寵女兒的一條性命,輕重一下就對比出來了。
譚柚忍不住喉嚨間的癢意,低低咳了一聲。可這一咳嗽就停不下來了,一時間譚柚蹲在原地似乎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直到譚柚咳出一口血痰來,前廳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而譚柚腦袋也是嗡地一下,眼前發黑身子往地毯上栽去,後來的事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譚柚的這一覺睡得一點都不安穩,不僅全身痠疼,心口更是止不住的疼痛,渾身似乎都像是有火焰灼燒,熱得譚柚渾身都在冒汗。
她身下的布巾換了一條又一條,額頭上更是有人在時刻給她擦汗。可是譚柚依然覺得這把火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焚燒殆盡,不給她留一點活路。
眼看着譚柚越燒越迷糊,杜蒙特也坐不住了:“去請牧師來,一定要把牧師請來!”
凱瑟琳着急:“怎麼能請牧師?你一請牧師莉莉絲怎麼辦?她做的事不就全被別人知道了嗎?”
“阿迪娜也是你的女兒,”杜蒙特聲音冷了下來:“你的親女兒!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她去死?”
他頓了下:“她若是真死在外面了,我可以把這件事捂下來。可她還活着,還回來了!那怎麼也要想辦法救回來!”
“快去請牧師!”
朦朦朧朧中譚柚聽到了這樣的對話,儘管都燒得迷糊了,譚柚的嘴角卻牽起了一絲笑意。如今看來,杜蒙特爲了臉面,怎麼也要把自己救活。
阿迪娜若是一出事,牽連的幾個家族,沒有一個會有好果子吃。
牧師來的也很快,畢竟是貴族家庭的小姐,以錢開道對方總會接單的。快要被燒糊塗了的譚柚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泡在溫水之中,溫水似乎帶走了她全身的不適,譚柚緊蹙的眉心微微舒展開。
這次她是徹底放心地睡了過去。
看病人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牧師又施展了兩次治癒術,這才擦了擦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杜蒙特頷首:“多謝閣下,她的身體沒什麼異常吧?”
牧師猶豫了下:“這位小姐本就體弱,現在受了這麼大的折損,身子骨不比以前了……”
“平時也不能跑跳,多讓她靜養吧。”
凱瑟琳的臉色慘白:“牧師,您想想辦法,她還小,她若是落下這樣的毛病……以後我的莉莉絲怎麼辦?”
杜蒙特打斷她:“牧師閣下,我着人送您回去吧,今天麻煩您跑一趟了。”
牧師這些年出入各大家族,早就知道貴族間的各種陰私。看看瑟縮在一角的莉莉絲,他心裡就有了大概的猜測,臉上倒是絲毫不顯。
因此對於杜蒙特送客的話他也只是微微頷首:“那我先走了,小姐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儘可以找我,這是真險啊。”
感慨了一聲,牧師離開了埃德蒙斯家族。
杜蒙特看看牀上氣若游絲的譚柚,再看看一邊惶惶不安的莉莉絲,腦門上的青筋直跳:“連夜給卡琳娜、安妮塔等人的家族送請帖,我女兒出了這麼大的事,總要讓他們知道。”
凱瑟琳哪裡願意:“不能這麼做,莉莉絲的名聲……”
“必須這麼做!”杜蒙特絲毫不讓:“我們把這件事瞞了下來,那就證明這件事都是莉莉絲做的。只有把別人都拖下水,影響到他們家族的名聲了,他們纔會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凱瑟琳抱着莉莉絲泣不成聲:“我可憐的莉莉絲……”
杜蒙特冷冷道:“更可憐的那個躺在牀上,你就一點都看不到?”
凱瑟琳的面容都扭曲了:“你說她怎麼就不死在外面?她若是死了,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杜蒙特嘆氣:“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怪只怪你女兒做事不乾淨!”
美顏系統盡職盡責地將幾人的談話全都錄了下來,沒有七情六慾的美顏系統在聽到這些對話都難免生氣,只覺得這些人真的太惡毒了。
牧師的治癒系魔法果真很有效果,次日譚柚醒來的時候就感覺渾身的不適消去了大半。只是發燒帶來的後遺症渾身痠軟是不可避免的,譚柚勉力坐起身,再一次感慨原主阿迪娜這羸弱的體質。
看看窗外夜色昏沉,房間內也空無一人,譚柚輕聲呼叫美顏系統:“幾點了?”
美顏系統飛到她面前:“宿主,你已經連續睡了快三十個小時了。”
譚柚微微一驚:“哦,現在情況怎麼樣?”
美顏系統將它錄製的畫面全都呈現在譚柚面前,一邊播放小系統還一邊打抱不平:“杜蒙特和凱瑟琳真的太惡毒了,在他們看來原主阿迪娜若是死了,就沒有現在這麼多事了。”
譚柚卻沒有這些情感,現在覆盤起來她才一陣後怕:“我果然是太託大了。我自以爲我已經考慮周全,但是我發現我漏算了好些。”
美顏系統好奇:“漏算了哪些?”
譚柚卻不給這小系統答疑解惑了:“我自己心裡有數就是了,這些複雜的東西不適合小孩子聽。”
“你去繼續幫我盯着杜蒙特以及凱瑟琳那些人,我要時刻知道他們的消息。”
將小系統打發走,譚柚才慢慢躺到牀上。現在一件件的覆盤,才發現她漏算了昨天是血月之夜,也忽略了阿迪娜羸弱的體質,甚至也高估了杜蒙特和凱瑟琳的慈愛。
血月之夜譚柚從書上看到過,但是她自己不曾見過而已,這點情有可原。若是沒有血月之夜,譚柚預估的阿迪娜是能夠堅持到平安和杜蒙特會面的。
至於杜蒙特和凱瑟琳的親情,譚柚眯了眯眼。她昨天雖然燒得渾渾噩噩,但是有些話她還是聽到了,她算計到杜蒙特會帶她回家族,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會發燒。
如果杜蒙特不是因爲怕折損埃德蒙斯家族的臉面,或許杜蒙特連牧師都不會給她請。哪怕他請來了牧師,也只是出於利益的考量,而不是因爲親情或者擔憂。